“荀妹妹是剛來洛陽吧!”環燕關切問道。荀襄仍是有些不解爲何這少女會對她上心,不過還是誠實回道:“是的,只初來了一月。”
環燕見自己又料中了,喜道:“你來洛陽一定沒想錯過這些名吃吧,對了還有南街的集芳閣你可也去過了?那一家的薰香最是好聞了!”荀襄見這環燕似也是美食與薰香中的行家,不禁動容道:“來洛陽一月,所去的名店,嘗過的名吃纔不過冰山一角,你說的那家集芳閣,潁川也有一家!”
“潁川,潁川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我幾年前就很想去看上一看了,只是父親管束我太嚴。”環燕眼中綻出光彩,話語轉處倒是含着深深的可惜了。她又問道:“荀妹妹還會回潁川去嗎?”荀襄正嘆原來這環燕家教也是甚嚴的,不免聯想到自家父親那張不怒而威的面龐,登時一個激靈,她是不是向這環燕透露的多了些?只是環 燕也像是個心直的女子,卻不會覺得她是個聒噪的人。
“這……我也不知,也是要聽家中安排的。”荀襄低下頭,又撒了些糕點屑,籃子裡的小黃雞們歡快地嘰喳着。
“啊,可留在洛陽也是不錯的,我還可以帶你訪遍名吃啊!再向你討教些薰香之事就更好了!”環燕又流露出些許惋惜之色,話言至此已把荀襄當做好姐妹了。荀襄有些疑惑,是不是洛陽的女子都是這樣熱情開放的,太容易就能交成好友?想她在潁川接觸的少女們基本都是留有矜持的,遇見環燕這樣的女子,她反倒不知如何應對了。
“呀!我阿兄來找我了,我們有緣再見吧!”荀襄正顧左右言其他,倏地一下瞥見從對街急忙忙走出的郭嘉,環燕聞聲也向窗外探去,搜尋着什麼。而荀襄可算逮着機會“脫身”,立即站起來對仍在張望的環燕告別,等環燕回過頭來要喊她時,荀襄要已挎着籃子留到了樓下去。
“嘉嘉!”荀襄跑到街上,隔着不少行人就朝郭嘉喊道,而郭嘉方纔明明已出了那藥鋪的門,此時又被拉了回去。拉着他的,竟是一個衣着講究的錦衣青年。
荀襄的呼喚淹沒在鼎沸人聲中,她只好先跑到對過去,拉住郭嘉的衣袖瞪向對面那個癡纏不休的錦衣青年。
“你這人怎麼沒完沒了的?”荀襄頭一次見郭嘉皺着眉,用不耐煩的語氣對那錦衣青年說道,她又擰頭看向錦衣公子,瞧郭嘉這面有不善的樣子,連陳羣都受不了這待遇!
“呔,這怎能叫沒完沒了呢?俗話說一個病秧子背後總有個藥簍子……”錦衣青年攤開手,兀自發表着言論,郭嘉冷哼一聲:“這俗話大抵就是你編的,再說我不是病秧子,你也算不上藥簍子,充其是個話簍子!”他撂下話就轉身欲走,還沒來得及拉上荀襄。
“咦,你莫走啊!你若不來了,我也要追到你家去!”錦衣青年聽了郭嘉的冷諷也不惱,還是嘻笑着回他。
“告你擾民。”郭嘉又冷哼一聲,真的走了。荀襄只來得及又回頭看了一眼仍立在原地的錦衣青年,濃眉細眼,此刻還端着手笑着。
今天碰到的怪人真多,她嘟囔道。
郭嘉的面色已漸漸恢復,又是一派春風和煦,低頭問道:“阿襄碰到什麼怪人了?”
荀襄想了想,環燕倒也稱不上是怪人,反而像個妙人,看見她時就覺得彷彿是陰霾中的一線晴空,晴空下的一眼清泓。還是荀襄自己呆在潁川太久,又不喜結交世家少女們做朋友,恐怕她自己纔是怪人呢!
“我呀,碰到了一個環姓女子,只閒聊兩句就散了,不過以後肯定還能見到她。”想到環燕是薈香居的常客,又對洛陽名吃的座標如此熟悉,說不定在買薰香時都能遇到她!
“環姓倒是少見,不知你說的那女子可是官家的,朝中有位太中大夫便是姓環。”郭嘉接過荀襄手中的籃子,不假思索道。掀開蓋布來竟看到一窩小黃雞朝他嘰嘰喳喳頓時楞了。
“嘉嘉你太厲害了,一個太中大夫的姓名你都記得住!”荀襄她可是連當朝三公都說不全的。
“只怕有心罷了……你買這些小雞仔作何?”郭嘉略無語地看着荀襄,指指籃中一窩黃茸。
“等它們長大了就可以下蛋啦!像你多吃雞蛋身體就壯壯的了,看剛纔那人還說你是病秧子不!正好你來了,我們再去買幾隻鴨子吧……”荀襄又沉醉在未來雞鴨滿園的美好生活裡,興沖沖地拉着郭嘉往菜市跑,郭嘉又皺眉道:“我不是病秧子。”
一大清早,荀彧荀諶荀攸三叔侄捎帶着郭嘉,統統被荀襄拉起來蹲在院中編雞籠,連荀攸的夫人都去餵雞食了。荀襄就去新開闢好的小花園種油菜。
“呀,諸位先生早。”一錦衣青年推門而入,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府中田園好風光。正編雞籠的四人擡起頭來看向他,頓時面面相覷。
若是讓人知道未來幾雙要指點天下的手此刻在編雞籠,不知有多喜感。
反正這錦衣青年已笑了出來。
“不知這位先生是?”荀彧先放下編了一半的雞籠,起身來迎。
“你這怪人,怎麼又粘了上來?”郭嘉是第二個衝上前來的,眉又皺起,一臉不耐,好像下一刻就要逐客。
“啊,見過文若先生,友若(荀諶的字)先生,公達先生。”錦衣青年不急於理會郭嘉,先一一朝荀彧,荀諶,荀攸三人作了揖,他三人不明就裡地回過,青年才道:“咳,在下不是什麼先生,倒是慕名幾位先生已久。前幾日有緣與郭嘉相識,不過在下已諾,若他不肯讓在下診脈,在下便不告知與真名。”
荀彧一看,索性還是回去編雞籠,留他二人對峙。
郭嘉無奈道:“不知你真名也罷。天下患者何其多,爲何單磨我一個不是病人的人?”又挑了挑眉,“洛陽城外瘟疫橫行,怎不見你花這功夫去懸壺濟世?”
青年誠實道:“誒,不才只能及力所能及之事,家師亦如此教導。只怕不才救不了瘟疫,瘟疫卻害了不才。不過像你這般脾腎甚虛的樣子,定是常年休息不當所致,不如讓不才給你調養一番,到時路上側目於你的女子怕是還要多些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