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嶽緩緩睜開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發呆了好久。
一旁的毛狗見到鍾嶽睜開了眼,噌得站了起來,椅子在地磚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音,惹得遠處的護士甩過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謝天謝地,阿嶽,你終於是醒了!”
“毛狗哥,我這是在哪兒?”
“哪兒?你小子什麼都不記得了?下井的時候叫你別亂動別亂動,好傢伙,幾百斤的石碑砸腦袋上,得虧我這頂安全帽,不然非得砸爛你這腦瓜子不可!”
鍾嶽回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下井之後,那斷開來的半塊石碑,詭異地砸在了他腦袋上,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筆法系統?”
鍾嶽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光點。
“喂,阿嶽?”
鍾嶽回過神來,顧不及腦海裡閃過的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怎麼了,毛狗哥?”
“你小子沒事吧?護士,護士,這娃子腦子好像出問題了!”
剛剛給隔壁病牀換好藥的白衣天使,又甩給王成一個大白眼,“嚷嚷什麼?不知道病房內不能大聲嚷嚷嘛。醒了就可以回去了,醫生說只是暫時性暈厥,沒什麼大問題。”
“可這孩子剛剛發呆……”
“真有病咱們縣裡的醫院可沒這麼本事,你得去市裡照個ct。”
鍾嶽立馬坐了起來,“毛狗哥,不用了。我剛剛只是在回想些事情,沒有失憶。”
“嚇死我了,行了,既然沒事,咱們走吧。”
“王鄉長跟黃老先生呢?”
王成將鍾嶽摻下牀,說道:“在你家研究那塊被你弄斷的石碑呢。你呀你,要不是這玩意兒是你家的,不然損壞文物,可要吃苦頭了。等着,我去把三蹦子開過來。”
鍾嶽怔怔地站在原地,試探着去接觸腦海裡的筆法系統。
【任務】製作初級毛筆
(任務提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成爲一個書法大家,幾支得心應手的筆總得有吧。)
“制筆?我哪裡會?”
嘀嘀!
“阿嶽,愣什麼神呢?我看你腦子真該去市裡掃個什麼bt了!”
鍾嶽回過神,見到王成將三蹦子開來了,便坐了上去,“不用,就是在想那塊石碑的事情,毛狗哥,你說這好好的石碑,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斷了?我也沒使力啊。”
王成開起車來,簡直就像是秋名山車神附體,帶這個次品墨鏡,將三蹦子開出了跑車的感覺。
“我哪裡曉得。你小子說實在的也是運氣背。這好好的石碑,就算你推斷的,也不應該往你頭上砸過來,唉,不說了,得回去再說吧。坐穩咯!”
“毛狗哥,你慢點!”
王成一個漂移,直接將鍾嶽甩得七葷八素的。
這三蹦子開得,難怪之前去縣裡拉生意,沒人敢做他王成的車,傷不起啊……
顛了半個小時,兩人才回到大屏鄉。走到自己的宅子時,王大山見到一臉煞白的鐘嶽,問道:“怎麼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了?”
“毛狗哥的車,開得太厲害了。”
一旁的王成呵呵一笑,“這不是趕時間嘛。”
鍾嶽朝裡邊望了眼,皺眉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縣長還有負責文物保護的縣委都過來了。”
“要挖走那塊碑?王叔,不能啊。”作爲鍾家的後人,鍾嶽自然不希望祖傳石碑被當成自然發掘的文物,然後上交國家。
王大山拍了拍鍾嶽的肩膀,“小子,現在不是你能夠做主的了。縣裡的人說了,地下挖到的文物都是歸國家所有的,所以這石碑是屬於國家的。”
“……”
鍾嶽說道:“這是我們鍾家祖傳的,也得上交國家?”
“喏,錦旗跟五百塊,你收好。”王大山雖然覺得此事也有欠妥當,然而事有輕重緩急,只能犧牲小你,成全大家了。
鍾嶽忽然想起腦海中的筆法系統,忽然一愣,莫非這就是他爹說的石碑秘密所在?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之前的毒誓也就不算數了。只不過,這塊祖傳石碑他還想再爭取爭取,是國家的,他絕對不要,但是從法律上講,如果是自家的,他也絕對要爭取自己的利益。
眼下這腦海裡的筆法系統,肯定不是之前就有的,絕對是從井下上來之後才存在的,看來被石碑砸了,是因禍得福啊。從這筆法系統來講,他還是有些慶幸的。
“喂,阿嶽。”
“啊?”
“你小子腦袋真的出問題了?”
一邊的毛狗說道:“山哥,我就說吧,這小子有點不正常。”
“沒。”鍾嶽撓了撓頭。
“沒還不把錦旗跟錢拿着!我得去後邊看着,沒工夫跟你閒聊了。”
鍾嶽暫時接過錦旗,又勉強把五百塊塞入褲兜,也跟着往後院走去。地下挖的,就是國家的,這還真是……還好這家傳的石碑,已經被他得到了法門。
到了後院,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看着黃明川研究着這半塊石碑。
“黃老,要不要請考古隊過來看看,這石碑底下或許有什麼墓穴也說不定。”
黃明川直起身子,看到拿着錦旗的鐘嶽,便走過去,說道:“小嶽,你沒事吧?”
“沒……沒事。”
“我看了這半塊斷碑上的文字,確實是魏碑之中的精品,可能比魏碑第一的《張猛龍碑》都不遑多讓,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將這塊碑交給市裡的文化館,好好保存起來?”
一旁的縣委聽到黃明川對於這塊碑文的肯定,立馬就興奮起來,說道:“黃老先生,這石碑是屬於國家的,何況這從井底下撈上來的,市裡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問鍾嶽了。”
黃明川笑道:“不,一定要問的。小嶽啊,這塊石碑的文化價值太高了,必須上報到市裡,所以就算你留着,也是不能買賣的,不過我會向市裡申請,撥一筆收購款下來。”
“黃老,這屬於國家的啊,絕不能私人佔有,這錦旗跟五百塊我都發了。”
“姚縣長,這塊石碑是我們家祖傳的,也不屬於自然發掘,不然諸位也不會直奔主題趕過來了不是?”
姚縣長皺眉,“大山啊,你解決一下。”
王大山拽了鍾嶽一下,把他拽到一旁,“你小子,這是拖集體的後腿!你知道爲了這件文物,縣裡跟市機關申報了多少文件資料,才爭取來的這次機會?如果這問題解決了,文化文明鄉的評選,我們鄉就有很大希望,一直擱置很久的其他福利政策,也會率先在我們鄉試點,這事關係到全鄉里人的利益,你小子,忘記當初誰把你送進大學的了?”
鍾嶽有些爲難了,死守着這塊碑,得罪鄉里、鄉里,還變相地把鄉里人都給辜負了,那他跟當初逼着自己父母離婚的混蛋小舅有什麼兩樣?眼下形勢比人強,他能怎麼辦?真的抱着這半塊石碑,碑在人在,碑亡人亡嗎?
死守祖上傳下來的石碑,或許真的是對得起祖宗了,但是真的有必要嗎?鍾嶽明白,他上交這塊石碑,一定會被些吃瓜羣衆噴得體無完膚,但是值得嗎?沒有得到書法系統時,或許值得,現在,爲了一塊石碑,被鄉里人噴,被鄉里、市裡領導施壓,被這些文化館的人磨,他真的沒有這麼多閒情雅緻去來回博弈。
一旁的黃明川看出門道來,“是,國家有國家的規定,但是如果這石碑屬於祖傳的呢?國家同樣對於祖傳文物的私人保護有相關條例。鍾嶽你放心,按照這次市裡下達的文件,絕不是收繳文物,而是以私人捐贈獎勵的方式,給你現金的補償。”
一邊大腹便便的縣長一愣,“私人祖傳文物?憑什麼證明?”
“就憑這上邊的文獻記載。如果沒有錯,鍾嶽,你們家是鍾繇的後人。”
鍾繇後人?
一旁的縣長瞳孔一縮,“黃……黃老,不會吧。這之前怎麼沒有這個記載?”
“這塊魏碑,是鍾繇七世孫所書,上頭記載了鍾會叛亂,下獄,又因鍾繇之功赦免,官復原職,後隱居此地的記載。”
縣長看鐘嶽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起來,又問王鄉長,“這……你們大屏鄉姓鐘的人有多少?”
“就這一戶。”
這時候,井底忽然傳來聲音。
“縣長,這……底下的半塊石碑,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