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回來了!”天奴一邊跑進去通報一邊給氣急敗壞的青遙開門。
“青遙,你回來了。”在這天界當中,會這麼直呼青遙名諱的人不多。天帝正在閉關,答案便只剩下一個,正是最近很忙的天后。
剛想問天后爲什麼突然造訪,眼神在掃過梨花帶雨的鳳鳴之後就明白了。青遙暗暗嘆了一口氣,天上人間,還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了啊。
“母后不是很忙的嗎?怎麼今兒個這麼有空來我逸宸宮?莫不是責怪兒臣這些日子都沒有向母后請安?”
“要不是鳳鳴來找我,我都不知道你又去下界了。”天后拍拍鳳鳴的肩膀,“你以後總是要管理天界的,和其他界的人交好這母后管不着,可看你粗心大意的,把鳳鳴一個女孩子扔在這裡,多不像話。”
青遙笑了笑,對那句“不像話”置若罔聞。就算那人是他的母后,也沒有權利管他的私事吧。
“姑媽,我……”拿起絲帕擦乾眼淚,鳳鳴拉了拉天后的衣襬。天后原本只是來這裡看看而已,剛好碰到青遙去了下界,故而才說多了兩句。可再真麼說下去,意思也就變了味兒,倒更像是她把天后找來告狀了。
“鳳鳴你放心,他雖然是我的寶貝兒子,可你也是姑媽的心頭肉,不能就這麼讓人欺負去。”天后拍拍鳳鳴的手,像是在給她壯膽,“青遙,你也是的,整天惦記着下界的事情,到底是爲了什麼?你是天界的太子,身子骨還沒好利索,要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理由,可別怪母后我要禁你的足讓你乖乖在這逸宸宮中安心養病了。”
“兒臣聽聞妖族有許多古靈精怪的事兒,反正兒臣這病也是來得奇怪去得奇怪,連仙醫都束手無策,不如去下界看看,興許還能查出點什麼來。”
天后臉色一變。
“真的?”這張雍容華貴的臉看上去是無比的欣喜,彷彿剛纔一瞬的訝然只是錯覺,“有查到什麼嗎?”
青遙掃了鳳鳴一眼才苦笑着回答天后。
“這下界已經過了千年光陰,往日那些至交好友一個個都忙得分身乏術,兒臣可是碰了釘子才這麼早回來的。”下意識地,他隱瞞了自己和嘯風滄羽見面的事情。
天后和鳳鳴雖然和平日沒什麼不同,但只要他一提起下界的事情,確切來說是一聽到關於妖族的都會特別關切。不過她們平時都是以尊貴的天族自居,從來不屑與妖爲伍,這種突然的反常更讓他起疑。
難道,真的如嘯風所言,這一切都和天族有關?
捫心自問,他青遙向來行事光明磊落,這太子一職當之無愧,平日也沒有得罪過衆仙家。而且光是他太子的頭銜也足以讓人退避三舍了,就算是法力高深之人想要偷襲他也定會覺察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能在天界出事?
不是此事荒唐至極,便是有人其心可議。
“呵呵。”天后不自然地乾笑兩聲,“居然還能有人能讓你碰壁?到底是哪家的妖這麼狂妄?”
青遙別有深意地看了天后一眼,施施然地一筆帶過。
“沒什麼,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妖而已。”母后從不會問起他認識的到底是哪路妖怪,這更能說明她的反常。
嘯風曾經提起過,狐王離汐是知道整件事來龍去脈的人,或許他真的應該去找那人問個清楚。可他與那狐王似乎沒有交情,對方也是冷情之人,一時之間真的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
其實他可以去找嘯風或者是滄羽請教一下的,不過適才才從他們那兒鎩羽而歸,現在又去他們那邊,好像有些不夠硬氣。
也罷,不過也只是區區一個下界妖王,他青遙太子要見她也是她莫大的榮幸。他們說那迷離酒適合女子飲用,待會兒再從酒仙處討上一壺送去,也好聊勝於無。
一番思索,心中已是做好了決定,青遙的心情比剛回來的時候好上一些。天后看在眼裡,以爲是這孩兒終於開了竅,想通了,故而自己也不好再留下來,在兩人的恭送下回了自己的宮殿。
天后一走,青遙正打算換套衣服去找酒仙,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一道不弱的衝力撞向自己的身後。他下意識地準備用護體勁氣抵擋,但在聞到一股算不上陌生的香氣後改爲卸下那道衝擊。
“表哥,我以爲你再也不會回來了!”鳳鳴從青遙身後緊緊抱着他,彷彿是要把自己和他融爲一體。“表哥,鳳鳴不能沒有你啊……”
青遙失笑,輕輕掙開鳳鳴的環抱,轉身輕拭自眼中滑落的淚。
“傻丫頭,表哥只是去了一趟下界,又不是去了天界的輪迴臺或者冥府的忘川,怎麼可能會不回來呢?”凡是墜落輪迴臺的仙人都會被剔去仙骨除去仙籍受盡輪迴之苦,而過了忘川河便洗盡上世記憶,兩者都無異於是捨棄過去獲得重生。
“表哥……”她搖着頭,像是要從腦海中驅逐什麼東西一般,也不管精心綰好的鬢髮會不會散亂,只是不斷呢喃着“不要”二字。
“不要什麼?”原以爲仙家女子會比人間的多出一份泰然安定,誰知其實也是半斤八兩,耍起性子來照樣讓人摸不着頭腦。
“表哥,你不會再離開鳳鳴的是不是?”她擡頭,經過淚水洗滌後的雙眸溫潤清亮,卻也楚楚可憐。她的語氣很癡,像是在虔誠祈禱着什麼。
青遙剛想說些什麼,眉間卻突然一陣刺痛,緊接着有一個畫面一閃而過。
似乎,也曾有一個女子依偎在他的懷中,仰着頭問着自己同樣的問題。
“青遙,你會不會從我身邊離開?”五官模糊不可見,但他卻能感受到自己看着她時的喜悅和滿足。她的聲音輕柔如撲面春風,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膽怯。
他還想知道後來他說了什麼,可無奈自己再怎麼回想,卻再也記不起其他。
不過,單憑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首先,他真的喜歡過一名女子,刻骨銘心的喜歡。
其次,那名女子是叫他的名字青遙,而不是太子殿下。而且從她說話的語氣當中隱隱透着傲氣,沒有一點恭敬的味道,很有可能不是天界中人。
如果真的不是天界中人的話,他就更應該去找那位狐王了。
“王,您在想什麼呢?”將額前的雪白劉海撥到毛茸茸的狐耳之後,一雙暗金色的眼看向身後抱着自己習字的身影。
“沒什麼,只是最近事比較多罷了。”離汐揉着面前銀得發亮的長髮,“真確定用這個名字?”
狐族的人一出生便只有小名,等到能修成人形後才能找自己能請到的最德高望重的狐族給自己取名字。那個名字便是一生的標記,至死不改。
“嗯。書上說,莫離,就是不要分開的意思。我要用這個名字!我一輩子都不會離棄王,不會離棄狐族!”稚嫩的聲音還帶着奶氣,揮舞的小小拳頭卻明確表達出自己的堅決。
“嗯。從今日起,你便叫做莫離吧。”斗篷下的臉牽起一抹悽然的笑。
莫離,永不分離。
曾經,那人也是這麼說過。
可說得再好聽,就算贏得了時間,卻還是敵不過那一段無法用時間或者長短衡量的距離。她自詡自己是靈狐,從小便是無可救藥的聰明,卻還是堪不破這個情字。
或許,只有不懂,纔不會痛吧……
竹製的木門輕響,拉回了離汐的思緒。
“王,少主,太子殿下求見。”輕舞提到太子殿下四個字的時候,不自覺擡頭看了離汐一眼。
“太子殿下?是哪裡的太子?”莫離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輕舞。
這太子是什麼身份他倒是明白,可妖族從來沒有太子這個稱呼,有的只有少主,就像他。所以說,他對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人不太感冒。
“稟少主,是天界的青遙太子。”
“天界的人?他來我們狐族做什麼?那些仙人不總是自命清高不屑與妖爲伍的嗎?不見不見!”妖仙本來就互不對盤,也難怪莫離會有牴觸情緒。
“這……”輕舞爲難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他來做什麼?”千年了,她不想再去猜度一個男子的心思了。
“他沒有說,只是拿了一壺酒過來,說是想和王喝一杯。”
酒?莫離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意思?人間說什麼“酒逢知己千杯少”,可這太子青遙要真的把王當成知己的話不也帶得太少了嗎?果然天界的人都是吝嗇之輩,連酒也不肯多帶。
比起莫離的胡思亂想,離汐想的卻是青遙這次來的用意。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實在想不出現在和自己毫無交集的天界太子爲何要拿着酒壺到她的狐王府上。
見,還是不見?
答案自然是前者。他是天界太子,就算是妖皇也得讓他三分,何況她只是區區狐王呢?她實在沒有不見的理由。
“知道了,你先帶他去偏廳吧。”離汐看了一臉不解的輕舞,吩咐道,“不用叫人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