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說完了？”離汐掏了掏耳朵，語氣帶着些不耐，“是誰告訴姑娘，本王在此等的是太子殿下？本王識不識趣無需姑娘置喙，不過要是姑娘再不識趣離開，本王怕是無法還太子殿下一個完好無缺的太子妃了。”
到底是爲王多年，上位者的氣勢不容小覷。離汐話中的殺意讓鳳鳴硬生生倒退一步。
這讓鳳鳴不得不正視這個和自己搶丈夫的妖王。
白衣勝雪，和同樣雪白的發宛如天底下最純粹的風景。不過只是一個背影就能讓人覺得心中平靜。而那雙無波的淡金瞳如同一面鏡子，她竟然能在其中看到了傲慢的自己！
喝！
鳳鳴一驚，心跳剋制不住急速跳動。
“你——”慌張失措的語氣泄露出她的恐懼，“你竟敢對我用妖法！”那一瞬間，她在離汐眼中看到的自己……
自己竟然看着自己在獰笑！彷彿下一秒，眼中人就會跳出來將自己活活凌虐致死！有什麼會比自己殺死自己還要恐怖的事情！
離汐收回眼神，只留給對方一個不屑的笑容。
“姑娘再不走，怕就走不了了。”
她的聲音冷得就像萬年寒冰，尖銳刺骨。
鳳鳴看了她一眼，似在評估自己的勝算。可就算她知道離汐重傷未愈只是在裝腔作勢，她也沒有半點贏她的可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自己的恐懼和不甘，再次變回那個高高在上的尊貴鳳凰。
“狐王離汐，不管殿下之前對你如何，那也只是還你的情。不久之後，他便會與我成親。天界有天界的規矩，他既然是天界的太子，自然是要迎娶天界最尊貴的女子。你只是低賤的妖王，他也不過只是逢場作戲罷了，偏偏你卻當真，真是傻得可愛。”
離汐掃了她一眼，隨手一揮，一道冰箭在鳳鳴臉頰擦過，沒傷她，卻射斷她鬢間幾縷髮絲。
“姑娘還要繼續嗎？挑釁下界妖王，這便是未來太子妃該有的舉動？若本王將今日之事告知妖界諸王，不知天界是否會給妖界一個交代？”
離汐不理會她的話，只是拿兩界關係來壓她。鳳鳴不是笨蛋，自然會知難而退。
果然，她狠狠剜了離汐一眼之後就憤然離去。
確認那道氣息消失，離汐收起僞裝的氣勢，身子一晃，靠着手邊樹幹的支撐才勉強站穩。
她告訴自己不要去相信鳳鳴的話，可那一字一句早已銘刻在心。
青遙是尊貴無匹的天界太子，自己只是妖界一個妖王，身份上的差距她早就心中有數，但因爲手上還有一張底牌，所以她才能放任自己留在他的身邊。可爲了救他，讓他不至於被奸人利用，那張底牌現在可謂失去了價值。
青遙應召回去，她本來以爲是天界急事，誰知，竟是要準備大婚了……
所以才忘記了兩人的約定？
以他的能耐和身份，若要離去，有誰能攔得住他？
所以，不是忘記，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信守承諾？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青遙不是這樣的人！難道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是虛情假意嗎？！
那只是爲了還她的情……
心中兩把聲音在爭吵，像拔河一樣彼此拉扯毫不退讓，彷彿要將那顆傷痕累累的內臟撕成兩半。
她跌跌撞撞地離開人間回到妖界，沒有去自己的狐王府，而是去找嘯風。
之所以不找滄羽，是因爲滄羽太溫柔而且太瞭解她了，若鳳鳴說的是事實，無論她怎麼試探都不會透露隻言片語。相比之下，嘯風比較耿直，也比較藏不住話。
若青遙真的未婚妻，無論他是否心甘情願，兩人定會知曉。
“狐王，王正在——”狼王府的小廝並沒看到過向來清冷的狐王這般失控的模樣。雖然狐王的臉依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站在她身旁便能感覺到她在生氣。
一把揮退擋道的小廝，離汐憑着氣息找到正在書房埋首處理公事的狼王。伺候筆墨的小廝早就被離汐這副模樣嚇得腿軟，紛紛逃離。離汐也很乾脆，拂袖關上書房所有門窗，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
“離汐，你來得正好，錦鱗的事情我查到些眉目了……你怎麼了？一副吃了**的樣子，青遙惹你生氣了？”不愧是千年好友，一看就看出離汐的情緒。
“若是錦鱗的事情，我已經猜得差不多了。”離汐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太大的起伏，“今日前來，我是像你打聽一件事。”
打聽？嘯風皺眉。看離汐這個樣子怎麼都不像是找他打聽，倒像是來打人的。
“你說。”若是打人，他更沒有攔着的打算。能把離汐氣成這樣，那人做的事情絕對不是“惹人嫌”這麼簡單。
“火鳳。”她低聲吐出兩個字，一雙淡金瞳死死看着被這兩個字嚇到的狼王。
僅這一剎那，她就知道答案。
“離汐，你、你是怎麼知道火鳳的啊……”嘯風撓頭，躲開了離汐的視線。
到底是哪個大嘴巴把火鳳的事情捅出來的啊！別的和火鳳相關的事情他不知道，可他卻知道青遙那個不知從哪裡蹦出來的未婚妻就是火鳳一族的！
“這麼說……便是真的了……”
離汐頹然地閉上眼，通體發涼。
她之前能把錦鱗的話當成兒戲的謠言，是因爲沒有任何人事物印證他的話。她是狡詐的狐，自然明白怎麼通過隻言片語擾亂人心。可現在，她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辯駁嗎……
不能……
因爲嘯風知道，那個叫鳳鳴的出現了……
若只是鳳鳴，她大可將其歸類爲是吃不到葡萄的無知女子在搬弄是非。所以，她來找嘯風，然後，才發現原來無知的那個是自己……
“離汐你聽我說！青遙他——”話沒說完就被離汐打斷。
“還需要說什麼？事實已經擺在面前了不是嗎？”離汐張開眼，淡金色的流光被冰封般停止流動，“若不是我今天知道，你們還想瞞我多久？再一個千年？”
她不介意青遙被別人愛上，甚至能猜到天界會搞小動作離間兩人的感情，所以一直努力保存體力準備和他一起面對。
誰料到，原來像個白癡一樣的人只有她一個！
籠罩在離汐四周的決絕嚇了嘯風一跳，相識這麼久，他從未看過這樣的離汐，就像瘋了一樣……
“離汐你別衝動！”
“不必說了，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衝動？她就是因爲太不衝動了，所以才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反正都是要死的，那就衝動一回吧！“告辭了。”
書房的大門開了又粗魯地關上，嘯風看着離汐離開的方向好久纔回過神來。
“快找鷹王！不，我自己去！”靠別人實在太慢了，嘯風根本就沒有那個時間！滄羽比自己要了解離汐，一定能知道離汐要去做什麼！
“你說什麼！”滄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氣喘吁吁的嘯風，“你告訴她的？”
“不是我！她來狼王府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知道的。”嘯風急得團團轉，“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她怎麼知道的，而是她要去做什麼！”
越是冷靜的人急起來就越瘋狂，嘯風今天算是切身體會到了。若不是他有點道行，恐怕連他也會被離汐的怒意壓趴下。
“走，去狐王府。”
不管怎麼樣，離汐終究是狐王，無論是她要做什麼或者做了什麼，狐王府都會有些蛛絲馬跡。
“王？她今日和往常一樣去了人間啊。”輕舞看着兩位大門二門不走直接破窗而入的王，有些納悶。“今天是七夕，王一早就出門了。”
七夕？該死的爲什麼偏偏是七夕！
說起七夕，那就只有一個地方了！嘯風和滄羽對視一眼，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消失在原地，留下不知所以然的輕舞在原地發呆。
而他們要找的人則是面無血色的飛向靈狐峰頂，寒風如刀般劃過她的臉，刺得生疼，可她卻渾然不覺。
走過平日靜修的地方，走過和青遙棲身的地方，她東拐西轉來到了旁人從未踏足過的一個地方。
沒有人知道，在靈狐峰中竟然有一個沒有結冰的湖泊。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除了她們一族，別人根本受不了的極寒之地！
幾近被掏空的身子就像一個佈滿孔洞的容器，再怎麼靜養也沒太大裨益，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實。本以爲自己會帶着無盡遺憾就這樣死去，可回想起往事的青遙卻帶給她一絲希望。只不過，在這希望的背後，卻是無盡的絕望深淵。
她不怪青遙有一個未婚妻，卻恨他告訴所有人卻獨獨瞞着她，如同親口定下七夕之約卻親手毀掉一樣。
今日，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剋制住自己不去顫抖。
鳳鳴的來意她很清楚，無非只是耀武揚威。她卻偏不讓她如意，所以費盡心思佯裝鎮定，天知道她有多想殺了她！
可她不能！
殺了一個鳳鳴，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鳳鳴。想要算賬，對方不是鳳鳴，而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她要力量，即便是死，她也要天界那人給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