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偏要試試——能不能打着他的旗號賒賬?”岑樂瑾當然不肯輕易認輸:堂堂王妃還不能欽點一個魁首麼?那也太沒面子了。
“瑾兒——”禇仲尼還沒叫出口,就被岑樂瑾打斷了。
“既是男子才能進去的風月場所,你須叫我一聲‘岑少爺’。”
她伸出纖纖玉手指着他的鼻尖很認真地說道。
“岑……岑少爺,我們就坐一樓吧。”禇仲尼不免主動替南歌縮減了一下經費,要是朔王妃逛窯子的消息傳遍雲京城,倒黴的還得算上燕王府。
“可我覺得樓上風景甚佳。”禇仲尼哪裡攔得住她,岑樂瑾拒絕在大廳和一羣陌生人看歌舞表演,非要鑽着腦袋去樓上的貴賓廂房。
“呦呦呦,這是哪家的俏丫頭,居然來逛青樓?”
岑樂瑾連假鬍子都沒粘,加上羊脂如玉的肌膚,那些老色胚早就識破了女扮男裝。
“咳咳……朔王府上的。”禇仲尼甩出個人神共憤的名號,那幾人是嚇得不輕。
“他是個惡魔麼?怎麼聽到朔王兩個字臉色煞白煞白的……”岑樂瑾想着是南歌談不上聲名遠揚一類,但臭名昭著之說也不至於吧。
難道因爲——克妻?
“禇大哥,我可以不嫁過去麼?”岑樂瑾有點嫌棄未來郎君的口碑,只得硬着頭皮問道,要不今晚最後一次套用他的背景,明天過後各奔東西也不是不行。
“如果——明天你能順利出城的話。”禇仲尼下意識搖了搖頭,塞給她一絲渺茫的希望。
岑樂瑾也明白他言下之意,能從望蓉園順利來到雲京已是匪夷所思,在路上又無人跟蹤更是不可思議,而今她還妄想在花樓求個庇護所,不是個天大的笑話麼!
“可是——他蝕骨散快發作了,沒個半個月不會回京的吧。”岑樂瑾忽而想起南歌的病痛,心中又生起了幾分信心。
“你可真的一點兒都不瞭解他。”禇仲尼翻了個死魚眼,打心裡替師弟叫屈。
你這是喜歡了個傻子,人家完全不知道你什麼性格,也不知道你倆成婚後還能不能舉案齊眉。
世上的夫妻相處有很多種,最讓人羨慕的當屬琴瑟和鳴,其次便是舉案齊眉,最次就是雞飛狗跳。
岑樂瑾自覺把南歌和她劃到最末位。
“你說什麼?”
芍藥居花客衆多,熙熙攘攘地嘈雜聲完全蓋過了禇仲尼的抱怨。
“沒事,你現在去請柳青青吧。”禇仲尼用手指了指美人的方向,岑樂瑾馬上懂了。
喚過一個婢女,打發了幾兩銀子,不一會兒,芍藥居的老鴇崔媽媽一扭一扭地過來了。
“喲,這就是朔王府的當家主母?不對不對,是未來的。”崔媽媽似乎沒有被這身份嚇到,泰然自若地搖着團扇,還不忘細細端詳岑樂瑾一番。
“沒錯。我要見柳青青,快叫她來。”
按照禇仲尼的指示,岑樂瑾出手相當闊綽,直接三百兩銀票甩到老鴇手裡。
哪料這位崔媽媽,從來都是認人不認錢的。
確切說,除了朔王府,哪位官爺的面子都能賣。
說到底,還是因爲柳青青一瞧見南歌身形,便自降好幾倍身價只爲做他的藍顏知己。
芍藥居的大東家自然就不樂意了,後面崔媽媽學乖了,客人只要提到朔王府,柳青青一定是沒空的。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嫌少了?”岑樂瑾張大嘴巴等着禇仲尼的伸張正義。
“二位公子,除了柳青青,你們要誰都可以。”老鴇就是老鴇,拿了錢不辦事天經地義。
“那你把錢還給我。”
岑樂瑾攤開左手索要。
“既是見面禮,我哪裡有退還的道理。”
崔媽媽笑眯眯地揣好銀票,起身往外頭走去。
岑樂瑾人狠話不多,拿起房中懸着的假寶劍戳着崔媽媽的脊樑骨,冷聲說道:你要麼就去我們去找柳青青,要麼就別想活着走出去。
“我這是給足了趙南歌面子,你們還不知好歹想殺我滅口?”崔媽媽見過的人太多了,這點三腳貓功夫還能耐她如何。
“崔媽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拿錢不去請人,是不是不合規矩。”禇仲尼倒是真沒想過自己露出真容,帶上岑樂瑾,竟然被拒之門外,連柳青青的房間都不被允許進入。
想當初,他好歹聽到的是“您等着,奴家這就去叫人。”
這才幾個月,芍藥居徹底變天了。
其實是才變得天——就在齊鬆從秋水莊回來,就在齊楓養好傷的那日,十箱五百兩黃金擺在裡頭,齊四少下了個命令:
不準讓柳青青再接近朔王府的人。
一被發現,人頭落地,誅連九族。
青樓是要賺錢做生意維持收支平衡才能運作下去的,齊楓直接把家底搬出了威嚇。
崔老鴇見錢眼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總計五千兩黃金呢,攔着個不怎麼回京的朔王和柳青青見面,簡直不要太容易。
可這一切,僅僅存在於崔老鴇本人的臆想裡。
柳青青不知道哪裡得知的消息,說是朔王妃女扮男裝出現在芍藥居,她索性不去爭那個什麼魁首了。
“媽媽,青青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沒看見這兒有客人麼,小娼婦。”崔老鴇瞪了一眼來傳話的婢女。
“媽媽,青青小姐要上吊了!”
來回不過一柱香的工夫,婢女就跟看見鬼一樣再次狂奔到這裡,氣喘吁吁的模樣。
“又在胡鬧。”崔老鴇不想去管,這必然是柳青青的苦肉計阿。
“她可是芍藥居的鐵打招牌,你不心疼?”岑樂瑾亦知道柳青青一定在謀劃什麼,只是不知是不是和她的目標剛好一致。
“那是芍藥居的事情,姑娘還是管好自己。”崔老鴇臉上寫滿了生人勿近的黑線。
“禇大哥,你說我要不要留個活口?”岑樂瑾第一次有殺人的衝動,說不上來是因爲氣惱,還是因爲薰陶。
“隨便……”禇仲尼恪守江湖規矩。
對方只要不傷他,他絕不先動手。
那我便——她心裡想着威脅一小會會兒,不想窗外闖入一個公子,嚇得手裡的假寶劍掉在了地上。
不是南歌,是符半笙。
他渾身是傷,彷彿剛殺出重圍的死囚,眼睛佈滿血絲,不知幾個夜晚沒有好好合眼了。
“快來人!”
崔老鴇最怕的就是打打殺殺了,何況還是看到個活人上寫流着血站在她面前。
剛一叫出聲,符半笙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