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還沒放下?”
岑樂瑾本以爲掌門在和自己說話,直到聽見美婦不卑不亢的聲音響起。
“不如—讓我來……”
岑樂瑾不知掌門說的“留下”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滿臉困惑地望着美婦。
“你以爲自己的還清了?”掌門毫不猶豫地打斷美婦的話。
什麼還清,難道娘在這裡是迫不得已麼?岑樂瑾心下又增了幾重困惑。
“沒有,所以我想—”美婦堅持不允許岑樂瑾留在鳶尾樓。
“你想什麼我知道,但是她—不可以。”掌門說完這話語氣倏地一邊:“岑姑娘,你我立個賭約可好?”
“但說無妨。”岑樂瑾唯恐掌門對母親不利,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姑娘,鳶尾樓不歡迎你。”
美婦說罷就抓起一把苕帚作出驅趕岑樂瑾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潑婦罵街的架勢。
“娘……”岑樂瑾忍不住喊道,血脈相連的骨肉親情,哪怕從未謀面也不會忘記。
“你這是做什麼?”掌門瞥了幾位道士一眼,其中一人立馬衝過來奪走了美婦手中的苕帚。
“她對您不敬,該罰。”
美婦咬着牙說道,似乎岑樂瑾於她而言是個完完全全的生人面孔。
“你帶她去取桃殀花吧。”
掌門擲地有聲地說道。
“桃殀乃是本派聖物,豈可輕易交給她!”
那美豔婦人見趕不走岑樂瑾,斷然拒絕聽從掌門吩咐。
“無妨,生命是對等的。”
對等?
岑樂瑾腦袋嗡嗡作響,生命?她記着邱一色沒這麼說,僅僅提到一個藥引罷了。
“什麼意思?老頭兒你說清楚。”
掌門只是淺淺一笑,揮手示意她們下樓。
不及岑樂瑾上前詢問,幾個大漢架着兩個女人下樓,她一雙腳懸在空中過了半晌才落在地上。
“喂!老頭兒,你話沒說清楚就走人?算不算個男人!”
“砰”地一聲響,鳶尾樓大門緊閉。
“別嚷嚷了,我帶你去摘桃殀。”
不知何時,美婦和她一併被關在了外頭,面對着無窮的紫色。
“你真的不是我娘麼…”岑樂瑾現在不敢這樣叫她,生怕連唯一的親人也說沒就沒了。
“不是,你娘十五年前就死了。”
呵,美豔婦人一下子就暴露了。
“我沒和你說過我多大,你又怎麼會知道?”
“沈清荷經常同我抱怨,我怎麼會不知道。”
女人慾蓋彌彰更是加重了岑樂瑾的懷疑。
“她死了,你知道嗎?”
美婦的神色閃過一絲意外,好像完全不信交心託孤的人竟會走的這樣突然。
“什麼—我聽不懂,走吧。”
被親生女兒拆穿謊言的人,只能硬着頭皮裝作若無其事朝桃殀花的方向走去。
“……嗯。”
岑樂瑾現在逐漸學會了該如何淡泊寧靜,她人不願認,也無須逼迫對方什麼。
總之,岑樂瑾堅信思念十五年的母親就在自己眼前。
“這花…”鳶尾花花海,岑樂瑾好多年都沒有來了。
從不小心點了狼煙被罰幽閉後,她就再也無心去陶冶情操徜徉浪漫。
“可以告訴我—爲什麼非他不可嗎?”
母親明明缺失了她整整一個童年,卻又什麼都知道。
岑樂瑾悶聲問道,娘又爲什麼非他不可?
“他是個極好的人,你不可以恨他。”
“你怎麼知道我恨誰?”
兩個心裡如明鏡般的人,互相打着太極不願撕開真面目。
“已過笈笄,你也不小了—朔王妃,不好當,苦了的話,多和哥哥傾訴傾訴。”
“我有哥哥你又知道了?”
“笙兒是個善良的孩子,他不會爲難你的。”
岑樂瑾覺得她這話說的怎麼這麼像遺言,句句真摯。
“你說的是符半笙?如果是那就不勞你費心,畢竟是我的同胞哥哥。”
“你們不是—”美婦欲言又止,其實真實也並未那麼重要不是嗎。
左右她和南歌不會有什麼不能在一起的血親關係。
“他不是我哥麼?”
美婦只是搖搖頭,滿目慈祥地看着岑樂瑾,疑似幻想多年前和那人的風花雪月。
“真的不是?”岑樂瑾吃驚三連,退後幾十步。
“不重要—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趙玄胤以外的男人你都瞧不上?”
“是!”
岑樂瑾坦言告知:我知道他或許不愛我,可讓我親眼看他因我而死,內心實在愧疚。所以……”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女人打斷了,女人若有所思地說道:桃殀你可以摘走,不過能不能開花結果全看你個人造化。
美婦指着不遠處樹上的一抹紅色對她說道。
什麼時候綿山谷有這麼美的果樹,她怎麼掏鳥窩的時候從沒遇到過呢?
“覃芊,話要說清楚一點比較好。”
掌門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陸續傳來,只見美婦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猙獰,繼而突然倒地不停捂着腹部狂嚎不止,“啊!好痛!”
“臭老頭兒,你做什麼?”
岑樂瑾最鄙棄威逼利誘,尤其是男子。
“老夫說了,生命是等價的。她偏要逆天改命,不是自尋死路?”
掌門字字句句屆是有理有據,卻不料岑樂瑾冷冷一句話深深戳進了他心窩子裡。
“你偏要把他變得無情無義,難道就不怕遭天譴?”
“好男兒爲闖出一番天地,不以大業爲己任,反要終日沉溺美色豈不笑話?”
嘖,岑樂瑾不免覺得南歌的各種說辭都是跟着老頭兒學的,好的一個沒學到,學到的沒一處有用。
“岑姑娘,吞下這枚藥丸,桃殀花也就可以用了。”
說着,崑崙掌門遞給她一顆金光閃閃的東西。
“別吃!”
在地上翻身打滾的美婦人一見金光乍現,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不吃,我現在就殺了她—屍骨無存。”
崑崙掌門絲毫不慌,哪知岑樂瑾不是個吃素的,直接撒開了一切說道:一對一,來!
讓她妥協,岑樂瑾寧願選擇自刎;
以命脅迫,岑樂瑾寧願選擇不孝;
公平競爭,岑樂瑾倒是坦然接受。
也許年紀大的人心眼兒都很多,掌門不和岑樂瑾廢話,只是兀自在原地念起什麼經文來了,覃芊疼得死去活來喉嚨都快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