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莫的話讓大廳裡的其他三個人瞬間安靜了下來,氣氛當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葉知鬱一愣,這才知道說多了,抿了抿脣剛要開口,倒是曲項天先開口:“晚上十點執行對李沉的營救計劃,我需要你的集中,顧中校。”
顧君莫聞言,眼底當即掠過一絲晦澀,眉攏了攏,又看了眼一旁的冰凌,這才斂眸沉聲道:“是!首長!”
“是什麼是,你不問纔不是怕他~”清亮的女聲響起,“明明原因另有其人,別弄得我家天哥像壞人。”涼涼的語氣帶着些許促狹,葉知鬱在曲項天詫異的目光下扶着腰站到了他的前面,脣角輕勾,笑容有幾分狡黠地看着顧君莫。
“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他問這麼一句,不過是信不過我。”
“大嫂!我不是——”
“你先別激動,別激動~”葉知鬱倒是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擺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再次看向顧君莫的眼神竟平添了幾分曖昧:“你懷疑我,是作爲軍人的本能。但是經過思考,你還是選擇了相信我,不過卻似乎並不是因爲我本身……”葉知鬱說到這裡,笑容莫測地朝着顧君莫一陣擠眉弄眼,直到看見對方身體僵硬臉色尷尬這才收起玩性,笑得坦然:“不過無妨,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相信我。不過我也要和你申明,我從沒有隱瞞你的意思,只是你沒問,我也沒義務跟你說明。”說到這裡,葉知鬱頓了頓,語氣中的促狹又揉了進去:“不過吧,如果我真的想要謀劃什麼不好的事情,冰凌就一定是和我一夥的,你可要小心~”
“大嫂!!”
男人不知爲何突然急了,音量倏地提高了一個八度。曲項天看着眼前自己最爲熟悉的下屬,劍眉不着痕跡地攏了攏,倒是葉知鬱一臉笑意不減,懶洋洋地往身後的男人身上靠去,後者十分有默契地伸手直接將她攬進懷裡,幫她分擔些許腰上的疲憊,同時擡眸,漆黑的眼中是凌厲的光,淡掃前方。顧君莫脊背在一瞬間爬上了寒意,這才驚覺他剛纔的舉止有失分寸。
葉知鬱只看見顧君莫的臉色似乎白了白,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眯着眼在男人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像是慵懶的貓。
冰凌靜靜看着葉知鬱的舉動,心中不禁感慨要是大人看見了此番情景,回去基地,臉一定又少不了黑上好一些日子。
“阿凌之前發來了李沉的生命體徵,比之前的情況要更糟糕。但是對方僞造了李沉的真正位置。或者說……”曲項天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幽深的眼底閃過一道寒芒,嗓音陡然一寒:“李沉一直在暗中協助對方。”
“……什……”顧君莫不可置信地低抽一口氣,臉色已經不能只用震驚來形容,好一陣子纔回過神來——“你說李沉叛變?!這不可能!”
冰凌沒說話,只是定定看着曲項天,那凜冽的眼神彷彿不願放過對方臉上哪怕一絲不自然的表情變化,直到她確定曲項天是認真的,這才微微調整了呼吸,然而眼底卻還是掩不住的錯愕。
“之前我們的行動,包括和A-TM的交火還有在墨西哥的混亂,沃克都知道,一清二楚。但凡有腦子的人都會察覺到不對勁,爲什麼總能被領先一步……”
“可是就算是沃克在赤刃裡安插了線人,憑什麼覺得會是李沉?”
“其實從知道他被捕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了,只是一直沒有證據。半年前,我設計表面上與FBK纏鬥其實是暗中和Joker聯手,對付鬼面那一次,知道我後來爲什麼會被困住嗎?就是因爲當時李沉犯了一個於他來說愚不可及的戰略錯誤。如果那時候沒有小鬱給我的急救工具,你早就看不見我了。”曲項天的聲音很冷,眼底的寒意彷彿讓眼瞳上覆着一層寒霜,嗓音平穩聽不出情緒:“你和阿凌跟我的時候,李沉已經跟了我兩年,這兩年從越南到其周邊區域,我和他同吃同住,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他的能力。一個那麼聰明的人,蠢一次可能是意外,再多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別有目了。”
顧君莫聽着曲項天的話,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心口有什麼在慢慢緊縮,然後“噗通”一聲,沉了下去。
在一起出生入死那麼多年的兄弟,彼此可以在槍林彈雨中將自己的後背完全交付給對方,背對背殺出一條血路的兄弟……
顧君莫臉色發白,眼神木訥地輕輕合上,又輕輕睜開,裡面除了掙扎,再沒有別的情緒。
“我還是不信……”
“在帝京赤刃總司令部,李沉的位置在一家酒店裡,那裡是沃克的地盤。後來小鬱查出來沃克名下的賭場就在酒店旁邊,這便讓我察覺李沉的存在只是一個餌。暫緩對李沉的營救,一方面是從外圍觀察沃克那邊的動向,另一方面,這是一個試探……”
曲項天后面的話被葉知鬱接了過去,後者依然在曲項天懷裡眯着眼睛一副假寐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輕而易舉地將毀掉了顧君莫最後的一絲希望。
“你們每個人身體裡用來追蹤宿主位置的芯片,植入你們體內時我只說了她會反映出宿主的身體狀況,但當時我設計那個芯片的時候就和大白鵝說了,不要輕易啓動。爲什麼呢?”說到這裡,葉知鬱一頓,緩緩睜開了眼睛,淡淡對上了顧君莫的視線:“因爲它會匹配一個人的血壓、心率、甚至……DNA……這是我擔心芯片的存在反被人利用的最後一手設計,也是爲什麼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能激活芯片的原因——一個人的芯片,會暴露宿主的所有隱.私。而很久之前,李沉的芯片的DNA就不與本人匹配了。”
“那可能是他出了什麼事情!或者、或者他們知道芯片的存在所以換了人在那裡,爲的就是引我們過去!我們——”
“顧中校!”
三個字,很低,字字清晰,帶着強大的威壓劈空而來,瞬間打斷了顧君莫的話,後者一滯,眼底閃過一抹來不及掩飾的痛色。
他知道的……
如果不是李沉交代,對方不會知道他的芯片究竟種植在什麼位置,而且對方根本沒有必要換人……如果不是單純爲了保護李沉……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李沉背叛了赤刃,可是就算證據確鑿擺在眼前,他依然沒有辦法就這麼相信……
“今晚十點行動,阿凌會帶一支小隊從屋頂突破,這是香港地下水道的地圖,當年英國人重建的還算是四通八達,好幾處已經停用但還是互通的。你和冰凌等阿凌的信號,從地下走。”
顧君莫看着曲項天傳到自己通訊設備上的地圖,想來銳利的眼底有着一瞬間的茫然,好半晌纔講講開口,聲音很低,彷彿自言自語:“既然已經知道是陷阱……爲什麼還要去……?”
“既然已經看穿了敵人想甕中捉鱉,那我們自然要將計就計。”
“……我不去……”顧君莫深深吸了一口氣,“項天……請讓我去幫阿凌。”他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也知道要怎樣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李沉。
曲項天看着眼前人,劍眉微攏,漆黑的眼底不知掠過些什麼,繼而眼神愈發冷硬:“不行,和冰凌去,這是你的任務。”說罷,曲項天心中不免幾分感慨,那個視上下級關係是軍紀鐵則的顧君莫,竟然也開始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開始叫他“項天”了……這次他爲計劃成功所做的,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溫潤斯文的男人臉色有些慘白,然而抿着脣,還是挺直了身子,硬聲道:“是!首長!”
葉知鬱看着顧君莫和冰凌爲了準備路線和裝備而離開大廳,歪過頭看向曲項天,微眯起眼,眼神帶着些許探究:“心疼了?”
男人斂眸,瞪了她一眼:“不許胡說。”
“嘁,”葉知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死鴨子嘴硬,反正到時候顧君莫知道真相後氣的人也不是她……
是夜,香港的夜晚相比於白天要更加熱鬧,閃爍的霓虹燈和興奮地人羣,而在所有的熱鬧景象之下,一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正在不爲人知的黑暗中悄悄進行。
冰凌專注檢查着自己的裝備,半晌過後才發現身後的男人沒有動靜,轉身一看,就發現神色怔愣的顧君莫,對方似乎在出神,眼神空洞沒有半分焦距。
將槍膛的最後一個零件*去,金屬的聲音在空氣中摩擦出些許不安分的氣氛,冰凌將視線從顧君莫身上挪開,冷冷開口:“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脆弱。”聲音中帶着幾分譏誚。
顧君莫沒有反應,只是怔怔盯着手裡的槍,脣畔的笑有些自嘲的味道:“這把槍,是他給我的,而他現在用的老款MK98美式槍是我的。”
“我明白項天的意思,阿凌既然是*,最後和李沉刀刃相向的任務自然落在了我身上。真是諷刺……我從沒想過將來會有這麼一天,自己要用他的槍,對上他……我的好兄弟……”
顧君莫說着,眼眶裡的景物竟然也有些模糊了。
冰凌淡淡看了他一眼,對方站在月光下,皓白的月華在他的身上敷上一層冷光,好像覆着浮冰碎雪,就連輕顫的睫毛都顯得脆弱。
沉默半晌,她纔開口道:“或許……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