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鬱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別開視線,掀開被子直接縮了進去。
眼睛看不見,聽覺便會變得分外敏銳。她聽着他的腳步一步步走到牀邊,被子被掀開,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和着她劇烈的心跳聲,讓葉知鬱幾乎屏息。
這些天,或許是因爲她住院的緣故,這個男人晚上總是會去她的病房睡,卻沒再對她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是今天,兩人還是單獨呆在一個房間,卻讓她覺得分外彆扭,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叫囂着什麼。
下一秒,他的體溫熨帖上她,長臂一撈將她撈進懷中。
彷彿是被電到般,葉知鬱幾乎直接從牀上坐起來:“你搞什麼鬼。”她聲音壓得很低,房間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爸媽的房間離得還算遠,但是哥哥的房間就在對面。她不想讓哥哥擔心。
黑暗中,響起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溫熱的氣息就貼着她的耳廓。
“你一直在躲我。”
葉知鬱聞言愣了一下,很快道:“沒有,你想多了。”低低的聲音有些發澀。
身後的男人微微皺起眉頭,手上一個用力便將懷中人給翻了過來,直接壓進柔軟的牀鋪。
“說謊。”兩個字中帶着一股狠勁,直接判她死刑。
抿了抿脣,她沒說話,像是默許了對方的行爲,卻微微偏過了頭不看他。
曲項天看着身下女人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突然覺得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卻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是做什麼。”
“不就是飯後運動嗎,來吧。”她邊說邊扭動了幾下身子,表情頗像調戲良家少年的女流氓。
男人聞言眯起了眼,不置一詞,卻惡意壓近了她,薄脣沿着她的頸子一點點下移。
葉知鬱閉上眼,讓自己不要去在意即將發生的事情,卻突然覺得身上驀然一輕,接着空氣中再次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響,很快,她的左腳的腳踝處頓時傳來一絲涼意。
“你做什麼?”顧不得其他,葉知鬱驚呼出聲,趕緊扭開牀頭燈一看,卻發現自己腳踝上憑空多出了一條銀色的腳鏈,做工細緻精巧,在微弱的等光線反射出迷離的光線,很討女孩子的喜歡。
壓下心中騰起的莫名情緒,葉知鬱冷下顏,打量起眼前深沉的男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傢伙似乎格外喜歡打一巴掌再來顆糖。當她是什麼?他飼養的寵物嗎?!
“這是赤刃最新研發的GPS定位裝置。利用惰性金屬離子在極電場環境下與空氣中氧分子碰撞產生反核心力的微弱電場進行定位。沒有儀器可以將其掃描出來。”
葉知鬱聞言愣了一下。
曲項天看出了她的疑惑,難得有耐心地解釋道:“上次綁架能找到你,是因爲在你的手機裡裝了定位裝置。雖然這次救出了你,但是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就難保不會有下次。更不說不是每次都這麼好的運氣,沒有被對方進行掃描。”
葉知鬱看着對方嚴肅的神情,腳踝處纖細的銀鏈莫名的有存在感。葉知鬱突然有些心情複雜。
有些話,她想問他,卻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今,男人深刻的五官線條被光線照的柔和,染上朦朧的性感。葉知鬱腦袋有些打結,終於將憋在心裡好幾天的話問了出來:“你在我的手機裡裝定位裝置,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被綁架?”
那頭,男人墨染的眸中似乎翻滾着什麼情緒,最後卻盡數化作眸中最深沉的黑色。
“我猜你應該會出事情。所以讓李沉跟着。”
沒有再多的解釋,簡簡單單,毫不避諱地承認,葉知鬱卻聽懂了對方話中的深意。
他知道,但是不得不這麼做,這也是爲什麼他決定娶她,因爲這是她的價值。相對的,他也並不想她受傷,做好了對策,卻不料到後來,事情的發展會失去控制。
她遭受到痛苦,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但是他不會道歉。
葉知鬱突然覺得心中自綁架以來對他憋着的那團怨氣,因爲他這一句話而盡數消散,變成了脣邊的一抹苦澀笑意。
多麼驕傲的男人。
而她,對這樣的男人動心了。
“那下次你可看好了,遭罪的,我一個人就夠了。”
她不會傻到問他自己遇到這種事情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心疼。就好像她說的,他並非翊哥哥,也沒有心。對一個這樣的人動心,註定要吃苦頭。
好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可以讓一個人爲對方哪怕一點點的在意而雀躍,雀躍到對他的其他都既往不咎,甘願自塞耳目去阻止失去,她什麼時候,陷得這麼深了?
葉知鬱啊,你是愈發地沒出息了。
曲項天看着眼前不知在想什麼卻笑得嬌麗的女人,眉微微皺了起來。
莫名的,他不喜歡她問的問題。
“不會有下一次。”
“……誒?”葉知鬱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讓你遇到這麼危險的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我保證。”
葉知鬱看着眼前男人一臉嚴肅的樣子,微微愣了一下,心中突然好像有煙花綻放。砰地一聲,幾乎讓她的心都跟着飛起來。
第二天,葉知鬱洗漱完畢腰痠背痛地下樓,卻看見某人早就神清氣爽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面前的茶几上還放着果盤。
“呀,小鬱你醒了啊,我給你下碗麪。”葉知鬱瞧着自家老媽曖昧的眼神,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血液似乎都在往臉上衝。要命……他們昨天晚上那麼瘋……
有些頭重腳輕地走到某人身旁坐下,對方衣着一絲不苟,帶着一絲不羈的脾氣,雕刻般的側臉依舊完美有型。
爲什麼他總是可以這麼淡定!
葉姑娘在心裡默默地陰暗了。
就在這時,葉君殿從書房裡出來,看見葉知鬱,扯脣一笑,伸手寵溺地伸手揉揉後者柔軟的長髮。
“小鬱,早。”
葉知鬱正尷尬着要不要回應,就覺得鼻尖一癢——“啊嘁!!”不輕不重的一個噴嚏,讓溫柔的眸中頓時揉進了幾分擔憂。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着涼了?”
旁邊一直不出聲的曲某人淡定翻了一頁報紙,幽幽道:“是不是昨晚在陽臺上——唔”話還沒說完,就被葉姑娘氣急敗壞地塞了一塊蘋果。
白玉般的芙頰上,此刻已經緋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小拳頭收緊再收緊,抖啊抖。
這廝!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所幸葉君殿好心放過了自家妹妹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丟下句“我去看看爸”便離開了客廳。
始作俑者眼觀鼻鼻觀心,繼續淡定看報紙。剩下不淡定的葉姑娘,怒拍桌而去。
葉爸爸素日裡除了愛好象棋,還喜歡書法。午飯席間,無意間得知了曲項天也略懂皮毛,便硬是拖着對方去書房“切磋”。葉知鬱不由想到每天早上貼在牛奶瓶上的字條,疏狂遒勁的筆法,意外合他的脾性。
曲項天提筆,稍稍沉思,在紙上寫了一個鬱字。不待墨跡乾透,葉爸爸便將那張字帖拿了起來,細細端詳。讚賞的目光流連紙上,良久才爆發出一聲中氣十足的“好”。
葉知鬱站在門口靜靜看着,不禁覺得,這男人真是教她意外。初次見面,他給她的感覺幾乎就是兵痞,脾氣火爆手段強硬霸道,言行舉止處處透出些狠勁。漸漸,她看到了他細緻體貼的那一面,自然也沒漏下他老練深成的城府謀略。
他挑食,偶爾孩子氣,竟然還會下象棋。然而這還不夠,如今又讓她知道他還工丹青。
最最不可思議的,是他極有可能是她本該已經死去的翊哥哥。
房內的曲項天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擡眸看她,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少了些平日裡的銳利,更多了些許柔和,整個人彷彿都覆着淡淡的柔光,竟讓葉知鬱腦中憑空浮現出“溫情款款”四個字。
葉姑娘皮薄,臉瞬間通紅,跑陽臺降火去了。
曲項天同葉爸爸切磋完不見葉知鬱,四下尋找,終於在陽臺的吊蘭上發現了那個嬌小身影。對方已經睡着了,呼吸清淺,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應該是累壞了。
曲某人第一次開始認真反省自己的禽獸行爲。
輕手輕腳地將其從吊蘭上抱下來,經過客廳的時候撞見了正準備去晾衣服的葉媽媽,他以眼神示意,葉媽媽忙會意地點點頭,笑着指了指樓上的房間。
一直到男人頎長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二樓拐角處,葉媽媽這才收斂心緒,想起昨晚她臨睡前葉爸爸和她說的那句“兒孫自有兒孫福”。一貫從容溫柔的嗓音裡,彷彿包含着許多欲說還休的情緒。
也是,她真傻。夫妻這麼多年,他敏感細心,又怎麼會沒有察覺她的身份。只不過她不願說,他便不問罷了。
收斂思緒,眼中浮現出釋然的情緒。罷,兒孫自有兒孫福,這麼好的女婿,她大可以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