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楚晚歌看着冰棺裡的玉希炎,眸子裡露出眷念之色,手輕輕隔着冰棺撫上他的眉眼, 一點一點的描繪, 口裡輕聲道, “希炎,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守住無憂城了。 可是, 希炎啊,你算好了一切卻忘了我其實也並非那麼聽話。
天山靈狐是你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我又怎麼捨得呢。
”
“希炎, 再等等,等晚歌結束了一切後就來陪你。”
良久, 楚晚歌望了望即將天亮的天色最後看了一眼冰棺, 然後走出了屋子向着她的院子走去。
林姑姑早已恭候多時了, 看到楚晚歌進了院子連忙道,“夫人, 一切已經完成了。如今的無憂城任是千軍萬馬也攻不進來。”頓了頓補充道,“夫人可以向外界交代了,至此無憂城會真正同外界隔絕,再不插手外界之事。無憂城也會漸漸淡出世人的視線。”
楚晚歌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她想知道的並不是這些, “林姑姑你同我講講外界的情況。”
林姑姑自然與她一一道來, 無憂城的情報網是非常強大的, 可惜, 天亮以後, 這些都會作廢。
楚晚歌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說起來她離開了差不多有十多天,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風殘月在她剛到無憂城的時候就已經着手登基了, 他本就掌握了南曜大半官員,再加上雲家的支持,可以說是十分順利的逼宮成功了。她那個皇帝舅舅最後死了,太子表哥被軟禁了。
而另一邊北冥冽也順利脫身,北焰詔告天下,說是尋回了當年誤以爲夭折的皇子。同時向外界透露消息因多年的治療雙腿和容貌已經痊癒。北焰皇更是直接廢了君魘的太子之位,改立北冥冽也就是君堯爲太子。
風殘月服下無憂草身體確定痊癒後,他東臨太子的身份也跟着詔告了天下,南曜百姓已經一些忠心官員極力反對,甚至試圖逼宮,但都被風殘月鎮壓了。
即便如此,現在的南曜也是極爲混亂,風殘月怕是自顧不暇。不過憑他的能力不出半個月定能解決,畢竟公子殘月的名聲還是受世人敬仰的。
更何況對百姓來說誰做皇帝不重要,只要能保他們衣食無憂盛世安穩。
對於長公主府,楚晚歌是不擔心的,她來無憂城之前就隱隱猜測到了,早早同若水交代,一但有任何變故要保證長公主府的人全身而退。
楚晚歌對着林姑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向裡屋走去。
裡屋早有侍女侯着,手裡端着托盤,上面放在一件白衣和一朵剛摘下不久的小白花,沒有任何花紋和點綴,可以說是喪服,而這也正是楚晚歌需要的,本來她還打算找找的,她剛進來那日,衣櫥裡已經備好了各種衣服不過多以紅衣爲主。
那侍女似乎看出了楚晚歌的疑惑,恭敬道,“夫人,這是少主吩咐奴婢準備並在這侯着的。奴婢伺候夫人梳洗。”
楚晚歌在她的服侍下褪去了身上精美的嫁衣,換上了喪服,坐在梳妝檯前任對方幫她梳洗,頭髮在她的要求下只用白帶子繫着,發間插了一朵小白花。
希炎,就連這些你都算好了。我該哭還是笑呢。你一早便抱着必死的決心,希炎,在你心裡我就那麼不讓你信任。事實證明,你所預測的都是對的。晚歌的確不值得你信任。
梳洗完畢後,外面的天也已經亮了,楚晚歌轉過身看着那侍女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侍女立即低頭回答,“奴婢素衣。”
楚晚歌笑了笑,認真開口,“你可願同我出這無憂城,只是日後也許再也無回來的機會了。”
素衣立即跪拜,“能得夫人賞識,是奴婢的榮幸。奴婢願追隨夫人。”
少主果然猜的不錯,夫人會開口將她帶走。
楚晚歌滿意地點點頭,“素衣你將這嫁衣收好,然後把靈狐抱來,我們該出城了。”
素衣按着楚晚歌說的一一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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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晚歌出了屋子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下人,還有明顯剛到的若瞳。
無憂城城主府大門口,林姑姑等人行了一個很莊重的送別儀式。
馬車緩緩向着城門駛去,林姑姑等人直到馬車徹底消失在她們視線中才轉身進了府裡。
而另一邊楚晚歌等人也出了城。
剛出城門,馬車裡的楚晚歌挑起車簾看着無憂城的大門一點一點的關閉,長嘆一聲,日後無憂城再無世俗塵世了,真正地無憂了。
一個時辰後,馬車在紮營處停下,楚晚歌一下馬車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君堯。
沒有了輪椅和半邊銀色面具,君堯整個人的氣場更加強大了,身上穿的是黑色蟒袍。
身後的十萬大軍更是讓他氣勢發揮到了極致。
君堯看着已經走到他面前的楚晚歌,本來驚喜的神色也變爲了諷刺,目光落在她一身白衣以及發間的白花上,“我的晚歌,你是在爲玉希炎守孝麼。”
楚晚歌不以爲然,漫不經心地道,“是又如何?”
君堯眸子裡有明顯的怒火,“楚晚歌,不過一個死人,你至於如此?!”
楚晚歌視線看向他身後的十萬大軍,堅定道,“當然至於。北冥冽,不,應該說是君堯,無憂城從此會徹底消失在世人視線中。這十萬大軍還是打哪來就打哪回去。”
君堯怒極反笑,“若我說不呢?”
楚晚歌目光沉沉,不容置疑道,“我楚晚歌會守住無憂城。無憂城如今已經徹底封閉,君堯你知道的,即便沒有無憂城少主,這無憂城也是難攻下來的。”
君堯極力剋制着胸腔的怒火,反問道,“難攻不代表攻不下來。本宮就不信十萬大軍還破開不了一個無憂城。”
楚晚歌皺眉,厲聲道,“你瘋了。即便攻破了城門,十萬大軍也所剩無幾了。”
君堯嘲諷一笑,看着楚晚歌道,“我瘋?真正瘋的人是你吧。本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徹底攻陷無憂城的。”
楚晚歌毫不畏懼地同他對視,“無憂城以後再無危險,何必趕盡殺絕。”
君堯失望地看着她,“晚歌,我以爲你會以大局爲重的。”
楚晚歌像被戳到痛處般,情緒有些不穩,自嘲道,“如果我不以大局爲重,他怎麼會死?”
悲傷和絕望籠罩了楚晚歌,君堯有些不忍,沒有再開口。
若瞳上前一步,輕聲開口,“郡主……”
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楚晚歌冷冷打斷,“住口!若瞳枉我那般信任你。”
她不會忘記那把匕首是若瞳親自交給她的,也不會忘記希炎在看到那把匕首時鳳眸裡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若非那把匕首,至少她同希炎還是有希望的。
若瞳眼底滑過一絲受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要知道,即便是當初郡主知道她攔截了她同希炎少主的信封也不曾這樣嚴厲同她說過話,更不曾用這種殺人的眼光看着她。
“若不是你,我和希炎怎麼會陷入那個境地,若不是你,希炎怎麼會死?”楚晚歌喃喃道,本就蒼白的臉色配上一身白衣更顯得憔悴不堪,身子搖搖欲墜。
一旁的素衣眼疾手快地一手抱着靈狐,一手扶着楚晚歌。
君堯本欲攙扶的雙手硬生生收了回來,看着素衣的神色有些不善,沉聲開口,“楚晚歌,如果你這樣把一切責任推給若瞳會讓你好受一點。我替你殺了她也未曾不可。”
楚晚歌臉上的瘋狂之色因他的話漸漸褪去,恢復了理智,眸子裡清亮清亮的。
君堯抿脣不語,銳利的目光直直看着楚晚歌。
一時間氣氛有些緊張,兩個人各不退讓。
最後楚晚歌率先打破了沉默,咬脣輕聲道,“君堯,算我求你。”眸子裡滿是乞求,語氣很卑微。
君堯偏過頭,神色有些不忍,記憶中的晚歌一身紅衣張揚明媚,她是驕傲的。而一向驕傲的她竟然也會低聲下氣的對他說出“算我求你”這四個字。
“好。我答應你。”良久君堯聽到自己這要的回答。
楚晚歌紅了眼眶,她終於還是守住了無憂城,本來已經做好了如果君堯不答應後的應急措施了。畢竟在沒有不死神兵的前提下,無憂城防禦能力再好也不可能抵擋得住十萬大軍。
楚晚歌張口打算道謝,君堯看出她的意圖率先道,“西涼皇帝病危,晚歌你若是現在快馬加鞭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見到最後一面。”
楚晚歌神色大變,再顧不得道謝什麼的,向着馬車走去,她剛經歷了一回天人永隔,明白活着的人有多珍貴。即便是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她也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待楚晚歌走後,北冥冽面無表情地上了馬回到身後的十萬大軍中,宣佈退兵,以及安排暗衛追上楚晚歌的馬車,一路護送楚晚歌到達西涼。
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來,浩浩蕩蕩地離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而無憂城自此與世隔絕,與外界切斷一切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