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

第二天一早,穀雨就來敲門了:“王爺,王妃,起了嗎?今日要進宮面聖,可不能錯過了時辰。”

景祺澤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身,抱着程曦用手指跟着她的眉眼移動,細細描畫她的睡顏。

程曦也是累狠了,平日裡很醒睡一個人,這時任景祺澤怎麼折騰,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可是現在不得不把這個小懶豬叫起了,不然就像穀雨說的,該錯過時辰了。

“曦兒,曦兒,起來了,我們得進宮面聖了。”景祺澤邊輕拍她屁股,邊叫道。

程曦翻個身,繼續睡,嘴裡還嘟嘟囔囔:“別吵我,我再睡五分鐘……五,五十分鐘。”

景祺澤失笑,還五十分鐘呢,以前怎麼不知道,她還有這麼賴皮的一面?

景祺澤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快起牀,你老躺在牀上,我會忍不住的。”

程曦猛的睜開眼睛,翻身坐起,手腳麻利的穿鞋襪,一邊喊道:“已經起了,穀雨,快點端水進來洗刷。”

景祺澤摸摸鼻子,他有這麼恐怖嗎?好吧,他承認昨晚自己有些失控,次數稍微多了點,那他不也是沒經驗,纔會自制力不夠嗎?

等他實戰經驗多點,自然會好點的……吧?

那邊,程曦已經開始梳妝打扮了,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那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角了,忍不住狠狠的瞪了景祺澤一眼。

她吩咐驚蟄:“拿兩個勺子,去冰面上冰一冰,再給我拿過來敷眼睛。”這黑眼圈,直接化妝可遮不住。

“是。”驚蟄領命而去。

在她出去的時候,一個小身影竄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道:“孃親,孃親。”卻是修兒進來請安了。

程曦一下子抱住衝進她懷裡的修哥兒,力道太大,還把她整個人撞的向後倒去。

景祺澤趕忙扶住,另一隻手把修哥兒從辰溪懷裡提了出來,說道:“你今年都四歲了,怎麼還這樣毛躁。”

修哥兒已經轉身抱住了景祺澤的大腿,叫道:“爹爹,爹爹……”

景祺澤一愣,摸着修哥兒的頭,欣慰的笑了,還記得這個小屁孩,當初剛知道自己與辰溪兩情相悅時,還特地跑來他面前示威,說無論如何不會叫他爹爹呢。

結果還沒等他感動完,修哥兒已經朝他攤開手道:“我已經請過安了,改口費呢?”

景祺澤沒好氣的拍了他的小手掌一下,從懷裡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荷包,放在他手裡,說道:“小財迷。”

修哥兒拿着荷包朝程曦得意的搖了搖,辰溪失笑,叮囑道:“今年要進宮面聖,你自己呆在家裡,要乖巧一點,好好吃飯,我們吃完午食就回來了。”

修哥兒點點頭,懂事的道:“知道了,我會好好在家的,娘別擔心。”

程曦摸摸他的頭,打扮完後隨景祺澤一起進了宮。

皇帝已經在內殿等着了,兩人進去行禮,奉茶,皇帝臉上平靜無波,也看不出喜怒來,只是在給紅包時,淡淡的說了句:“妻賢夫禍少,望你以後多多輔助夫君。”

皇帝不喜歡程曦,程曦一向是知道的,反正又不用住一起,皇帝對她什麼感覺,她纔不介意呢。

所以皇帝說什麼,程曦都恭敬且冷淡的應了。

三人沉悶的吃了一頓飯,兩位小皇子也由母妃領着,過來向景祺澤二人見禮。

出了宮之後,還要去三皇子府一趟。

程曦不由慶幸的說:“好在你兄弟不多,這樣轉來轉去的,頭都要暈了。”

景祺澤悠悠的道:“兄弟倒不少,沒看最小的那個都是十一弟了嗎?只是你嫁的是時候,剩下的不多罷了。”

程曦:……奪筍吶。

程曦嘆了口氣,不管什麼時候,景祺澤說起皇室這些事,都是一副戲謔的態度,程曦知道,景祺澤根本不把那些勾心鬥角的人,當成他的家人,所以他的態度,纔是一直這樣遊離在這個圈子的之外。

不過不要緊,他現在有真正的親人了,她和修哥兒,還有未來的寶寶,會一直愛着景祺澤的。

婚禮過後,也不知是不是天氣驟然轉冷的原因,皇帝的身體每況愈下。

起初還能趁中午,陽光正好的時候,扶着下牀走一走。

這才過了三個月不到,就已經只能躺在牀上了。

現在,景祺澤忙得焦頭爛額,每日裡除了要處理大量公務外,還要進宮侍疾,就連新婚燕爾,都沒時間溫存了。

可即便這樣,皇帝的身體還是逐漸敗落,如同那燃盡的燭火,火焰一點一點慢慢變小,終將熄滅。

彌留之際,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都來了,而其他不夠格進殿的,則全部身着朝服,跪在宮廷之外。

皇帝的身邊,除了幾名皇子與他們的母肺之外,就只有幾個親近的老臣子。

皇帝指着景祺澤說道:“朕走後,傳位給太子劉祺澤,其餘皇子,回封地就藩,無旨不得擅離。”

景祺澤與其他皇子一同跪下,說道:“謹遵皇上旨意。”

皇帝點點頭,又向着幾個老臣子說道:“各位老夥計,朕先走一步,望你們像輔助朕一樣,匡扶祺澤,揚我大周國威。”

幾個臣子自然也躬身應:“是。”

皇帝說完這些,感覺已經很是費力,大口大口的喘着出氣,目光定定看着一處燭火,也不知在想什麼。

景祺澤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讓我最後陪陪父皇。”

衆人齊聲應“是”,恭敬的行禮後退出,屋內只留下威海和景祺澤。

景祺澤倒了杯熱茶,遞到皇帝嘴邊,把他扶起,讓他慢慢的啜飲着茶水,小聲問道:“有沒有好受些?”

皇帝順着他輕拍後背的力道,緩慢的吐出了一口氣,點頭道:“可以了。”

他看了眼景祺澤,眉眼之間十分肖似他年輕時曾迷戀過的那個女子,只可惜,後來她懷孕了。

他堂堂一國之君,怎可讓外人知道,自己貪戀美色,狎妓縱慾呢,她懷孕了,就證明他們之間的緣分斷了。

恍惚之中,他似乎又看到那個女子,幽怨的看着他,眼神彷彿在控訴:爲什麼你不回來找我?

可他定睛看去,哪有什麼美貌女子?只有景祺澤那張俊美卻不陰柔的臉。

他忍不住感嘆道:“你長得和你娘真像。”

這是景祺澤回宮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正面和景祺澤提起他娘。

景祺澤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問道:“是嗎?那你想殺了我嗎?就像殺了她一樣?”

皇帝瞳孔驟縮,一瞬間冷汗直冒,不敢置信的看向景祺澤:“你……你怎麼……”

就連一旁的威海,也震驚的看向了景祺澤,不過他很快審時度勢,立馬低下頭去,轉到屏風外面燒水煮茶,裝做自己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景祺澤漫不經心的道:“你想問我怎麼知道是嗎?其實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啊,只是我不說罷了。”

皇帝此刻腦中像塞滿漿糊一樣,逐漸消失的體力,也讓他慢慢逝去思考能力,他哆嗦着問道:“那你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