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倒懸在天空中。
明媚波光倒映在寬綽熱鬧的中央廣場上，人類、動物、獸人、精靈、機器人、觸手怪、紙片人……形形色色的古怪玩意兒穿梭，有人化作光束消失，又有人通過光柱憑空出現。
這裡是綠洲視界！
全蔚藍星最大、最擬真的虛擬社區。
現實中的一切都可以被拋開，任何人都能在夢幻綺麗的虛擬中找到快樂，創造快樂。
人類的身份差異將不是問題，創建虛擬形象，快樂面前人人平等！
——至少宣傳裡是這麼說。
藍光一閃，Joker出現在引導廣場的水晶面前，這裡人來人往，一個金甲怪盜出現並沒有引起注意。
幾個恍惚間，虛擬與現實切換的眩暈感消散，虞芙芙站定，實現中已經漂浮着數個上線提示框。
把廣告彈窗先關掉，她日常性打開私信欄，將一連串好友請求全部清空。
Joker這個ID在綠洲視界很有名，試圖加她好友的人也數不勝數。
不過迄今爲止，她的好友欄中依舊空空蕩蕩。
“Joker！”
“大Jo老師！我是你的粉絲！”
“能合影嗎？”
“Jo神，給個好友位。”
很快，周圍的玩家發現了她，紛紛圍攏上來打招呼。
虞芙芙沒有逃走或驅散圍觀羣衆，反而揮手與他們問候。
現實中虞芙芙只是個小透明，活得小心翼翼，被壓力填滿。如果不能從虛擬中汲取滿足感和自信心，恐怕精神早就支撐不住。
與周圍路人們打完招呼，又拒絕各種紛至沓來的組隊邀請後，虞芙芙勾選隱藏ID。
周圍一下子清淨，她打開玩家排行榜，找到排在自己之下，第三名的[夜行駭客]。
今天學校裡，虞芙芙偷瞟除月平板電腦時就已經記住她的玩家ID，再此之前她從沒想過身邊冷淡的同學會是‘綠洲視界’中最近崛起的新星。
除月很活躍，經常出現在一些邏輯難題關卡中，用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破解謎題，拿下高分後揚長而去。
[夜行駭客]這個ID已經牢牢佔據住排行榜第三名，甚至距離[Joker]也差距不遠。
玩家社區偷偷開了盤，賭[夜行駭客]能不能超過[Joker]拿下第二名寶座，虞芙芙在盤口中押注‘可以’，還準備靠操盤賺筆小錢。
現在再看排行榜，感受與此前已經完全不同。
虞芙芙關掉排行榜，並沒有心急去直接添加除月的好友，而是打開系統選項，傳送到‘綠洲視界’線上交易市場，淘客街。
這裡是個波斯風格的跳蚤市場，大多數玩家會到淘客街買賣道具。
大部分玩家都不清楚，淘客街其實有兩層。
第二層是第一層鏡像，已經成爲玫瑰城最大的線上黑市。
武器、違禁品、商業機密、走私物甚至人口，都有售賣。
虞芙芙此時就在第二層中，隨便找了個角落席地坐下，打開訂單面板發佈任務委託。
[委託人：Joker]
[委託內容：僱傭實力頂尖的‘網絡安全技術專家’，詳情私聊]
[報酬：‘綠洲視界’頂級虛擬道具，額外報酬可當面商議]
填充完內容，虞芙芙將訂單上傳至淘客街公開的委託版中，並利用一些小道具，將委託置頂八小時。
之後便是耐心等待。
所有慕名而來或打探消息的吃瓜羣衆被虞芙芙全部屏蔽，一直過去半個多小時，訂單還是無人問津。
奎恩長老的聲音響起，他竟然也能出現在‘綠洲視界’中。
“你是在大海撈針，做無用功。”
“你的同學在‘綠洲視界’中不一定以黑客身份活動，能不能主動吸引她來接訂單，完全是碰運氣。”
虞芙芙不爲所動，金甲怪盜仍舊在淘客街二層中盤腿而坐。
“只是做一種姿態，我並沒有指望訂單能將她吸引過來。”
她低聲與奎恩長老交談，解釋原因：
“Joker與夜行駭客此前沒有交集，忽然添加她好友，是件很突兀的事情，容易引起不必要懷疑。我掛訂單，只是爲了告訴所有人，我有尋找黑客的需求。”
奎恩長老不可置否：“然後呢？”
“頂尖玩家的遊戲圈子就那麼大，訂單在委託板上掛幾天，消息就會發酵開。屆時再主動找上除月，突兀感就沒有那麼強。”
奎恩長老輕嘆口氣：
“你忽略了一個問題，要怎麼解釋是從哪兒知道她現實的黑客身份？”
虞芙芙顯然心裡已經有完整的想法，搖搖頭：
“不需要解釋，只用說‘我的消息渠道告訴我，你是個很強的黑客’就行，在玫瑰城，得知一個人的身份有太多種渠道與路徑。”
她倒是不擔心現實中的自己會被懷疑。
現實的虞芙芙與頂尖玩家Joker、下城區出現過的金甲怪盜都不沾邊，只是個怯懦的女學生。
就連用於登錄‘綠洲視界’的沉浸頭盔，都是用父母遺物中的老式虛擬頭盔組裝，‘虞芙芙’這個名字下面連沉浸頭盔的購買記錄都沒有。
‘綠洲視界’中是奎恩長老主場，
雖然他要防範被賽琳族其他長老發現，但幫忙遮掩信息還是做得到。
互聯網上的[Joker]是隻沒有實體的幽靈，不會被人看穿僞裝。
又在原地坐了十幾分鍾，訂單的詢問者也越來越少，眼瞧時間差不多，虞芙芙從地上站起，拍拍灰塵。
“今天就到此爲止吧，我先下線。”
“奎恩長老，你就用我的身份繼續關注‘微縮銀河’組件消息，除開[微縮奇點]、[微縮擾動場]和[微縮屏障家園]外，還有最後一個組件[微縮維度]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嗯。”奎恩長老說，“四大組件之間有量子糾纏牽扯，不出意外[微縮維度]也在玫瑰城中，我會繼續關注。”
虞芙芙點點頭，雙頭擡起虛握住金甲怪盜額頭兩邊，代表現實中的她手已經放在沉浸頭盔上，準備將其摘下來。
而就在這時，一條私信消息閃過，打斷了虞芙芙的下線動作。
[來信人：夜行駭客]
[內容：你發的訂單，我接了]
……
……
方舟山，夜晚。
昏暗混亂的房間中僅有幾個顯示屏幕發出微弱藍光，照亮蹲坐在電腦面前的少女臉上。
除月一邊嚼着薯片，一邊目不轉睛盯住屏幕，頭頂還戴了個貓耳無線耳機，渾然是個熬夜網癮少女。
在屏幕上，多個摺疊窗口排列對於頭號玩家[Joker]的調查線索。
除月先在公開渠道查了[Joker]的崛起軌跡。
從玩家年曆看，[Joker]在綠洲視界發佈之初就是活躍玩家，以獨行俠身份活動，接連攻克數個頂級難度的大型關卡，從而聲名大噪。
此後積分連連攀升，在數不清的氪金玩家與土豪玩家圍攻下，長期佔據排行榜第二名。
由於排名第一的[天權星]自‘綠洲視界’開放以來就以9000積分霸榜第一，很多人都認爲[天權星]是夜氏銀行內部賬號，[Joker]就是當之無愧的頭號玩家。
此後除月又查了幾個用戶數量不少的活躍玩家論壇。
從玩家三言兩語中得知，[Joker]雖是獨行俠，卻並不高傲。
他會經常接受一些土豪玩家的僱傭，充當打手或者陪玩；亦或是在公共交易平臺上售賣道具。
這代表着[Joker]背後那個人並不富裕，至少還需要通過‘綠洲視界’來賺錢補貼現實。
他在淘客街的信用極好，所有交易的金錢來往皆是明標價碼的區塊鏈虛擬貨幣，匿名且無法追蹤。
很謹慎，但也同時表明[Joker]背後那個人在現實中身份不高，害怕虛擬身份曝光爲現實帶來負擔。
綜合分析，大概就是一個打遊戲很厲害的普通人天才？
篩選範圍太大，不好找。
除月又用了非常規手段，入侵夜氏銀行一個外部數據庫，根據付羲給她的UID數字格式，找到該賬號的註冊數據。
發現賬號的實名認證叫做‘卡雷爾·拉斯’。
入侵玫瑰城公民身份數據庫後除月得知，這個人曾是玫瑰城信息科技大學的講師。
不過六年前在檔案中就已經標記死亡，沒有什麼親屬信息。
很顯然，這是[Joker]套用了非本人的身份數據。
情況在頂尖黑客圈子裡很常見，遮蔽信息，掩蓋真身防止被找到。
玫瑰城的官方數據庫防火牆甚至不如高級聯合中學，水平只要有除月的八分之一就能入侵。
除月註冊‘綠洲視界’的身份信息也是套用——她在公民數據庫中塞了一段假數據，名叫‘鳶澤月子’，作爲賬號的現實身份。
除月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用什麼心態取下這個名字。
知曉自己是‘鳶澤末子’的克隆體後，名字就浮現在腦海中久久不散；註冊‘綠洲視界’取假名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名字就是這個。
清脆的鍵盤敲擊聲停下，手邊薯片也被吃完。
除月停下動作，重新拿出一包新的零食薯片撕開包裝。
線索到這裡就斷了，再通過黑客手段，很難繼續深挖[Joker]身份。
“還是要線上接觸麼？”
除月沉思幾秒，搜索欄中輸入這個ID，檢索信息。
只見排列出的搜索結果中，排名第一位就是[Joker]發佈的委託訂單。
沒有多少猶豫，除月直接向對方發送私信。
[你發的訂單，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