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力不支的米米莉在沙灘別墅的大臥室中沉沉睡去；
而只是略微消耗了一點體力的楊老闆，帶着幾分意猶未盡的感慨，手指劃過她細膩的肌膚，扭頭戴上了全息眼鏡。
正式入侵光明之都前，楊洺自然要多瞭解一下這個地方。
他不是個狂熱的遊戲黨，也沒什麼被BOSS虐來虐去的小癖好，如果能給他開掛的權力，那楊洺肯定會鎖血、自瞄、刀刀暴擊、全圖透視、一鍵敵方水晶爆炸……能勾選的全勾選上。
務實，是楊老闆的優秀品質。
楊洺先把上次看過的畫面快速濾了一遍，而後跟隨拉布多的視角，欣賞着這個‘一星之世界’。
走過了銀河系這麼多地方，楊洺已經很少會因爲地表建築而發出讚歎。
銀河系的人類，在掌握了對人類個體而言近乎無盡的能源之後，總喜歡創造一些瑰麗的建築奇蹟。
比如雅哈星上的巨大星環，六個人造的環狀結構將整個行星包裹其中，用它們的身體畫出了近星軌道的具體所在，也激活了雅哈星作爲帝國商貿中轉中心的全部潛力。
又比如古埃爾聯盟的捲筒狀人造太空定居點；
還有那些被用作軍事用途的深空太空港；
當然還有帝星那個巨大的‘變形金剛’……它們每個都是如此壯觀。
但在這個虛擬的光明之都，楊洺代入了拉布多的視角之後，所見所聞，再次感覺到了一種震撼。
震撼他的，是此地的繁、雜、亂。
幾千億虛擬思維體，生活在一個個不規則方塊狀的城區內，別的不說，他們每時每刻產生的通信信號，就有多龐大、有多複雜？
這簡直無法想象。
在這個虛擬的世界中，‘人類’像是這顆星球的癌細胞一般，瘋狂地擴散，直至佔滿了整顆虛擬星球的裡裡外外。
沒有一個城區、一條街道是重複的。
各城區之間的發展並不均衡，這種不均衡也對應在了貧富差距、階級劃分上。
這裡有最經典的對比：
有的城區似乎是金融經濟中心，一個個本身沒有多少勞動產出的‘白領’們，乘坐着各種高檔懸浮車，穿行在一座座設計語言個性豐富的建築物中；
有的城區則是以勞動生產爲主，工人們行色匆匆地進入生產流水線，用重複式的勞動，出產一個個商品，然後將這些商品貼上標碼，成爲金融產業的源頭，經過一條條彎道和槓桿，養活一羣不用勞動還能有超高收入的金融從業者。
顯然，光明之都並不是什麼人人如龍的理想國，這裡只是複雜化、放大化的現實世界。
讓拉布多有些不解的是，明明是如此先進的城市，自動化生產的比重卻極低，甚至還出現了人工組裝精密機械衛兵的複雜流水線。
但拉布多很快就想明白了這裡面的關鍵。
【爲了保證就業數據，維持這裡的社會穩定。】
同樣的，光明之都蘊含着信息量無比龐大的文化信息，這些自以爲是‘人類’的虛擬思維體，有着炫目多彩的精神娛樂項目。
假如把這裡當做一個現實世界，這裡的人們，生活總體而言是比較舒適的。
拉布多化作的小螃蟹又逛了幾個城區，很快就進入了一個環境有點髒亂差的老舊城區。
與四面八方那些或繁華、或安靜的城區相比，這個老舊城區就顯得殘破不堪。
這裡也有正常的居民區，但街上的人流量並不算大，能看到很多流浪漢在街上游蕩，遊樂設施也大多十分老舊。
拉布多很快就發現，這裡有很多破損的建築，像是經歷了一場場戰爭，還沒來得及被修復。
【這裡如果是帝衛系統創造的虛擬世界，這個虛擬世界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供養這些用於利維艦團的機械思維體，那這裡爲什麼會爆發戰鬥呢？】
拉布多思考着。
他開始探尋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隻半透明的小螃蟹，開始在各處溜達。
楊洺隨着拉布多的視角，開始探訪那些殘留着戰鬥痕跡的建築，很多地方有點像是發生了火災，或者出現了交通載具自燃。
他也有點疑惑，於是直接開口問詢：“律，這裡是怎麼回事？”
“老闆，您繼續看嘛，”律笑着賣了個關子，“光明之都是有等級數值劃分的，就是Lv01到Lv99，這個其實也是一種武力值劃分哦。”
楊老闆納悶道：“可我們一路看過來，絕大多數的思維體都是普通人的狀態啊，哪有什麼戰鬥。”
“大部分都是LV10以下的，這裡的歷史文化被設定爲全民備戰嘛，所以所有人在學校的時候，都要進行基礎的軍事培訓……您往下看，馬上就出現了！”
楊洺越發好奇，繼續專注觀摩。
差不多一分鐘後，拉布多化作的小螃蟹爬出了一座正在改建的獨棟小樓，這座小樓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內裡有多處灼燒的痕跡，像是發生過劇烈的爆炸。
【好奇怪。】
拉布多小螃蟹的腦門上飄出了幾個問號。
突然！
毫無徵兆的，隔壁街區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整個街路都在輕輕震顫，在這裡施工的工人們似乎已經習以爲常，立刻朝着建築物裡面躲避。
拉布多立刻朝着傳來巨響的方向狂奔。
他很快就看到傳來爆炸的區域升起了淺紅色蘑菇雲。
刺耳的警告聲響徹小半個城區，街路上的民衆都開始朝就近的建築掩體轉移。
等拉布多衝過一條小巷，出現在爆炸發生的街區，空中已經出現了十多隻懸浮警車，一束束探照燈在街面匯聚。
【這是什麼？怪物嗎？】
畫面中出現了拉布多的‘心聲’，楊洺也看到了引發爆炸的那個‘怪物’。
怪物原本應該是個穿着校服短裙的少女，但此刻，校服短裙已經被徹底撐開，少女變成了渾身燃燒着淺紅色火焰的肉瘤怪物，五官出現了可怖的變化，在不斷痛苦的嘶吼着。
思維體的……異變？
楊洺跟着拉布多一起驚訝着。
怪物已開始朝着不遠處的學校挪動；
它的身體已經有三米多高，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增長，背部開始出現一些扭曲的肌肉塊，那些火焰也越發高漲。
學校中出現了一陣陣的尖叫聲，學生們朝室內體育館快速轉移。
空中的警用懸浮車同時開火，但他們射出的射線，完全無法突破這隻怪物的表皮，只能讓那些煙霧和火焰出現少許缺口。
也就在這時，空中出現了一隻快速飛行器，七八個身影踩着懸浮滑板飛馳而下。
這些人的裝扮與那些警察完全不同，裝扮不能說毫無規律，只能說十分個性；
穿着皮褲扎髒辮的豐臀少年，一身軍服、板上釘釘的美麗少女，是讓楊洺印象最深刻的兩個傢伙。
他們立刻對怪物展開圍攻，手中的武器也非鐳射手槍，而是後坐力強勁、原理更加落後的動能殺傷武器——火藥類手槍。
隨着幾聲清脆的槍響，那隻怪物身上多了一些血洞。
幾顆震盪彈在怪物身邊爆發，空氣中出現了一層層波痕，怪物被炸的連連後退，跌倒在路上。
然後，兩個抓着‘光劍’劍柄的妹子一躍而下。
正當楊洺以爲，接下來就是光劍展開，直接幹掉這頭怪物的戲碼，卻沒想到，那兩把劍柄中彈出了合金劍身，而當這兩個戰鬥系妹子接近怪物時，怪物身體突然膨脹了一圈，左臂向前掄圓，將一個年輕妹子直接拍飛。
後者狠狠地砸在牆上，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直接昏迷。
怪物仰頭大吼着，那些踩着懸浮滑板的人影不敢再接近，在周圍展開遊鬥，用遠程武器給這頭怪物增加傷勢。
經過幾分鐘的激戰，幾乎只剩下下半身的怪物終於倒地不起，身體如焰火般迅速燃燒，最後只是在地上留下了一灘黑色的燒焦痕跡。
那名被拍飛的戰鬥系妹子，已經被擔架擡走，順便蒙上了白布。
拉布多化成的小螃蟹躲在角落，靜靜地思考着。
畫面暫停。
律笑嘻嘻地在畫面角落跳了出來，穿着剛纔那個學校出現過的校服：
“老闆！看完之後有什麼感覺嗎！要第一反應！”
“第一反應嗎？”
楊洺沉吟幾聲，喃喃道：“非要我說的話……震盪彈永遠的神！”
律：……
“不是，老闆！我是說這場戰鬥，戰鬥！”
“還能有啥感覺，”楊洺聳聳肩，“這些年輕人戰鬥技巧一團稀爛，這隻怪物好像能免疫鐳射光線，卻免疫不了更原始的動能槍械，這讓我感覺匪夷所思。”
“這個確實有些反常識，不過這裡是理做的設定啦。”
律笑道：
“那老闆您覺得，爲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
楊洺略微思索：“我不太喜歡動腦子……機械思維體會自我崩壞？我記得你說過，暗星也會有各種自我崩潰的機械思維體，然後你會直接把他們回收處理。”
“是的老闆，”律正色道，“不過，光明之都出現的崩壞，跟咱們暗星這邊的情況，還有很大的不同。”
楊洺來了興致：“仔細講講。”
律打了個響指，楊洺眼前的畫面中出現了一個小黑板。
律解釋道：
“無論是我創造的暗都，還是理創造的光明之都，都必須遵循一個原則，就是——我們必須相信這裡是真實存在的世界。
“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從一條條物理規則進行設定，由簡到繁、構造一個基礎的世界體系。
“現實世界就是最好的藍本，我跟理的系統核心，都只是暮光三測前的級別，我們不具備重新構造一個擁有獨立物理規則世界的能力，所以只能複製現實的數據。
“光明之都就是如此。
“它的運行邏輯還是遵循人類社會，像是一個人類社會的延伸，但它存在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它的硬件體系已經超過了幾萬年使用時間，它的核心繫統，在光明之都表層時間流速加快百倍、千倍的影響下，已經運轉了驚人的幾百萬年。
“再完美的系統也會出現漏洞，而出現漏洞，就有兩個處理方式。”
楊洺面露恍然：“要麼重新設計，根本上解決漏洞，要麼就去打補丁彌補漏洞。”
“是的老闆！您的學識也在飛速增長呢！”
“那可是，”楊洺挑了挑眉，“律老師教得好……意思就是說，怪物是漏洞，那些戰鬥人員是補丁？”
“可以這麼簡單認爲，但實際上更加複雜！”
律笑道：
“理設計的這套系統中，有類似輪迴轉生的底層邏輯，就是重複利用這些思維體核心數據。
“之所以會在光明之都產生這種怪物，就是數據串流導致的，正常的思維體被遊蕩在轉生系統底層的思維體所影響。
“而因爲最近謝爾曼帝國在落風邊境遭受的失敗，損失了大批的利維艦團船員，所以會有大量的數據需要進入轉生系統，迴歸光明之都，而這個系統本身的漏洞積累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所以我們會看到密集出現的思維體變怪物事件。
“當然，在他們眼中，就是人類產生了惡劣的異變。
“光明之都的核心服務器硬件已經有太多地方老化了，謝爾曼帝國並沒有好好維護，老闆你看到的這片破舊城區，就是變異事件多發地區，對應的就是一個硬盤服務器的數據分區。”
楊洺點點頭，點開畫面繼續瀏覽。
他問：“我如果進入光明之都，利用這種漏洞能做什麼？”
“老闆您看。”
律展示着一張‘升級圖’，解釋道：
“理爲光明之都做了嚴格的劃分。
“您看到這些跟怪物戰鬥的戰士了嗎？他們被稱之爲覺醒者，他們可以提升力量，並直接在覈心繫統獲得一定的權限，這些權限在光明之都就會表現爲自身的戰鬥能力。
“對您來說，這些戰鬥自然都是很小兒科的東西，您只需要成爲覺醒者，隨便覺醒一點什麼能力，然後讓光明之都的系統識別伱爲‘戰死的轉生者’，就會得到很多優待。
“當你抵達這個體系的Lv60，就有了接近利維的機會！”
楊洺問：“那我該怎麼殺死利維？”
“法亞人給了我們一種虛擬病毒，”律張開右手，手中有一隻七彩斑斕的撲棱蛾子，此刻正在沉睡，“只要您能靠近利維，進入利維在光明之都深處的獨有領域，釋放它，就能結束這場旅途。”
楊洺身形微微後仰。
他還是有些疑慮。
畫面中，拉布多慢慢爬向了那隻怪物留下的灰燼旁，繼續思考着什麼。
楊洺又問：“律你預估，我多久能抵達Lv60？”
“現實世界大概三個月到六個月。”
楊洺瞪眼問：“那也就是我要在光明之都，呆最少近三十個銀河年？”
“理論上是這樣，但您進去了，那都不是開掛的，那根本就是賣掛的！”
律笑道：
“我對您充滿信心。”
畫面中的拉布多似乎發現了什麼，小螃蟹的身體竟朝地面溶解。
下一瞬，光影突然變幻，拉布多像是墜入了一片虛空，而下墜的過程持續了幾秒又戛然而止。
拉布多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雙馬尾少女，脖頸和一側的手腕被項圈束縛，一雙淺藍色的眼眸注視着拉布多的身影。
拉布多失聲呼喊：“帝衛系統！我是！”
咻！
拉布多被踢出了光明之都，帝衛系統開始甦醒，並全面接管帝國大一統網絡。
——這是謝落之戰利維艦團啓動時的情形。
楊洺摘下眼鏡，扔到了一旁，仰頭輕輕嘆了口氣。
“律，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最麻煩的就是進入光明之都的過程，只要我成功成爲裡面所謂的覺醒者，升級應該不是什麼問題。”
“老闆請放心！”
律用力拍着胸脯：“有我在，絕對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