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魔獸情報交流會就在小圖書館的會議室舉行。大家對上午與二公主的互動已經十分滿足,原本沒有對下午的魔獸情報交流會有所期待。
誰也未曾想到,下午的交流會和早上的湖泊學習也被畫成了壁畫,永遠地留在了花靈藝術館的大廳中。即使是以後葉蘇遭到追捕逃離南境,南境也從未否認葉蘇爲靈術發展和精靈存續作出的貢獻。
四個月後的十二月份,人們會在藝術館的壁畫上看見這樣的場景:會議室裡,艾薇兒作爲二公主,依照精靈禮儀坐在上首。葉蘇作爲精靈世界的客人,站在二公主的對面,手中的筆指着前方,向公主闡述對霜月狩獵的看法。
其他九位精靈,或倚在椅背上,皺着眉頭;或傾身向前,聽葉蘇詳細闡述;或託着下巴,若有所思。壁畫中,人物的表情、衣服的皺褶、室內的色調……每個細節都處理得無比精妙。公主眼中的柔情,衆人眼中的驚訝,葉蘇眼中的熱情都體現的淋漓盡致。
只有在場的十一個人知道,那天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麼。
葉蘇爲了讓大家聽得更清楚,做到了下首的位置,那邊有一塊白板可以板書。艾薇兒剛想走到上首的位置,被葉蘇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她就順勢坐下了。大家就隨便找位置坐下了。葉蘇看大家都坐好了,就開始了現代靈術史和魔獸征伐史上最重要的一課。
“今天能和二公主一起交流靈術,我們都非常高興,相信你們上午也都有所得。我雖然不懂靈術,卻也獲益良多。我知道二公主身份特殊,不過至少在今天,請你們不要對她有敬畏之心,隨時提問。我已經發誓要做二公主的騎士了,在我眼裡,她就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姑娘。”
葉蘇說完這些,“小姑娘”很高興,紅玫暗暗想:老師的廢話都沒你多,開什麼交流會,還不如讓我們再向公主多請教請教呢。你纔到花靈幾天,就敢對我們指手畫腳了,時間長了還不上天?光是剛纔稱呼公主的那聲“小姑娘”,王室衛隊就可以把你抓起來關半年。
葉蘇看着大家,“我就不說廢話了。(紅玫的內心活動: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下午的討論會我要先講大概四十五分鐘(不是不說廢話了嗎)。下面我想談談自己對靈術的理解(確實不說廢話了,要開始說笑話了)。公主說過,靈術並不神秘,但機理不清(我錯了,你沒有在說笑話,還是在說廢話)。”
“人類有句話,叫作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想談談我對靈術觸發機制的一些看法(看,笑話開始了)。艾薇兒公主,如果我有說的有明顯錯誤的地方,請你隨時指正(公主,辛苦你了,估計你要從頭到尾糾正)。”
“我大概知道,靈術是通過意識觸發的能量轉換過程(你還是看了不少書嘛)。這個並不神秘,說到底,教室裡安裝着的聲控燈也是同樣的機制,聲音觸發了燈亮(亂講,不過好像又有點道理)。”
“通過心理觸發能量轉換,是完全有可能的。能源的轉換有很多形式,因爲靈術力量的觸發是基於意識的,若要完全發揮靈術的力量,你不僅要做得到,更要想得到,不能被家族傳下來的練習口訣或訣竅束縛住(好像有點道理)。”
“我舉個例子,茱晨,你的靈術是藉助戒指觸發強光,戒指本身很可能就是一個微型發光裝置。只不過與聲控電燈不同的是,你的是通過意識觸發,而不是聲音(好像有點道理)。”
“你的靈術應該是被當作輔助靈術的,也就是用強光讓敵人失明(居然說對了,不過這很好想)。魔獸未必怕你的強光,若你能凝聚能量,觸發光劍一樣的東西呢?那你就不是輔助了,而是強攻手(喲喲,想象力挺豐富……不對,好像真的很有道理,我還是專心聽吧)。”
葉蘇的話一說完,茱晨就立刻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難道真的有這種可能?這種設想也太大膽了吧。不過,就算不能觸發光劍,只要把光聚成柱狀,對敵人眼睛的攻擊也會更有效率。
她恨不得立刻衝出教室。
“再比如說紅玫,都說你的靈術是召喚術,不過,我有些不同看法。我並不覺得那些不可馴化的生物會乖乖聽你話去攻擊敵人。從人類的視角看,我覺得你的靈術很可能是藉助手串對生物進行意識干擾,和教典上的心控術更爲吻合。你可以試試能否干擾敵人對我們的攻擊。”
葉蘇說完,紅玫就愣住了,心想:眼前這個唾沫四濺的傢伙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有這麼奇怪的思路?雖說難以置信,不過覺得他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從小到大,我的要求再過分都會被滿足,因爲我心裡一直在默唸“答應我、答應我、答應我”。難道我無意控制了我的父母?
紅玫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怕。
葉蘇接着說:“芙婭、洛葉、綺微、舒然的靈術都是有關於火的,從我們的幾次談話中,我覺得你們的靈術威力遠遠沒有開發出來。漫天大火和普通火球攻擊力有限,能否凝成烈火劍之類的東西呢?你們甚至可以考慮發動聯動火系靈術,充分發揮火系靈術的強攻作用。”
“靈憶的靈術能力本來就是出類拔萃的,我沒有想到什麼需要糾正的地方。你自己可以想想如何去開發——畢竟,大家都說你的靈術天賦是最高的。”葉蘇說完,靈憶心裡微微有些失望,她多想葉蘇哥哥也對她點評一翻。
“星辰的靈術是關於雷電的,我不知道,你可以觸發形成雷,是不是也可以‘控制’或者‘引導’雷,比如說天上的雷電,南境和玫瑰領一樣,雷雨天氣很多,如果可以利用好雷電天氣……這只是設想,我可不希望你被雷劈。”
最後,葉蘇站了起來,扔掉了手中的粉筆頭,“我從不厚古薄今,不認爲歷史上的大靈術師天分比你們高在哪,你們千萬不要妄自菲薄。精靈我不知道,反正人類歷史上的強者十分有六分靠吹。村長打仗被吹成神仙鬥法,獵人打頭野豬被吹成人與山神交戰……”
大家都沒有笑,他們再也無法小看眼前的這個人類了,不管他說的能不能實現,都已經幫他們拓寬了靈術修行的思路——這對修行十分有益。靈術傳承得越久,條條框框越來越多,漸漸窒息了靈術的活力。
紅玫激動地想:如果葉蘇說的可以實現,兇猛的魔獸不過是供人取用的獵物罷了,“霜月狩獵”將變得名副其實,魔獸之患也有望徹底得到解決,我們也都可以活下去了。
艾薇兒看着葉蘇站在白板前滔滔不絕的樣子,臉上雖然一直保持着微笑,心裡不禁有點酸。她不住地對自己說:艾薇兒,你千萬不能像以前那樣陷入到自己的那點小情緒裡,一定不能,微笑,微笑。至少,他現在就在我身邊。
想到這裡,艾薇兒問葉蘇:“我的靈術還有什麼提升的空間嗎,或者說,有其他的用法嗎?”
葉蘇看了艾薇兒一眼,重重點了點頭,他把手中的咖啡杯遞給艾薇兒:“二公主,咖啡不涼了,請幫我把它變冰。”
艾薇兒點了點頭,她一伸手,整杯咖啡凍成了一坨冰塊,還奇怪地說:“變成冰還怎麼喝啊?”
葉蘇無奈地說:“怪我,我應該說把咖啡變涼,二公主你也太教條了吧?”
靈憶乖巧地給葉蘇重新倒了一杯過來。
葉蘇喝了口咖啡接着講:“僅僅有個人的提高還不行,整個團隊也必須加強。二公主給我帶回來的戰鬥報告我看得莫名其妙,有幾次,靈術師們遇到的僅僅是普通級的魔獸,卻傷亡慘重。”
葉蘇看着艾薇兒,“二公主,我和您確認一下,你們征討魔獸時,是不是經常獨自爲戰,缺少相互間的配合與照應?”
艾薇兒說:“是的,靈術師數量不多,基本都出於一些大家族。出於家族利益考慮,他們互相之間提防很嚴,平時練習靈術基本都是各練各的,很少會在一起。大家到了前線時,難免想搶功,有時會導致有利戰局出現不好的變化。”
聽到二公主說的話,大家都默然了,影響戰鬥的不僅僅是實力,還有很多戰鬥之外的因素。
葉蘇說了一句:“公主,你就是因爲獨自應敵受傷的吧?練習靈術是孤單的,很容易會產生以歷史上那些大靈術師爲偶像的孤單英雄。但是,正如二公主所說,神對靈術的設計都有其道理。單打獨鬥,縱使強如二公主也會受傷,弄不好就會死掉。”
“我們都已經在艾洛洛女神面前起過誓了,我不會讓你們死,你們也不能讓我死。從今天開始,我們必須進行戰術演練,不能抱着慷慨赴死的心態去邊境,這不是英雄氣概,而是懦夫心態。我們都要活着,要死的是那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