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真的要嗎?”秦嘯的聲音略有幾分嘶啞,帶着厚重的喘息聲。
說話間,他擡頭,目光望進她水汽氤氳的眸子裡。
這樣的問題,易明菲自是羞窘的不知如何作答。
她咬着嘴脣避開他的視線,臉色豔的幾乎能滴出血來。
秦嘯忍不住又低頭在她脣上啄了一下,道:“要嫁給我嗎?我不勉強你,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不能保證我能給你的到底有多少,可是我保證,我會盡力。”
他說要娶她?這是易明菲從來都不曾奢望過的。
今天她會隨他出來,不過是遵循自己的本心,不顧一切的想要做一件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
把自己交給他,哪怕是此後天涯陌路——
她只是,想要這樣做。
易明菲的脣角綻開一抹笑,她擡手撫上他的面頰,指尖劃過,一點一點將這男子的眉目深深的印刻在腦海裡。
這就是她一直牽腸掛肚念念不忘的男人,這一刻終於可以有機會這樣清楚而仔細的看他。
“你需要做什麼?”易明菲問,掌心靠在他的臉孔上,他下巴上新長出的胡茬刺在她的掌心有點癢,但是那感覺卻真實的叫人留戀。
“不知道!”秦嘯就勢含住她的指尖吻了吻。
彼時易明菲被他壓在身下,她擡手的時候袖子滑落,秦嘯的目光不經意的一撇,藉着昏暗的燭火分明捕捉到她小臂上幾道斑駁的印記。
赫然——
應當是那時被易老夫人囚禁時候受的鞭傷。
秦嘯的眼中一痛,理智瞬間就回籠了幾分,他拉過她的手臂,聲音裡有隱約的怒氣,“我給你的藥,你沒有用?”
易明菲察覺到他目光的落點,臉色突然一白。
她最不想讓他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狼狽,可是一時疏忽,她卻是忘了。
他連忙推開他,翻身坐起來扯了衣袖遮掩,慌亂的小聲道:“不是!”
秦嘯皺眉,當時因爲知道武安侯府的人會被暫時打入天牢,他事先就給了她一瓶對皮外傷有奇效的藥膏,如果那個時候她就用了的話,怎麼都不該再留下這樣明顯的印記。
其實當時易明菲身上那些鞭傷並不是太深,結痂脫落之後皮膚上不會留下明顯的疤痕,只是如果調理不好的話,卻會留下經年不去的印記。
若是在男人身上其實也就沒什麼了,可是對女子而言,身子和臉的重要性幾乎不相上下。
易明菲用力的抿着脣角,秦嘯看着燈影下她模糊的側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恍然像是明白了她這大半年來閉門不出的原因。
易明菲比明樂還要大上半歲,正常的話兩年前該出嫁了。而就算這兩年武安侯府裡面亂的很,可是這大半年整個京城都已經安定下來了,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李氏怎麼會把女兒留的這麼久?
秦嘯的目光突然就冷了下來,他坐起來,一把拽住易明菲的手腕,質問道,“你是故意的嗎?”
易明菲用力的壓着袖子將手臂上的痕跡掩藏起來,心裡一半苦澀一半絕望。
這些疤痕的確是她故意留下的,她不是明樂,沒有那樣的勇氣和魄力去公然和自己的母親對抗,她是名門閨秀,本該循規蹈矩的嫁人生子,可是自從有那樣一個男人猝不及防的入了她的眼進了她的心,她便再不能勉強自己在那條尋常閨秀的路子上走下去了。嫁給完全陌生的男子,門當戶對榮華錦繡,看上去安穩喜樂沒什麼不好,可是她自己的本心呢?將來有一天,面對自己的夫君子女心裡卻總會有另一個人男人的影子揮之不散,那樣的人生,真是會安穩快樂嗎?
秦嘯那樣的人,風光無限高高在上,而她在他面前卻總是一無是處狼狽不堪,她從來就不敢奢想嫁他爲妻,卻也同樣不想稀裡糊塗的嫁給他以外的男子。
從明妃的事情了結之後李氏就開始替她謀劃婚事了,被逼無奈她就咬牙停了藥,在手臂上留了疤。
李氏只以爲是易老夫人當初下手太重,讓她身上的傷痕無法痊癒,恨的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李氏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道易明菲身上留下這些印記意味着什麼,若是走尋常的路子給她安排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難免她這個樣子不會遭到夫君的厭棄,左右爲難之下只能一拖再拖,心裡一邊權衡着合適的聯姻人選一邊暗地裡四處尋醫問藥,急着幫她診治,卻全然不知這一切根本就是女兒有意爲之。
秦嘯的質問幾乎是將易明菲逼上了絕境。
她的確是因爲他纔不得已用了這樣自損的法子來推拒婚事,可是卻也萬不想讓他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奢望。”易明菲道,她使勁的垂着頭不去接觸秦嘯的視線,想哭卻又努力的壓制住,慌亂的掩住衣襟,一面用力試着甩開他的手,“以你的身份地位,將來一定會娶一個光鮮體面的妻子,是我一時想岔了,今天我不該跟着你出來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爲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秦嘯眼中的怒意不覺更盛,握着她手腕的手用力往跟前一拽,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是腕骨捏碎。
易明菲的身子不穩,一下子就撞進他的懷裡。
“我——”她咬着脣迴避他的視線,有些話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她爲什麼這樣?要如何回答?說是對他情根深種不願委身他人?說是一廂情願自取其辱?
哪怕事情的真相也的確就是這樣,又讓她如何能夠啓齒?
“秦嘯,你放過我吧!”最後,易明菲也只是無力的哭了出來,“有些話我不想說也沒有辦法說出來,你這樣的人,何必要和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斤斤計較?算我求你了,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嗎?”秦嘯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易明菲一直迴避他的視線,他便擡手擒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神色複雜的看着她沾滿淚水的臉孔,一字一頓道:“值得嗎?”
“什麼?”易明菲一愣,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秦嘯看着她的眼睛,卻是自嘲的兀自搖頭,“既然你不回答我的問題,那麼我就只能按照我自己的理解,當做你是爲了我纔會如此的,可是——我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這樣。在別人看來雖然我現在的這個身份榮耀無比,可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不過表面光鮮而已。你這樣的女子,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去憐惜和呵護的,你真要跟了我,我會覺得委屈了你。有時候我倒是真的希望你只是和我母親一樣的粗鄙村婦,那樣的話我就可以直接收了你。可惜你不是,你說,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這樣的話,他已經說過兩遍。
第一次易明菲並未在意,此時聽來卻有種別樣的滋味。
“你——”她有些不確定,止了哭聲怔怔的看着他。
“你是個好女孩,聰明善良又懂得情義,就是因爲覺得你太好,所以我才只想離你遠遠的看着而已。”秦嘯的目光之中蘊藏了深深的無奈,他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之中更多的是疼惜。
這樣一個女子,柔情似水又溫婉善良,不是沒有動過心,只是因爲太美好,所以纔不願褻瀆。
易明菲有些發愣,秦嘯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說——
他的心裡其實也是有她的嗎?哪怕只是曾經的某一個瞬間都好?
“真的願意嫁給我嗎?”秦嘯的脣角牽起一個笑容,擡手把她鬢邊亂髮撥到耳後。
易明菲皺眉看着他,“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如果你只是爲了可憐我——”
哪怕是再喜歡,她也不會接受他的施捨。
她要的從來就不是那個鎮國將軍夫人的頭銜,只是對這個男人無法剋制的喜歡而已。
秦嘯看出她的疑慮卻沒有讓她把話說完,而是直接傾身下來穩住她的脣。
剛剛哭過,少女的脣瓣上沾染了淚水的味道,有點鹹又有點澀,秦嘯細緻的將她嘴角殘留的淚滴吻掉,然後長舌長驅直入用了他生平所能給予的最大的熱情吻她。
這一個吻來勢兇猛,易明菲又始料未及,只是覺得身體被他用力的箍住,全身的骨骼痠軟,幾乎便要盡數融化在他的氣息裡。
這個男人,強勢霸道,之前因爲有所顧忌所以纔會諸多忍耐,此時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卻叫人難以招架。
易明菲突然就有些慌了,全身失了力氣,只是本能的攀附住他的脖子支撐。
秦嘯的手從她敞開的衣襟探進去,幾乎可以說是粗暴的一把扯掉她的肚兜,他的一隻手撫上她胸前柔軟,易明菲的腦袋裡轟的一下炸開了花,慌亂的低呼一聲,推了他一把。
奈何秦嘯擁着她的手臂太過牢靠,這一推之下只離開他身邊寸許,反而讓他一低頭就能將她胸前春光一覽無餘。
易明菲連忙擡手去擋,臉上緋紅瞬間就像是熟透了一般。
秦嘯見她這般模樣,就咬着她的耳垂低笑出聲,“怕什麼?看了就看了,我又不是不負責!”
他不說還好,這一開口易明菲就更是羞窘的幾乎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你——你不許笑!”易明菲有些氣急敗壞,話到一半見他又垂眸偷瞄下來,頓時就面紅耳赤的雙手掩住。
秦嘯挑眉看她,那神情帶了幾分絢爛笑意,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散漫和疏離。
易明菲在他這樣的逼視之下,全然無從應對,慌亂中就扭頭看向遠處案上的燭火,咬牙道:“你這樣看着我,我——緊張!”
秦嘯順着她的視線瞧過去,雖然是有點不甘願,終究還是妥協。
他的手臂往她腰後一攬,起身的時候一個轉身便將她的後背壓靠在旁邊一處被幔帳半掩了的柱子後面,同時另一隻手從她的髮釵上捏下一粒珍珠屈指朝案上蠟燭的燈芯彈出去。
下半夜,外面的月光也歇了,整個屋子瞬間陷入黑暗。
秦嘯將易明菲壓靠在那根柱子上,再無顧忌的上下其手。
畢竟是頭一次,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易明菲慌亂無措,在他有意的撩撥下心跳如擂鼓,嬌喘連連。
裙褲滑落,男子精壯熾熱的胸膛貼上來。
易明菲屏住呼吸,她能感覺到腹部被什麼堅硬而炙熱的東西頂着,便越發的慌亂無措了起來,雙手扣住秦嘯的後肩,帶了難以壓抑的顫抖:“我——我怕——”
“沒事!”秦嘯的脣流連在她頸邊滑膩的皮膚上,聲音低啞而蠱惑。
易明菲本來全身虛軟,這個瞬間卻整個身子卻突然僵住了。
這種陌生的氣氛讓她無措的有點想哭,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她真的哭出來,秦嘯定會以爲她是不情願的,所以她便用力的咬着下脣極力的忍着。
就在兩人做好了一切準備正在蓄勢待發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些許不太鮮明的腳步聲。
這個時候,還會來這裡人定然就是秦夫人了。
秦嘯的動作一滯,皺眉扭頭看過去。
易明菲卻是受了驚嚇——
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闖進來見到他們之間這等模樣那還得了?
若不是秦嘯託着她,她大約是要馬上虛軟在地了。
外面那人的腳步聲逐漸逼近,燈籠裡的火光映在了窗紙上,易明菲緊張的攬着秦嘯的脖子低低的喚了一聲,“秦嘯——”
秦嘯皺眉,雖然他不覺得他和易明菲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可如果真讓自己的母親看到兩人做了這樣的勾當,怕是日後易明菲的心裡會彆扭。
他不能不顧她的顏面和感受。
秦嘯正猶豫着要不要扯一片掛帳先把人給藏起來,外面秦夫人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剎住了腳步。
秦嘯將易明菲放下,匆忙撿了衣服披上想要去門口把秦夫人攔下。
秦夫人似是在門前停了一刻,最後不知怎麼的卻並沒有推門進來查看,轉眼之間映在窗子上的火光就又漸漸遠去,不多時便重新隱沒。
整個屋子重歸黑暗,秦嘯暗暗的吐了口氣,擡手一摸易明菲的額頭才察覺她的身子已經虛軟,汗溼了一身。
“是我娘!”秦嘯道,怕她着涼便先撿了件衣服給她披在肩上,溫熱的手掌卻仍然卡在她的纖腰之上沒有移開,俯首下來又去吻她的肩頭。
易明菲的神智有些混亂,一半的心思卻留在了門外,道:“怎麼秦夫人會大半夜的過來——”
“大約是察覺我回來了,明天我會跟她解釋的。”秦嘯低聲道,頓了一頓,聲音裡就又含了笑,貼着她的耳畔問道,“我們繼續?”
想到方纔那一瞬他們已經險些跨越雷池,易明菲不由的又再度羞紅了臉。
黑暗中,她大着膽子雙手捧住秦嘯的臉頰吻了吻他的額頭。
秦嘯的心頭一暖,復又啄了下她小巧的鼻尖。
可也大概就是因爲她太過善解人意了,反而叫他在這個當口又有了一瞬間的遲疑,在她耳邊細語呢喃的慢慢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委屈,也不忍心讓你受委屈,我保證,只要有我在的一天,都一定會好好待你。明天天一亮我便叫人去武安侯府下聘可好?”
易明菲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原本正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聞言卻是身子猛地一僵。
秦嘯的話,讓她不安!
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瞬間的慌亂,仰頭想要去看他的臉,才發現黑暗之中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到。
“怎麼說這樣的話?”她擡手去觸摸他的脣,指尖有一絲顫抖:“我沒有逼着你一定要娶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什麼叫只要有你的在的一天,爲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沒什麼,就是怕你覺得委屈。”秦嘯道,安撫性的摸了摸她背後垂落的髮絲,“方纔我也只是一時情難自制,要不我們多等幾日也好,等到成婚那天洞房花燭?”
這個世道里,無媒苟合的行徑其實是極端冒險的。
且不說只要他隨後翻臉不認賬易明菲就名聲盡毀甚至會走投無路,只單是對一個女子而言,誰在心裡不是渴望花轎臨門嫁衣添彩的那一刻?
如果他的在這裡佔了她的身子,她嘴上說是情願,心裡只怕還是會有遺憾的吧!
“之前你說可能需要做一些事情,你到底是要做什麼?會有危險?”易明菲的心思卻明顯沒有跟着他的思路走,她的腦子裡只是不住的迴旋着他前面的一句話。
秦嘯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但好在是夜色遮掩,易明菲並沒有看到。
“做什麼事不危險?我之前在海域領兵的時候每打一場仗難道就沒有風險嗎?”秦嘯笑道,語氣故意顯得輕鬆,“只是有些話總不好說的太滿,你不要想的太多。”
“是麼?”易明菲喃喃說道。
“有我在,你怕什麼?”秦嘯道,他能感覺到她的不安。
若是在今日之前,他還能剋制自己不要爲了一己之私將她束縛在身邊,可是現在這一刻——
哪怕是自私自利也好,他卻是想要不顧一切的將她佔爲己有。
“你到底要做什麼?不能讓我知道嗎?”易明菲的手壓在他的胸口試着問道,聲音裡卻透出些緊張的情緒來。
“我不知道,榮王那個人讓人很難捉摸,就我父親當年對他死心塌地言聽計從的程度上看,我總覺得我在他面前不過是個跳樑小醜的分量。”秦嘯呼出一口氣,語氣不緩不慢道:“以前我會覺得無所謂,可是現在有你在,我總不會叫自己有事的,我怎麼忍心讓你去過我母親那樣的日子?無論走到哪裡我都會帶着你的。只不過凡事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有朝一日一旦事情觸發,或者落魄江湖,更有甚者也可能被人四海追殺,到時候的日子可能會過的很辛苦,甚至顛沛流離,你會怕嗎?”
四海追殺顛沛流離?這些對養尊處優的易明菲來說都是太過陌生的字眼。
可是能夠陪在自己喜歡的人身邊,過怎樣的生活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
如果真的會有那麼一天,這樣一個身嬌體弱的自己卻一定會成爲他的負累。
易明菲沉默着沒有做聲。
秦嘯擡手輕觸她的臉頰,爲了緩和氣氛他便半玩笑的說道:“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跟着我嗎?如果你點頭,明日一早我就入宮請旨,用最盛大的排場娶你過門,我們榮辱與共可好?”
“你也是喜歡我的是嗎?”易明菲卻是不答反問。
“傾我所能,我會護你周全!”秦嘯的回答很實際,可就是這句話落在易明菲的心裡卻是壓斷了橫在她心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他搪塞了過去還好,可是他這承諾——
太厚重,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不可以不參與到這件事裡面去嗎?”沉默半晌,易明菲突然遲疑着問道。
她問的認真,反而叫秦嘯不能夠不去重視。
“現在已經不是我說不參與就能不參與的了。”秦嘯摸了摸她的發,微微的嘆了口氣。
因爲他揭露了榮王指使秦穆之做下的陰謀,根本就已經置身其中無法脫身了。
察覺到易明菲的情緒不對,他就又輕聲問道,“怎麼了?是我的話嚇到你了?其實也並不一定會那麼嚴重——”
“秦嘯!”易明菲卻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一字一頓道,“我想回去了!”
秦嘯一愣,有些始料未及,他擡手還要去碰觸她的臉頰,易明菲卻偏頭側開了,彎身下去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摸黑穿戴起來。
秦嘯站在旁邊,天色很黑,他看不到她的神情動作,卻分明能夠感覺到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就凜冽了下來。
易明菲迅速的穿戴好,起身的時候秦嘯還站在原地發愣。
她在黑暗中直視他的面容,道:“送我回去吧!”
語氣平和而寧靜,沒有絲毫的猶豫。
“怎麼了?”秦嘯笑了一聲,心裡那種感覺就像是置身大海,突然之間連身邊的最後一根浮木也被人抽離了一般,那種感覺——
是無助?
易明菲沒有說話,撿起他落在地上的袍子,踮起腳尖給他披在身上,只是堅定的重複了一遍,“我要回去了!”
她說着就徑自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秦嘯下意識的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聲音裡突然就帶了冰冷的怒意,“你反悔了?”
“我——”易明菲的喉頭一堵,開口之後卻沒有遲疑,“我只是好像突然之間有些明白我們之間的距離究竟在哪裡了,不在於你的身份有多高貴而我又有多平凡多卑微,而是在於你跟我生存的環境從頭到尾都是不一樣的。”
“這些重要嗎?難道你是從今天才知道我們之間有這樣的差別嗎?”秦嘯像是聽了笑話一樣突然不可遏止的冷笑了一聲,“這些事在你說喜歡我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我已經給過你保證了——”
“我是想過。”易明菲打斷他的話,“就算你現在問我,我還是會說,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
她說着一段,語氣突然就低落下去:“我喜歡你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給不了我一個完整而久遠的承諾,哪怕你說是盡力,可凡事都有萬一,誠如你之前所說的那樣,一切都要做最壞的打算。我可以永遠都在遠處看着你,可是我經受不住得到之後再失去。你知道的,我只是渺小無力的一個小女子,這世上有許多的東西都是我承受不住的。與其你在讓我覺得已經得到了的喜悅中再猝然失去,我寧願從一開始就不要。”
在秦嘯的印象裡,易明菲雖然柔弱,但內心卻並不軟弱。
她既然都願意不計後果的把自己交託給他,就應該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的。
而她此時給出這樣的理由——
秦嘯接受不了。
他想要說些什麼來反駁,可是她的話又句句在理,叫他想要多說什麼都是強人所難。
易明菲已經不想再滯留下去,徑自走過去推開門。
秦嘯站在屋子裡,夜色中只能看到她站在門口的那一個纖細的影子。
他的喉頭髮苦。
隱忍了許久都努力不讓自己去碰觸的禁忌,在這一晚終於開誠佈公的走到了一起,可是轉瞬之間又天南海北?
“一定要這樣嗎?”他問。
易明菲不答,沉默半晌突然低低說道,“你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嗎?”
秦嘯皺眉,猶豫了一下就舉步走過去。
他擡手扳過她的肩膀,這麼近的距離,夜色中能看到她眸子裡閃爍的光影,卻看不清神色。
這一個晚上,這個女子給了他太多莫名的驚喜和疼痛,現在所剩的,似乎僅僅就是無奈而已。
“菲兒!”他喃喃低語,那聲音帶着似乎不屬於他本人的繾綣和無奈,然後俯首下去再次吻了她的脣。
易明菲沒有躲,任由他含住他的脣瓣小心翼翼的吸吮描摹。
她的不拒絕似乎給了秦嘯勇氣,讓他覺得她方纔的決絕都只是幻覺,或許——
她只是在和他鬧彆扭。
剛剛涼下去的心口一瞬間又沸騰了起來,可是當他捧着她的臉頰要試着頂開她的齒關的時候易明菲卻是果斷的退後一步避開了。
“送我走吧!”她固執的說道,扭頭看一眼腳邊橫着的高高的門檻,“出了這道門,我們都把有關今晚的記憶通通忘掉,明天你還繼續去做你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鎮國將軍,我也繼續做我默默無聞的侯府七小姐,你我之間,無須再見!”
說完就真的毫無留戀的一步跨出去。
她走的決絕,秦嘯下意識的想要去拉她都沒有來得及。
最後,只能舉步跟上,步履雖然穩健可是怎麼都讓他自己覺得狼狽。
這是第一次,他對自己所走的一條路覺得盲目和擔憂。
一路上易明菲都不再說話,秦嘯將她送回武安侯府,只越過最外面一重的圍牆她便從他身邊退開拉開了彼此距離。
“謝謝!”她說,言罷便轉身快步往花園裡走去。
秦嘯站在原地久久未動,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整個人都像是入定了一樣無聲無息的沉默。
易明菲回到院裡,書蕾早就等的焦躁不安,聽聞腳步聲連忙就去開門,“小姐!您可是回來了,奴婢都要急死了。”
易明菲的心事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也是看着易明菲跟秦嘯走的,原本只是擔心易明菲不能在天亮之前趕回來被人發現,這時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嗯!”易明菲的神色疲憊,淡淡的應了聲。
書蕾扯着脖子朝外面看了眼,沒有看到秦嘯,一顆心不覺的又提了起來。
有些話她也知道不該問,卻是忍不住道:“小姐——您怎麼自己回來了?秦將軍他——”
“書蕾我累了!”易明菲輕聲打斷她的話,徑自進了裡面的臥房脫鞋子上牀,把自己埋在綿軟的被子裡整個兒包裹起來。
書蕾見她的情緒反常就跟了過去,擔憂的扯開被子一角,小聲道,“小姐您怎麼了?”
“沒什麼!”易明菲道,重新把被子拉過來矇住臉,聲音悶悶的,“你去休息吧,我睡了!”
她的腦子裡很亂,她需要時間冷靜。
書蕾還想說什麼,但是見她的心情實在不好終究還是忍住,又看了她一眼便憂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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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次一早秦嘯下朝之後就自覺的回了秦家老宅去見秦夫人。
秦夫人也纔剛剛四十多歲,但是容顏卻衰老的厲害,臉上皺紋迭起,鬢角一片斑白,看上去竟像是年過六旬的老嫗一樣,不過她的精神卻是矍鑠,目光沉靜而透着剛毅,十分的明亮有神。
“吃飯吧!”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秦嘯會來,提前叫人準備了早飯在等他。
“是!”秦嘯和她之間相處的態度十分自然並無拘謹,聞言就先坐下來和秦夫人一起用了早飯。
待到飯桌撤下去,秦夫人也沒有廢話,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手帕推到他面前:“這是今天早上我在佛堂裡撿到的,你看看要不要拿去還給人家。”
她的語氣嚴肅而鄭重,若不是熟悉的人萬也看不出她此時情緒。
但秦嘯和她自幼相依爲命的長大,卻是對秦夫人的脾氣一清二楚——
他的母親其實是個十分隨和的人,並不如我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冷漠和難以相處。
他取過那帕子打開,裡面一顆珍珠上頭沾了些灰燼,是他昨夜從易明菲的髮釵上扯下來的,另外一根銀製的簪子,上面雕刻着幾朵梅花,花蕊處用芝麻大小的各色寶石鑲嵌,雖然款式簡單,但卻做的十分精緻,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秦夫人對自己的兒子也是十分了解,知道他萬不可能晚上帶了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廝混,而且這支髮釵也不是一個風塵女子能拿得出手的。
正是因爲了解,她才更加困惑,所以這會兒便用一種銳利而帶着微怒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兒子。
秦嘯看到帕子裡包着的東西想到昨夜種種,突然有一瞬間的失神。
秦夫人看在眼裡,眉頭不由的皺起來,道:“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的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而且還是在佛堂——”
她說着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秦嘯回過神來,將帕子連同裡面的東西一起塞進懷裡,露出一個笑容道,“母親你就不要問了,我其實什麼也沒做,就算要做什麼也不會選在佛堂那種地方。”
秦夫人對他的話卻是將信將疑,“你平日行事我從不過問,可你也別做的太過,你——”
秦嘯雖然表面看上去放蕩不羈,但是那些偷雞摸狗有辱斯文的事是找不上他的。
秦夫人是着實奇怪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這種事又有些無法直言問出口。
“母親你以前不也總是催促着叫我快些娶親好早點讓你抱孫子嗎?這一次我也是聽你的話。”秦嘯笑笑,語氣半真半假。
“是哪家的姑娘?”秦夫人道,眉頭卻是皺的更緊,“你可不要隨便——”
“我有分寸!”秦嘯不等她說完已經出言打斷,秦夫人雖然平時總是陰沉着臉,但真要說教起來那嘴巴也是十分厲害的,秦嘯就怕她嘮叨,趕緊就抖了抖袍子起身,“是我太心急了點,倒是把人給得罪的惱了,過些時日吧,總歸是要叫您喝上媳婦茶的。”
秦嘯今年已經二十有四了,在京城之地高門大戶家的男丁留到這個歲數的他也算獨樹一幟,所以這幾年對於他的婚事秦夫人就越發嘮叨的急了。
以前秦嘯總是不耐煩聽,她一提就馬上打馬虎眼。
秦夫人張了張嘴,卻是大爲意外——
這一次,他居然沒有岔開話題。
秦嘯也不想和她解釋,趕緊的推說府裡有客人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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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
尉遲瑤當晚被明樂帶回來,安置在了花園西面單獨的一個雅緻的小院裡,並且把采薇撥過去照看她。
易明爵當晚就跟着來了府上,明樂知道他擔心尉遲瑤,也沒忍心打發他走,便讓他在前面院子的廂房裡住了一晚。
次日一早柳揚又配製出一些特效的傷藥給尉遲瑤送了過去,采薇叫了雪晴幫忙,兩人給尉遲瑤重新包紮了傷口。
尉遲瑤自小就在軍中歷練,身體底子好,雖然這一次受傷不輕但她的體力和精神卻都很好,用過了早膳就讓采薇扶着她到院子裡走動走動。
采薇扶着她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見她額頭上隱隱有汗就將她扶到旁邊的亭子裡歇息。
尉遲瑤傷在腰上,因爲怕扯到傷口,往下坐的時候都要十分小心。
“小姐當心點,傷口才稍微有了點要癒合的跡象,萬不能再扯開了。”采薇細心的提醒,說着就要扶她落座。
“我知道,沒事!”尉遲瑤回她一個微笑,一手按着傷處纔要彎身往下坐,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握在了她的小臂上。
兩人一愣,擡頭看去,卻見易明爵不知何進了院子。
“我扶你吧!”易明爵道。
他的神色極爲自然,只是眼下烏青叫人一眼就能分辨昨夜應該是沒有睡好。
尉遲瑤看在眼裡就有些心疼,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交給了他。
“奴婢去沏茶!”采薇識趣的退了出去。
易明爵扶着尉遲瑤的手小心翼翼的讓她彎身坐下,待她坐下之後又蹲在旁邊仔細的察看了一下她的傷處,確認沒有血絲透出來這才稍稍放心。
“你做什麼這麼緊張?傷口要是裂了我自己會察覺的。”尉遲瑤見他這幅模樣,忍俊不禁。
“你知道頂什麼用?又不肯與我說!”易明爵反駁,語氣裡帶了明顯的怒意。
尉遲瑤一愣。
她鮮有看到易明爵鬧情緒的時候,聞言就知道他還是對頭一天晚上的事耿耿於懷。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只是我沒有想到傷口會裂開,也是怕你擔心我纔沒說,你倒是鬧起小孩子脾氣了麼?”尉遲瑤調侃笑道。
以往她但凡笑着和他說話的時候易明爵就都會馬上沒了脾氣,可是這會兒他臉上陰鬱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化開的跡象。
尉遲瑤的心裡有些詫異,嘴脣動了動剛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卻突然擡眸看過來,直視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你真的就是這樣介意我的年齡嗎?就因爲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所以哪怕是一輩子,你也準備一直用這樣的理由來和我保持距離嗎?”
這樣的話,他們已經約定不再提了,而且在過去的這一年之間他也都信守了承諾,但是這一次再又舊事重提——
尉遲瑤的臉上的表情一僵,突然就有了一種緊迫感。
“爵兒——”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急忙開口。
“不要轉移話題!”少年的神情和語氣突然之間就變得冷肅且莊重!
這一次,他不準備再避讓了!
尉遲瑤的心神一凝,突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題外話------
好吧,沒啃成,七姐要洞房花燭風光大嫁~最晚上傳的時候審h情節,n次打回,把某嵐都折騰出內傷了,最後只差幾十秒的時候過來,我激動的當場差點哭出來嚶嚶嚶,再不要拖到半夜卡點更了,白天一定要努力,再這麼折騰幾次心臟會報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