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向天有好幾周沒有聯繫依依了。
依依知道,他是不想打擾自己的複習。只是,這段時間,不知爲何,她想他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那些塵封在書信裡的句子,無法抑制地在腦海裡清晰起來,她用力想去忘記,卻是徒勞無功。
肯定是爸媽離婚,我不想獨自一人,害怕面對未來,所以希望有個人可以依靠,絕對不是因爲其他。依依有了這種想法後,努力強迫自己不去想他。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在看到他身邊站着其他女生時,依依像丟了魂一樣。女生齊腰的長髮,中等個子,背對着依依,看不清面貌。依依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卻發現面前的一顆大榕樹就是一堵天然的屏障,十幾米處的嶽向天,並沒有發現依依。
這個角度看,嶽向天似乎在和對面的女生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論着什麼,他的表情不喜不悲,不急不躁。依依無法獲取更多的信息。
是他的女朋友嗎?這麼快已經有女朋友了?我應該恭喜他嗎?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爲什麼像丟了什麼?傷心,嫉妒,難過,我是在吃醋嗎?是啊,作爲普通朋友,我憑什麼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溫柔與照顧?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依依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悲涼感涌上心頭。
是我錯過了你,是我咎由自取!
依依轉過身,正欲離開。卻發現身邊像風一樣飛過一個人,朝着前方的兩個人跑過去。長髮女生看見蔣清輝,撲向他的懷裡,朝着他一頓捶足頓胸,蔣清輝笑嘻嘻地抓住女生的手,嶽向天則把頭側向一邊。
原來是一場誤會,幸好只是一場誤會。
笑容逐漸在依依臉上展開。嶽向天大概還不知道,短短一分鐘,遠處站着的依依經歷了一場報復。不知道有多少次,他的心情因爲她在“晴雨天”之間來回躥動。
“文字的研究偏重於形,音韻的研究偏重於音,而訓詁的研究着重與義,語義的研究是核心,訓詁是他們的着眼點。”李教授在臺上解釋訓詁學的定義。依依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嶽向天。她要見他一面,她有話對他說!
六點,小竹林見!嶽向天收到了依依的消息。
好。他回覆,有件事他實在難以啓齒,正好趁這個機會向她說個明白。
上完李教授的訓詁學,依依向我和清泉丟下一句“有事,先行一步”,然後飛奔出教室。
嶽向天已經到了。在和依依爲數不多的約定時間裡,他從來都是早到。
依依的眼睛死死盯着嶽向天,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小竹林的臺階,嶽向天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上露出一個久違的笑。
臺階並不高,依依卻覺得步履艱難。
嶽向天向她伸出右手,依依心領神會,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你說,這像不像我在邀請你跳舞?”嶽向天開玩笑道。
“你會跳舞嗎?”依依輕聲反問他。
“不會。”
依依想說,我可以教你。
“我要出國留學了。”嶽向天終於說出口了。
依依腦子一片空白,她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該說什麼呢?恭喜你啊,去國外鍍金,是好多人夢寐以求的,恭喜你也加入海龜的隊伍。可是,她的嘴脣動了好幾下,有些話如鯁在喉,就是說不出口。
“手續都辦好了嗎?”依依沒想到自己還能理智地問出這麼一句。
“差不多了。”
“怎麼突然想到要出國?”冷風呼嘯,打在依依臉上,依依覺得很疼。
嶽向天沒有回答,他認真地看着依依,“你希望我出國嗎?”
他想起了和爸爸之間的對話。
“出國留學,對你百利無一害,你還在猶豫什麼?”爸爸一向那麼威嚴,那麼無法反駁。
“我,我在學校裡喜歡上一個女孩。”嶽向天手足無措地回答。
爸爸坐在沙發上,端起茶杯。“我當什麼事,那又如何?公司遲早是要交給你打理,你要明白你肩上的責任。”
“其實,我不出國也照樣可以打理好公司。”知道希望渺茫,嶽向天還是想試圖挽回點什麼。
“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簡直幼稚的可笑。”爸爸放下茶杯,教訓他。“作爲男人,格局能不能放得長遠一點,爲了讓公司發展壯大,你難道不應該出國學習學習嗎?有這麼好的機會不好好把握,還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成天被兒女情長所羈絆,如何能成大事?再說,你不就是出國幾年嗎,她就不能等你嗎?這麼經不起時間的考驗,還談什麼感情?”
等我幾年?嶽向天苦笑,覺得自己很可伶,她應該從沒喜歡過自己。
“出國是好事,我當然希望你出國。”依依的回答把他拉回現實。
果不其然,她真的不喜歡自己。還是自己一個人的癡心妄想。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什麼事?依依的大腦快速旋轉,有什麼正當理由可以不露痕跡地撒謊?
“就是,就是最近看書太悶了,想拉你出來吹吹風。”依依覺得這個理由爛透了,可是一時半會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來搪塞。
“還要吹嗎,你嘴脣都吹白了?”也不知嶽向天信了沒有。
“祝你學成歸來,成爲社會棟樑。”依依伸出手。
“謝謝!”嶽向天回握。
“我回圖書館了,走這邊。”依依說。
“我回宿舍,我走這邊。”嶽向天說。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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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再捨不得也要放手了,兩個人背道而馳。
這算是一場鄭重其事的告別嗎?依依停下來,回頭看着他的背影:其實我很想對你說,我喜歡你,我不希望你出國。
嶽向天回頭,望着漸行漸遠的依依。心裡想,如果你挽留我,我會爲了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