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是整個城市每年最空曠的時候。
在東北這並不繁華的小鎮裡, 燈光並不及北京來的明媚。
謝小宇一直半言不發的跟着肖弦往前走，寒風吹過，讓他縮了縮脖子, 卻並不覺得冷。
因爲他的手, 肖弦始終沒有放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 謝小宇偷看肖弦總是稍顯嚴肅的側臉, 終於忍不住說道：“對不起, 沒有能讓你高興地過年……”
肖弦淡淡的問：“你爲什麼永遠都在道歉？”
謝小宇沒辦法回答。
肖弦又嘆息：“我只是受不了你爸那樣對你，想起來就無法平靜。”
謝小宇的臉上閃過絲難過，可依舊堅持說：“他畢竟是我爸爸。”
肖弦欲言又止, 最後放棄道：“算了，估計現在他們也不好過, 我把年夜飯搞成了那個樣子。”
謝小宇忍不住回想起當時大家各種各樣的表情, 便說不出原因的彎了下嘴角：“所以我們也無家可歸了嘛, 大年三十還要在街邊餓肚子。”
肖弦問：“你餓了？”
說着便找出空空的錢包翻了翻，對着各個餐廳的會員卡鬱悶道：“都是北京的, 估計這兒也沒有連鎖。”
謝小宇覺得好笑，把自己所有的兜都找過，最後拿出皺巴巴的幾張零錢說：“我的錢包也在飯店呢……”
他們相對無言。
看來所有耍帥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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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瓶礦泉水，一包蘇打餅乾。
最後BOSS和傻瓜所有的財產就只剩這些。
無所事事的坐在廣場的長椅上，肖弦喝了幾口水, 垂着眼睛發了條短信便看着黑暗的空氣發呆。
謝小宇從早晨就在忙, 到現在已經餓扁了, 可是終於叼住片餅乾還是不忘記問：“你怎麼不吃啊？”
肖弦側頭看他, 而後忽然把傻瓜正吃的餅乾咬下去半片, 動作親暱和情侶沒有兩樣。
謝小宇臉紅的失語，依舊是用沉默面對一切。
肖弦晃了晃瓶子裡的水, 忽然說：“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謝小宇犯傻：“什麼？”
肖弦不提示，只是用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
謝小宇這才意識到是指BOSS在那麼多家人面前驚人的宣言。
他很害羞，連指尖都有些顫抖，低頭說道：“別開玩笑了，你是大明星，這樣不好……”
“好不好我比你明白。”肖弦打斷了他的瞻前顧後。
謝小宇臉頰發燙，根本說不答案，完全是恨不得縮到石縫裡的逃避模樣。
肖弦步步緊逼，忽然就扶正他的臉再度追問：“所以，你願不願和我在一起？”
謝小宇不吭聲。
肖弦又問：“願不願意……和我戀愛？”
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謝小宇想起很多久遠的回憶，眼眶微溼的說：“你不覺得我只是個歌迷嗎，你對我而言……太遙遠了。”
肖弦的手鬆了一下，而後把傻瓜抱緊懷裡輕聲道：“我會努力成爲你生活中最真實的人。”
謝小宇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終於膽怯卻清晰的說：“……我願意。”
肖弦輕撫着謝小宇的臉，眼底是不常見的溫柔，而後美麗的微笑漸漸浮現。
不知是誰的主動，親吻降臨的自然而然。
比哪一次都要真誠。
謝小宇摟着肖弦的脖頸，在彼此相融的氣息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眸。
他沒能看到此刻天邊騰起的璀璨的煙火。
但更美麗更迷人的景色，卻已經佔據了那不大卻乾淨的心靈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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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發的深了。
總想做好孩子的謝小宇最終還是拖着肖弦往奶奶家走，一邊勸說道：“不要讓大家難堪了，你稍微忍一下就好，道歉沒那麼難的。”
肖弦很無奈：“不是我忍不忍的問題，是你……”
謝小宇張着大眼睛說：“我沒關係的。”
肖弦站在小區門口沉默無言。
謝小宇又小聲說：“我不想讓奶奶難過，她年紀大了。”
因爲那個老人對傻瓜不錯，肖弦這才改變主意道：“好吧，不過你爸要是再罵你，我們明天就回北京。”
謝小宇使勁點點頭，拉着他的胳膊急急忙忙就開始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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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樓下，他們發現奶奶被謝小蘊攙扶着，正站在雪地便翹首以盼。
見了這兩個大男生，老太太趕緊着急的走近說道：“去哪了這是，大年夜也不知道回家，他們四處找你們呢。”
謝小宇擋住肖弦前面說：“對不起，奶奶。”
老人嘆氣道：“快別吵架了，你爺爺正訓你爸呢，趕緊上樓賠個不是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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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這句抱歉是肖弦說的，可惜他那麼高挑的個子站在書房裡面，又揚着個頭，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歉意可言。
謝爸爸被爺爺臭罵一頓，也不再敢撒酒瘋了，黑這着臉點點頭便回了屋。
奶奶端着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說：“好了，小宇快去洗個澡，看你凍得那個樣子。”
傻瓜很不放心的看了看兩位老人和肖弦，表現得有些猶豫。
肖弦握了下他的手說：“去吧，我不會再發脾氣了。”
謝小宇這才憂心忡忡的抱着睡衣進到浴室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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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把擦乾淨的人民幣和信用卡裝在袋子裡遞給肖弦說：“你這孩子真是急脾氣，賺錢不容易，下回別使勁糟蹋了。”
肖弦沒有接，也沒說話。
奶奶只得把信封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道：“小宇都長這麼大了，也不在身邊，我管不了太多，你要是肯對他好那我就放心了，他活在這個家裡，本來就是我們造孽啊。”
肖弦說：“我知道，我會好好對他的。”
老人沒有在說什麼，把筷子遞給肖弦說：“吃點東西吧，也沒招待好你，我們真是過意不去。”
肖弦沉默的接過，看着面前溫暖的食物，刻骨的感受到了一種疏離。
不知道原因，但謝小宇在家庭的遊離狀態，他似乎很能感同身受。
就好像那些厭惡和排擠，曾經同樣發生在自己身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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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假期忽然變得沒有什麼意思。
肖弦再待了兩天，便從網上定好機票，帶着什麼也不懂的傻瓜離開了他的東北老家。
謝小宇的爸媽照例沒有表態，他們和聰明漂亮的謝小蘊一起，就是完整無缺的存在。
只有爺爺奶奶好心，給謝小宇裝了好多特產，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表哥給兩人送上了大巴。
再到了現代的寬敞而空蕩的機場，聽着廣播員播報航班的迴響，才讓人感覺，那熟悉的一切又回來了。
肖弦依舊僞裝的很低調，在VIP候機室翻閱着報紙打發時間。
謝小宇卻跑來跑去，給他買了飲料又買水果，忙的跟什麼似的。
肖弦最後頭暈的把傻瓜按在沙發上說：“歇會兒成嗎，我又不是找你來做事的。”
謝小宇笑了笑道：“習慣了。”
肖弦美麗的眼眸隔着太陽鏡片對其打量幾下，調侃道：“終於捨得穿啦？”
謝小宇摸摸身上BOSS曾經送給他的漂亮的新衣服，很靦腆的回答：“過年了嘛……”
肖弦沒再讓傻瓜更窘迫，只是彎了彎嘴角。
謝小宇把洗好的蘋果遞過來說：“你吃。”
肖弦不接，反問道：“你該叫我什麼？”
謝小宇愣了片刻，而後很空忙的說：“肖弦……”
BOSS也不管會有人忽然進來，扶着謝小宇的下巴便吻了他一下，而後靠在沙發上重新看着報紙道：“老婆真笨，自己吃吧。”
謝小宇頓時就憋紅了臉，半個字都講不出來。
比起冷漠的BOSS、刻薄的BOSS，現在忽然變得很好的BOSS，反而更讓他手足無措，容易慌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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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仔細想來，我們長這麼大，能擁有的東西卻並不是很多。
幸運的人會有溫暖的家近在咫尺，而大部分人，卻是孑然一身漂泊在寂寞的城市，帶着習慣的面具，過自己孤獨的人生。
所以身邊能夠有所愛的陪伴，真的是件幸福的事情。
雖然，矜持阻隔的諾言。
雖然，不安沖淡了甜美。
可是當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睡覺的時候，忽然不經意間看到他的眼睛，便會恍然覺得，其實一切都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