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君算的很準。
九葉罌與風華君去到江畔時,花江雨已然在那處。一模一樣的位置,一模一樣的神情。
只是,似乎她等的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回來。
“風華君,我越來越覺得你真是無所不能的!”瞧風華君做事從來沒出過差錯,她着實忍不住感嘆一聲。
風華君不答她的話,只開始準備施靈力布結界。
九葉罌便在一旁說話:“我一直很好奇,十二空山處那樣煩悶的地方是怎麼養出你這麼個神通廣大的人的?風華君做事從沒不會出差錯,也從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事,這一點我倒是十分羨慕你的。”
九葉罌說得好生真摯,卻是叫一直默默聽着的風華君動作一頓。
他沉了聲音,答上一句:“我也有後悔遺憾的事。”
不說還說,這麼一說,九葉罌的興致權權是被勾了起來。能風華君後悔的事,她還從沒想過。
這個如同神一般存在的人也會有算錯走錯的一步?她很是好奇。
“不會吧,風華君現在莫不是故意這麼說寬我心的?”
“我是那種會寬心的人?”一句話反問回去確實是叫她沒話說。
是的,風華君絕對不是那種擅於說話寬他人之心的人……她也是一時糊塗才忘了這檔子事……
咳咳兩聲,也就不再問下去了。
不一會風華君便將結界布好,兩人再一次看見了過去的事情。
有關司命閣,有關花江雨。
花江雨與即墨進入國宮不算難事,但正如即墨所說,承歡殿纔是所有機關所在之地。
國宮內的戒備算是森嚴,但對於兩名殺手來說倒不算什麼了。
前方便是承歡殿,花江雨一見便有要往裡頭去的意思,即墨手快一把將她攔住,先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麼着急去送死做什麼,你莫不是想扮豬吃虎,說好按計劃行事的你忘了?”
稍稍冷靜,方纔確實是她心急了。
花江雨道:“我在這等你。”
即墨稍稍皺眉,一副不太放心她的樣子。
國宮之內說複雜不復雜,可說簡單卻也不簡單。所有的建築和道路都經由機關大師之手,對於初入國宮的她來說,着實是疏忽不得。
“丹藥可有服下?”即墨再叮囑一番,很是強調此事。
她一點頭,只嗯一聲。
現下這時辰正好,若是再耽誤幾分怕是要引來禁軍。
即墨交代她兩句千萬要按計劃行事便先行一步。
對於花江雨來說,這是她第一次進入國宮。即便是之前贏得了那麼多次可以陪着閣主一起進入國宮的機會,她也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如今,瞧着閣主瞧過無數次的景象,她竟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一直等了兩個時辰,她沒有等來即墨,卻是等來了國宮內一衆禁軍。
此番入國宮,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死。其實每一次離開司命閣去執行任務她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死在外面。
她必須要活着回去才能見閣主一面。
這一次,亦是這樣。
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片禁軍,她亦是告訴自己,一切絕不能在這裡停止。她一定要將蠱歡的解藥帶回去。
廝殺,廝殺。
拔出長劍在黑影中穿梭的那一秒她腦海中顯現出許多過往。
第一次遇見閣主的時候,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第一次因爲殺人而落淚的時候,第一次可以做到控制情緒斬殺的時候……
種種種種,如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中回放。
作爲殺手來說,這樣的場面,這樣的鮮紅色她早就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只是,這一次與以往都不同。
她是真的,很想殺盡國宮中的所有人!
一直在刀光劍影中穿梭,而就在她將要突破重圍時,心口處忽然一陣抽疼。
頓住動作一瞬,卻是叫她被身後的一把長矛穿透了心臟!
悶哼一聲,連眼瞳都不由得在這一瞬間極致放大。
接着,便是數以萬計的刀劍向她而來!
眼眸中的一切事物,都要在這裡終結嗎?
一瞬間失去所有力氣,爲何心口會在那一瞬間抽疼,爲何爲何!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進入承歡殿……
閣主的解藥,她帶不回去了嗎……
眼前霎時變爲黑色,重重倒下。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似乎有人山人海在這一瞬間向她涌來,似乎有不同於國宮的人同時趕往這裡。
似乎,似乎,似乎對她來說,一切都開始了終結的序章。
一月後。
國宮皇城淪陷。
司命閣於一夜之間消失,曾經的國宮殺手組織不復存在,所有殺手檔案亦是在國宮覆滅的那一瞬間被全數銷燬。
一月前,司命閣閣主打着國宮違背兩方約定在前,殘忍殺害司命閣殺手花江雨的名義率領所有司命閣中人光明正大討伐國宮。
禁軍本就因爲花江雨的抗敵而元氣大傷,那時候司命閣正巧挑了時辰來,將國宮一鍋端自然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或許那是一場惡戰,或許那只是一場再輕鬆不過的屠戮。
那日國宮中發生了什麼,沒有任何人知道。
司命閣的人屠城了。將國宮腳下的人全部屠戮殆盡。這便是殺手的本能,爲了自保,什麼殘忍的事情都做得出。
不留任何活口,纔是讓司命閣永遠淡出世人視線的最好方法,纔是殺手們獲得自由的唯一保障。
似乎是各取所需,不過一夜之間而已,國宮與司命閣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留下絲毫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同樣,這裡成了一片空地。像是從未被任何人踏足一般,乾乾淨淨,卻是帶着死亡的氣息。
一月又是一月,即墨終於尋到了閣主。
推開隱晦的竹門,他抱着花江雨。沉了面色。
不,應該說,在即墨面上出現的神色是絕望。
閣主亦是被突然到來的即墨一驚,在瞧見他抱着的花江雨後更是眉頭深深一皺。
“她……”閣主的聲音不由得沉下一分。
“她醒不過來……兩個月了,沒有醒來……”
數月不見,即墨憔悴了不少,說話的聲音亦是十分虛弱。
原以爲花江雨會醒來,可這麼久了,她卻再也沒有醒過來。而即墨,每日每日都爲她渡靈力,祈禱着她會醒來。
可終究,花江雨沒有醒。
閣主眉間的沉色加重一分,只聞即墨用那種絕望到極致亦是虛弱到極致的聲音咆哮:“爲什麼她沒有服下那顆丹藥,爲什麼不按計劃行事!爲什麼爲什麼!”
手中緊緊攥着的那顆丹藥被即墨狠狠甩出。那是在進入國宮之前他叮囑花江雨一定要服下的。
可最終,她還是沒有服下。
爲什麼不服下丹藥,爲什麼不聽他的話,即墨想不明白。
司命閣消失之後即墨便帶着花江雨一直尋找閣主的蹤跡,終於尋到了他,可在這期間,花江雨卻沒有一絲要醒來的意思。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那顆丹藥是用來保她性命的啊!她什麼都不知道!
閣主接過花江雨,爲她把脈,可最終也只是神色越發沉下。
讓她在國宮獨自對抗禁軍是即墨與閣主的計劃,意在以她一人的假死來給司命閣一個脫離國宮的正當理由。
心口的那一瞬抽疼是即墨在她身上下了術法,只要她服下那顆丹藥便能順理成章的進入假死狀態。
屆時,司命閣會從國宮脫離,他亦是可以帶着她永遠離開司命閣,離開這世間紛擾之地,幫她恢復很久之前那段被她遺忘的記憶。
可是,花江雨沒有服下丹藥。
一切計劃,便是在她倒在國宮中的那一瞬,全部終結。
可這份終結,卻不在計劃之中。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幫我,救她……”
無助到了極致,即墨重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