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瀟瀟穿着青綢肚兜白色絲衣長褲,蹦蹦跳跳地跑到墨宇軒面前。將軍隨着他跑進來,圍着他轉,尾巴輕快地搖擺着。
墨宇軒笑呵呵地摸摸瀟瀟只有頭頂留了頭髮的桃子頭,“別急,等外出賣書的下人回來,我們就出發。爹這次騎馬過去,你就坐在爹的前面,給爹說說你現在認識多少字了,會被多少詩詞文章了。”他又轉臉對趙奶孃道:“你去把小侯爺平日練的字拿來給我看看。”
男人重視自己第一個兒子是天性,他對瀟瀟的殷切期盼是其他兒子所沒有的。男人的財產可以公平地分給每一個兒子,唯有爵位和宗祧只能傳給嫡長子(除非嫡長子實在不成器,而其他兒子比嫡長子優秀得多,男人才會考慮換嫡)。瀟瀟朗朗康康三兄弟都聰明優秀,爲了避免他們爭搶侯爵之位,他和文卿要認真教導他們兄友弟恭。
“喔~~騎大馬騎大馬!”瀟瀟開心地叫了起來。他想騎大馬想很久了。
“是,侯爺。”趙奶孃福身,去小侯爺的屋子去取小侯爺練的字。
肖文卿擔憂道:“宇軒,他這樣小騎得住馬嗎?”幼童的小短腿夾不住馬背。
“放心,我有。”墨宇軒微笑道。昨日他看到瀟瀟騎將軍。將軍跑得很快,瀟瀟就雙腳夾住將軍的背,雙手抱住將軍的脖子。無人教瀟瀟,瀟瀟就已經在玩耍中學習騎術了。
“爹,我能不能帶將軍一起出去?”瀟瀟問道,捨不得把好夥伴將軍留在家中。
“不行,將軍是大型狼犬,不適合被帶到別人家去。”看到兒子面露失望,墨宇軒道,“等爹爹以後帶你出去郊遊打獵,你就可以帶上將軍了。”他要找個時間問問他聘到府中養犬兵,將軍可接受過軍中狼犬的特殊訓練?他把將軍送給瀟瀟一是希望瀟瀟有個玩伴,二是希望將軍能夠保護瀟瀟,他不希望將軍被培養成普通玩寵。
瀟瀟很惋惜自己不能把將軍帶出去走親戚,不過聽爹爹說以後還要帶他和將軍一起出打獵,頓時又開心地抱着將軍好一陣親熱。
凌宇軒先派一名下人去凌府那邊說一聲,然後開始檢測兒子的目前學習成績。這一檢測,他大爲滿意,抱着瀟瀟道:“瀟瀟,你學習進步很大,等爹有空,陪你多玩幾天。”送禮的話,兒子已經不稀罕了,他能給兒子的獎勵便是自己有空的時候多陪陪兒子。
瀟瀟一陣歡呼,趴在父親身上撒嬌。肖文卿一邊望着他們父親親暱,一邊逗弄還完全不懂事的雙胞胎兒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出去購書的兩名僕人捧着一堆今年新出的名人詩詞集和普通雜記回來了,墨宇軒挑選了五本包起來,讓新安和新寧捧着書本禮包和肖文卿整理出來的幾個禮包,抱起瀟瀟道,“瀟瀟,我們走,中午就留在三伯家用飯,下午去六姑爹家,晚上回來。”這是他的嫡長子,他只要有機會便要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瀟瀟興奮朝着母親揮手道:“娘,我和爹出去了。”因爲他要出去,所以爹把養犬的伯伯叫過來,牽着將軍到後花園訓練了。
肖文卿起身道:“宇軒,我不過去,你替我和母親三哥三嫂說聲抱歉。瀟瀟,要聽爹的話,不許玩得太瘋。”小孩子玩起來容易瘋,夏季馬上就會出一身臭汗,她叫趙奶孃將瀟瀟換洗的衣服包了三套,讓新安帶上。
“嗯。”墨宇軒頷首,戴了一頂遮陽竹斗笠抱着瀟瀟離開。新安新寧手中拿着四個大包裹就跟在他們父子身後。
墨宇軒沒有去前院大門,而是走到了垂華門附近的一個小門那邊。那裡,一名身穿便裝的年輕男子牽着一匹白色高頭大馬正在等待,看到墨宇軒父子過來便上前抱拳行禮道:“侯爺。”他將馬繮繩遞給帶着斗笠的墨宇軒。
“楓林,你不用親自牽馬過來。”墨宇軒笑道,“你妻子可好?”這是他二十七名侍衛之一。
“侯爺,內子安好,就是害喜害得人瘦了。”楓林感激道,“屬下多謝侯爺和夫人給屬下一個家。”他三月成親,四月下旬和侯爺一起去剿匪,夫人寫給侯爺的家信中提到府中侍衛妻子們的情況,他的妻子就是有喜中的一位。
“嗯,如果你還記得你原本的姓氏,就讓你的孩子恢復原來姓氏;如果不記得了,就姓墨好了。不管你們這些人的孩子姓什麼,我和夫人一定會請先生對他們因材施教,他們的將來未必要侷限在定北候府。”
墨宇軒和善地說道。他父親凌丞相當初派人在民間挑選資質優秀的孤兒回來訓練,那些孤兒大多三四歲,有的忘記了過去有的則還有依稀記憶。
“謝謝,侯爺,屬下原本姓方。”楓林感激地說道。高官的侍衛是平民眼中的大人,定北候是武將之家,侍衛充當親兵跟隨侯爺小侯爺,未必不能獲得一個正式武官之職。孩子離開定北候府謀前程,未必就比做大小侯爺們的侍衛好。
“楓林,你回去陪妻子吧,你吩咐個下人傍晚時在這邊守門就行。”墨宇軒道,牽馬出門,把雀躍的瀟瀟放在馬鞍上,然後自己飛身上馬,騎馬緩行。他早一步回京城,還是儘量別讓別人知道的好。
凌府門前一片蕭瑟,檐下懸掛青布燈籠,路過的行人便知道此府主人正在守孝。墨宇軒騎馬來到和三哥約定的凌府旁門,讓新安上前敲門,自己抱着瀟瀟下馬。
“吱呀。”旁門開了,凌府齊大總管走出來欣喜地對戴着斗笠的墨宇軒道,“侯爺,您來了。三爺讓我在這邊等您。這是小侯爺吧,半年沒見他又長高了。”說着,他急切地讓墨宇軒進門。
墨宇軒進門後取下斗笠問道:“齊大總管,我母親可好,三哥三嫂他們呢?”
“侯爺,老夫人最近身子骨越來越差了,腦子經常犯糊塗。”齊大總管有些難過地說道,“她老人家終日無精打采,三夫人每日都過去探望她。”人走茶涼,老丞相去世,老夫人又一向和庶出的兒孫們不親近,現在老來雖然錦衣玉食,但因爲心結依然還是不太願意接受兒孫,弄得心裡孤苦伶仃。
“三爺在前面吧,我先去見他,然後給父親上個香,再去後院給母親請安。”墨宇軒道,讓凌府的下人把他的馬牽去馬廄,抱着瀟瀟帶着新安新寧去前院正廳。
凌宇樓接到侯府的傳話後便在前院等候了,看到墨宇軒父子前來,立刻滿臉笑容地走出兩步迎接。
“三哥,小弟許久未曾過來,還請三哥見諒。”墨宇軒放下瀟瀟給凌宇樓抱拳施禮。
凌宇樓一把扶住墨宇軒,笑道:“你這是哪裡話?爲兄知道你現在有軍職在身,不得隨意離開軍營。”分屬於不同家族的兄弟數月不見都很想念對方。
“瀟瀟,他是誰?你還記得他嗎?”墨宇軒彎腰指着穿青色絲袍的凌宇樓問瀟瀟,考驗他的記憶力。
“三伯伯。”瀟瀟仰着頭毫不猶豫地說道,朝着凌宇鞠躬,“瀟瀟拜見三伯伯。”爹犯傻了不是?都說過來看三伯看了,眼前一看就是主人的難道不是三伯嗎?三伯好像比上次他見到他時胖了一些。
凌宇樓立刻彎腰把瀟瀟抱了起來,誇讚道:“瀟瀟,你真有禮貌。”他轉臉對墨宇軒道,“你左挑右挑,終於是挑到了一個好妻子。弟妹將孩子教導得很好。”瀟瀟聰明超越同齡孩童,毫無疑問像他親舅舅肖天才。瀟瀟完美地繼承了到了母族的優秀血統。
“我現在經常不在侯府,還多虧了文卿把侯府支撐了起來。她是個賢妻良母。”墨宇軒也讚道,心中對自己當初的選擇極爲滿意。
“宇軒,既然你們父子過來,就去父親靈位前上一柱香吧。”凌宇樓道。他希望墨宇軒時刻牢記他原本是凌家子,不要忘記父親對他的撫養恩情。
“小弟過來當然要給父親和祖先上香叩頭。”墨宇軒頷首道。
凌宇軒聽完便領着墨宇軒父子去凌家祠堂。現在凌府當家夫妻還在三年守孝期內(實際上算是二十七個月),天天都要到祠堂上香跪拜。
祭拜過父親和凌家祖先之後出來,墨宇軒道,“三哥,小弟今日過來除了給父親上香還有一事想請三哥幫忙。”
凌宇樓立刻道:“你我是兄弟,說請太見外了。我們坐下喝茶,慢慢說事。”他望望瀟瀟,問道。“四弟,讓瀟瀟先去後院吧,他的祖母伯母,還有堂姐和小堂哥都在那邊。”孫輩們按製出了孝期生活恢復正常:景泉官復原職,今年十九歲的景海因爲凌家的運作,目前在禮部做了個小小無品階的文書,景淵在國子監讀書,後宅除了凌老夫人和凌夫人,還有雪嵐雨嵐和才兩歲的景文。
“瀟瀟,爹和三伯伯有話要說,先不去後面了,你先去見祖母三嬸好不好?堂姐堂哥他們會陪你玩。”墨宇軒道。
瀟瀟知道大人有正經事情要說,很乖巧地點點頭。墨宇軒便讓新安抱上瀟瀟,新安和凌府的幾名下人捧着他送過來的禮物去後宅,自己和三哥去了父親生前的書房,兄弟二人坐下喝茶,開始談話。
凌府,雖然沒有了凌丞相,但他秘密勢力已經完全由他的兒子凌宇樓掌控了,所以儘管凌宇樓閉門讀書守孝,對朝中這兩年的發生的事情和動向也頗爲清楚。當墨宇軒向他提出求助,他馬上便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畢竟墨宇軒一直被父親當作嫡子培養,知道一些凌家隱藏在水面下的勢力。
“三哥,小弟,皇上最近肯定會對北川動兵,而小弟肯定是要出征的。皇上老邁,諸皇子奪嫡行爲越來越激烈,這次甚至波及到了小弟的妻兒。”
墨宇軒冷顏含威,“三哥你丁憂前就是大理寺右少卿,和大理寺的諸位大人私交很好,小弟想請你寫信詢問他們一下,定北候府滿月喜宴中毒案查得怎麼樣了,最可能的指使者是誰。還有,小弟想暫借凌家的鷹,請三哥允許。”
凌家的鷹不是真正的鷹,是一羣隱藏在暗處的影子人,作用類似皇上手中專門調查百官言行的青龍,擅長調查、追蹤、暗殺。他知道父親手中有這麼一個力量,不過因爲他那時候還是嫡幼子,父親只偶爾讓他動用鷹,並沒有把鷹交給他。三哥在大理寺一直都是斷案率最高最公正的官員,肯定沒有少利用鷹的力量。
“宇軒,你要動用鷹?”凌宇樓挑了挑眉,問道,“你不相信大理寺查案的結果?”
“三哥,如果小弟去問大理寺的大人們,他們對小弟的回答肯定是不完整的;小弟要是去問皇上,皇上……”墨宇軒頓了頓,“他也會有所隱瞞。”他一開始就懷疑侯府滿月毒案的幕後主使是某位皇子,等案子查清之後出來的兇手肯定是隻替罪羊。皇上一直竭力防止自己的皇子骨肉相殘,他再寵愛臣子,在臣子和皇子發生衝突時首先會保護皇子。
凌宇樓撫摸山羊鬍須沉思了一會兒,警告道:“宇軒,弒殺皇族禍及滿門。皇上一直都知道凌家有鷹。”他們的父親年青時和皇上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的,父親爲了幫助皇上成功繼位出了大力氣,其中免不了動用了鷹的力量。
“三哥,你一直都在關心小弟一家呀。”墨宇軒立刻似笑非笑地望着凌宇樓,“看來三哥在府中還是消息靈通。”他都沒有說幕後主使肯定是皇子,對他真實品性頗有了解的三哥就擔心他要弒殺皇子呢。
凌宇樓無奈地捏着鬍鬚,眼神複雜地望着墨宇軒。他能幫住宇軒嗎?若宇軒真弒殺皇子又被皇上知道,皇上出於某些原因不對宇軒怎麼樣,卻會遷怒提供力量讓宇軒弒殺皇子的凌家。
父親至死都不告訴宇軒他真正的身世是爲了讓他永遠忠實凌家,可現在,宇軒爲了斷絕妻兒的危險,打算用見不得光的手段除掉對手.他該怎麼做才能保住凌家不被皇上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