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謝依然走在雨裡,淋着雨走進地鐵。
記得,陸珩自從和自己在一起後,總是天天看着自己,平時看不見就要不斷的打電話,只要不接,就要打到自己接爲止,好不容易接了,就問千年不變的問題:“依然,你在哪兒?我去找你。”然後就火急火燎的找過來。
如果現在他還在自己身邊,也許也會及時趕過來。還會帶着傘。然後看着自己渾身溼透的樣子,心頭急火,又不敢說一句源於關心的“斥責”,只會把自己摟在懷裡,擋在傘裡。
雨嘩嘩的下着,走到小區門口時已經開始打起了轟雷,一閃一閃,謝依然看着被閃電短暫照亮的路,感受着雨水從頭頂砸下來,腦袋已經開始不清晰,視線也隨着閃光忽明忽暗。
拖着一身的雨水走進道,上了樓。
季北還蹲在他的房門外,他以爲謝依然一直待在家養病,但回來敲門卻沒人應,找到天黑也沒找到他,就在門口等到現在。
看見謝依然扶着牆壁過來,季北立刻從地上站起來扶上去,動作裡有毫不掩飾的焦急。
季北看他一身都是溼的,一把抱住他那十分疲憊的身體,語氣裡帶着生氣,又帶着擔心:“你這是去哪兒了?你不是告訴我在家休息嗎!”
謝依然沒力氣推開他,他看着門口一地的菸頭,還有一隻是剛熄滅的。他記得,陸珩以前焦急或者不開心的時候,也會抽菸的。只是自己一直管着他。
季北給謝依然放熱水,等他洗好出來後,季北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坐在桌前的謝依然依舊沒什麼要說的。只是良久的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
他不想說,季北就更擔心,於是先催他吃飯,他把筷子放到謝依然手裡,眯起眼睛笑道:“老師,你不吃,是覺得我做的不好吃,還是想讓我餵你呀?”
“我不餓。”謝依然淡淡說了一句,又把筷子輕輕放回筷墊。
季北笑道:“那我先給你倒杯水。”說完起身去廚房拿杯子倒水。
“最近,總感覺有人跟着我,”謝依然在他後面終於開口了:“季北……我覺得,陸珩回來了……”
季北倒水的手一錯,水直接澆出來燙了手指,他慢慢放下杯子,卻沒有看廚房外坐着的謝依然,有些不忍心道:“依然,陸珩不會回來了,他說過不會再回來了。”
“他……也許會回來呢。也許是有什麼非回來不可的事……雖然與我無關。但也許他回來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
季北搖搖頭,他走出來看着謝依然說話:“陸珩不會回來了,他走的時候說的清清楚楚,他再也不會回D市。”
謝依然慢慢的搖搖頭:“不。我能感覺到他,他在D市,他在看着我,這段時間我都能感覺到他。我剛剛去以前的那個房子了,那……”
“謝依然,陸珩跟別人結婚了,他不會回來了!說不定他現在的孩子都會叫爸爸了!”季北扳着他的肩膀,想讓他清醒,聲音裡有些惱怒又不忍心:“你清醒點,你這是怎麼了!要永遠活在沒有他的過去裡麼?你是不是沒他不能活!”
謝依然的頭昏沉沉的,有些亂糟糟的東西在裡面不斷翻滾,疼的厲害。他皺着眉頭,又只是呆着不再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以前從沒想過有沒有陸珩的區別,也不會意識到自己有一天失去他會活的一塌糊塗。沒有他,自己會是什麼樣的?
回憶一下這三年,好像自己過得不算糟糕,因爲自己一直強行把自己困在這回憶裡活,回憶對於他來說,還真是不錯的,起碼會讓自己過的不那麼糟糕。
季北怕他胡思亂想,他生怕謝依然再這麼消沉下去會出問題。季北在他面前蹲下來,柔聲道:“依然,沒有人跟着你,你最近精神不太好,一定是錯覺。你要是不放心,以後下班我接你,我接不了就讓人去接你。好不好?”
他不忍心告訴他真相,可是季北知道,陸珩是永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謝依然搖搖頭:“不用了。”
“沒關係,你不喜歡就算了。”季北輕輕笑道,又把水遞給他:“那你先喝些水。”
謝依然接過水:“季北,下個星期,我要搬到之前的房子住了。”
“之前的房子,哪個房子?”
“城熙小區1203。”
“那個房子……不是已經賣了麼?”
謝依然喝了口水,微微笑着,沒再說話。
季北看他終於笑了笑,也沒再問什麼,只是跟着笑道:“既然你要搬進去住,也好。下星期我幫你搬家。”
“嗯。”謝依然點點頭,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季北看了,也開心不少,坐下來和他一起吃起來。
“對了,”季北給他夾菜:“週五正好是你生日,一起去看楓葉吧。”
“我自己去,明辰眼睛不舒服,你陪他去一趟醫院吧。”
“呃……明辰也去看楓葉。”季北笑道:“我星期四就陪他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紅葉莊吧。”
“不用。”謝依然說完就低頭吃起飯來。
昨晚一場大雨,謝依然本身帶着的病情開始加重,一夜就高燒起來,早上起來嗓子已經發啞,想讓季北再幫自己請假,又怕電話打過去聽到自己聲音不對再讓季北徒添擔心,只能發短信過去。
短信發過去,很快回復過來。季北先前就幫謝依然誇張的請了五天假,所以現在不用復請。
謝依然在牀上昏昏沉沉躺了一會兒,頭疼的厲害。饅頭在外面叫着要進來,昨晚關在臥室外一夜沒和謝依然睡,此時很不開心。
謝依然怕自己生病會傳染給它,所以打算這幾天都把它放客廳睡。
病起來沒胃口,謝依然只把饅頭的早餐做好給它,就出門去醫院。
回來的路上,就想着撥搬家公司的電話,手機剛拿出來就響了,是張譯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張譯依舊很禮貌,他笑道:“謝先生,搬家公司已經幫您聯繫好了,您看您什麼準備搬進1203去?”
謝依然很詫異:“張先生你怎麼……?”
電話那頭客氣的笑道:“噢,其實是陸先生聯繫我的,搬家公司也是他派人聯繫的,他囑咐我幫您最近幾天就搬過來。您看……”
張譯還在電話那頭等着謝依然的意思,而電話這頭已經沒了聲音。
謝依然只覺得耳朵一嗡,什麼也聽不見了,張譯說,是陸先生聯繫他的……
“謝先生?”張譯等了半天,終於又問了一聲,他有些懷疑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沒再聽了。
“你說……是誰聯繫的你?”謝依然怔了半天,纔想起來問。
“是陸先生啊。”
“哪個陸先生?!”
聽謝依然突然有些急的口氣,張譯笑道:“當然是陸珩,陸先生啊。他不是您當時的朋友麼?”
“他……現在在哪兒?怎麼聯繫的你?”
“是一個女人聯繫的我,她說她是陸先生的助理。”說到這裡,張譯笑了笑:“可能當時信任我纔想現在也由我出面來幫您做這些事吧。”
“他有沒說他在哪裡?他回國了麼?”
“回國?”張譯明顯不可能知道陸珩其它的事,至於出國還是回國,自然也不會知道的。
謝依然沒再問,只是說明天就可以搬進去,然後掛了電話。他想,如果自己早一些搬進去,會不會就可以見到陸珩了?
第二天早上9:00,張譯果然就帶着人手過來,居然是30多個人,開了6輛運車。
看到謝依然臉色很差,又不斷咳嗽,張譯沒讓謝依然動手,只讓他在一旁看着易碎東西。
一屋的東西一趟就已經搬完。沒到下午1:00已經將房間收拾好。
謝依然本打算請張譯吃飯表示感謝,張譯卻反過來非要請謝依然吃飯,還要帶他去醫院看看病況。謝依然只能反過來再推辭他。
晚上謝依然在房間裡休息,饅頭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喵喵的叫。謝依然就進廚房給它做飯,出來時,它還在房間裡轉來轉去,一腳跳上沙發,一下子跳上凳子,最後都跳到了餐桌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對謝依然輕柔“喵~”的叫了一聲。
謝依然笑着看它不安分的跳來跳去,原來不是餓了,大概是因爲回家了。
電話響了,接起來後就聽到季北在那頭笑過來:“依然,我明天和明宇去醫院看眼睛,週五一起去看楓葉怎麼樣?”
謝依然本來不打算別人陪自己去紅葉莊,但是現在他的心情明顯不錯,饅頭一下子跳到他腿上蹭他的手,謝依然摸了摸它,對電話那頭的季北笑了笑:“好啊。”
季北也笑了:“依然你現在心情很好呀~難不成是饅頭戀愛了?”
“沒有,它只是太鬧了。”謝依然微微笑道。
“那我明天陪明宇去完醫院後就去看看它,你現在把電話放它耳朵上,我告訴它明天給它帶火腿吃。”
謝依然笑了笑,沒理他,告訴他:“那個……我搬到1203了,你要是找我就不要再去以前的那個房子了。”
“今天已經搬了!”季北很驚訝,又有些埋怨道:“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臨時決定的。”
季北雖然埋怨謝依然沒讓自己幫忙,其實只是擔心他最近身體不好,現在即使是隔着電話,還是聽他說話啞着嗓子。
“那算了,這樣吧,我明天和明宇一起去看你的1203,踩地吃個飯,我來做。”季北笑道。
“嗯,好……”謝依然剛答應,就在那頭咳起來。
“依然,你是不是病又嚴重了,不是不讓你亂跑的麼?你再這麼下去更嚴重怎麼辦?”季北急了,要過來,謝依然不讓,說現在過來,以後都不用來了。然後掛了電話。
因爲沒什麼胃口,謝依然並不想吃飯,看着饅頭撓着爪子在扒門,大概是回了以前的家很興奮,只好帶它出去轉一圈兒。
以前住在城熙小區,饅頭習慣了在小區外的公園轉。謝依然穿了件厚厚的衣服,看外面夜空密雲,又回來帶了傘。
在外面轉了一圈兒後,饅頭還是不願回來,越發的撒歡,最後抓都抓不回來,謝依然也只好由着它再玩一會兒。
等了一會兒,看這晚上是要下雨,但饅頭還是喚不回來,謝依然只好追在後面滿公園的抓它。那場面,可愛極了。
遠處停着一輛高級轎車,車內的那人一身西裝,此時他戴着一副精緻的薄邊眼鏡,透過車窗看着窗外那一對活潑的一人一貓,嘴角竟浮起了一絲難得的微笑,弧度剛好接近完美,看得連邊上的人都很驚訝。
那人看着窗外追着饅頭追的焦頭爛額卻又一直無奈發笑的謝依然,視線不捨的挪開,只是簡單卻又有力的問:“我要的結果呢?”
身邊的女助理立刻把附着照片的文件遞上來,聲音恭敬而有力:“陸先生,”她把文件交上:“這是核證過的謝先生這一個月來的日常,與之前您給的信息確認無誤。還有謝先生常經過和去過的地方,以及見過的人。”
那人仔細看完,平靜道:“後天是他生日,你通知紅葉莊,控制一下人流量。”
“是。”助理恭敬道。
他又補充道:“不要太刻意,不要太擠就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