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後綿延成片的屍體,一路殺來,已經記不得殺了多少人,出了多少刀。陳衛風大口喘着氣,身上濺滿了血跡,鮮紅的血從冰冷的刀尖往下滴着。他絲毫不覺得疲憊,只覺得是種說不出來的暢快感。那種萬軍之中可取敵將首級,如入無人之境的豪邁。似乎倒在地上的那些都不是人,只是些沒有名字的配角。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似乎這些人命中註定就會死掉,而自己主宰着這一切。然後又像是理所當然的,他看向人羣背後,那裡有一個人在看着他。
站着的那裡的,是個穿着一身素錦的女子,楚楚動人,人羣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從心底知道,那是他的女人。他要帶着那個女人離開。
他有着萬夫莫當之勇,長刀在手,身邊這些小嘍嘍根本就無法靠近,更不可能傷到他,殺光他們只是時間問題,再等一下。
可是當他看向那個女子的時候,發現那雙眸子裡透出的,不是期盼,卻是失望,和無奈。然後她緩緩轉身,避開了他的目光。
心中一沉。
所有的勇力,頃刻間崩塌。她爲什麼不再注視着他了,她是懂他的心的。只要她願意,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而她卻放棄了,離開了。。。。看着侍衛簇擁着她離去。心中的痛楚,莫地化爲悲憤,恨不能燃燒掉眼前的一切。
他緩緩的擡起刀,箭一般的衝殺進人羣之中。。。。。
不知殺了多久,身邊的敵人仍然沒有減少,陳衛風還是清醒的,他知道現在必須離開了,再殺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收了長刀,就向後退去,對面的敵人也不敢追來。
陳衛風被手機鬧鐘叫醒了過來,在牀上伸了伸懶腰。按掉手機鬧鐘,翻了個身又躺下了。閉上眼睛,回想着剛纔清晰的夢境。心想那個女的會是誰呢,似乎自己跟她心有靈犀,能夠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無奈,和她面臨的處境,要是真有一個那麼姣好的女人,能跟他心意相通,該是件多幸福的事情啊。可是我的她,現在會在哪兒呢。
看了看手機,已經早上7點多了,該起牀去給孩子們上課了。
大學畢業後,陳衛風選擇了邊區支教。也不是因爲多麼宏偉的愛國理想,就是當時學校響應去邊區支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腦子一熱,覺得去教書,整天跟小朋友在一起,也挺不錯的,然後上了火車就來了。
轉眼就兩年了,日子平平淡淡的過着,躲開了都市的喧鬧嘈雜,留在了這青山綠水的悠閒之間。有着這幫小猴子和十里八鄉的村民們的照顧,日子過得也實在。
學校是個二層的樓房,有十多間教室,以前應該還是一個晨光明媚,書聲琅琅的校園的,看那片空曠的操場就知道。可是現在荒草叢生,教室多數也已經廢棄,只有三個教室還有孩子在上課。學校裡的孩子只上到四年級,高年級的課程,都要到鎮裡的學校去讀了。因爲人少,所以鎮裡只有一箇中學,把周圍山區的孩子都集中到一起上課。
村裡的年輕人大多外出,去了大城市,留在家裡的孩子少,也都小。大一點兒的,能帶到身邊的,也都帶去了。所以儘管這個學校管的地盤大,但學校的學生還不到一百人,老師自然也不多。
王校長,黝黑的臉上一本正經,鼻樑上戴個老花鏡,是個表情總是很嚴肅的老頭。畫上個月亮就成包公了。脾氣很怪,但是人不壞。聽村裡人說王校長一直都是這個學校的校長,很多大人都還做過他的學生。按理說這麼老的資格,早就升遷或者退休在家了。就是因爲那不合羣的個性,所以這麼多年就一直守着這個學校。王校長早上起來必定會去慢跑,吃完晚飯也會繞着學校操場走上幾圈,每天都堅持。
胡姨和胡叔在食堂裡做飯,胡叔很安靜,話不多,但手裡總是忙着活兒。胡姨的嗓門很大,看起來很兇。就是最調皮的孩子,在她面前走過都會安安靜靜的。但是其實她人很好,總是拉着李老師和沈老師聊天說話,還問她們有沒有男朋友,要給她們介紹對象。
李老師叫李雲菲,比陳衛風早一年來到這裡,教數學的,但是普通話說得又快又標準,咬字也很清晰,比陳衛風這個語文老師都強,可是她卻說自己是個湖南人。陳衛風不信,然後她說出了一堆方言,說得大家一愣一愣的,一句都沒聽懂。然後都搖頭大笑起來。
劉沈老師叫沈汐,是個英語老師,個頭比李老師還要高,很安靜,安靜得有點憂傷。喜歡畫畫,所以也兼任美術老師。因爲是跟陳衛風同一期來到這裡的,所以感覺上他們會親近一些。李老師就常說他們應該在一起,每當這個時候沈老師就會給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再說就要上手去掐了。
陳衛風倒也不是很尷尬,而且聽說沈老師有個異地戀的男朋友,所以也就沒有去多想什麼。
再有一個張 工,負責聯絡學校的政務工作,不過經常不在學校,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外面奔波,神龍見首不見尾。
經過一天的忙碌,送走了放學的孩子們,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會兒。五月的山林春風拂面,衣角透着涼爽,陳衛風帶着從大學裡帶過來的吉他,在操場外邊石山上練了起來,從這裡望過去,能看到回家路上的孩子們。學校建在一個半山腰上,山腳有一條溪水匯成的深溝。遠處是一片梯田,炊煙,池塘和遠山,孩子們順着田埂成羣結隊的四散而去。
“吉他彈的越來越溜了啊”
“王校長”陳衛風趕緊站起來,王校長示意讓他坐,陳衛風往一邊挪了挪,兩人坐在了磐石上。
“男孩子玩吉他,還是顯得文弱了一點”王校長邊說邊捏着自己的膝蓋。“應該去練個武術什麼,還能健身。”
陳衛風笑着收起吉他“當時在學校裡學的,同學參加了個社團,讓我跟着一起學”
“彈吉他也不錯,以前年輕的時候,我也是會吹笛子的。”
“從沒見校長吹過呀!”陳衛風看着校長說道,
“現在不行了,早都忘了。”王校長嘆息着笑到,“不比你們年輕人學得快,記得也清楚。”
陳衛風低頭笑了笑“校長年輕的時候也喜歡音樂?”
捏着膝蓋說“年輕的時候什麼都喜歡嘛,愛湊熱鬧,糊里糊塗的瞎鬧”
“我看校長常寫毛筆字,有空了您指點我一下”
“嗯,可以啊,隨時過來。”校長擡頭看向陳衛風,點頭應允,嚴肅臉上掛起一點期待。“年輕人就應該好學。”
“還有一年你的支教期就到了,有沒有考慮過之後怎麼安排啊”校長頓了一會兒問到。
校長是希望我繼續留在這裡嗎?陳衛風想到,雖然這裡的日子過得寧靜自在,但總覺得年輕還是應該有些闖勁的。他原本打算在這山裡教完三年後,帶着這份寧靜去面對世間的紛擾的。可是他又不好唐突的迴應校長,只是說現在還沒打算。
“要早作打算”校長說“咱們學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就這麼點兒孩子,其實也不難教,三年完了,就走吧。我會跟張 工說的,他也會再申請大學生過來。這個地方,好是好,但不適合你們年輕人,只適合我養老啊。”說完校長意味深長的安靜了。
陳衛風似乎有一點兒感動,有一點兒慚愧。低着頭沒說話。
“不急,還有一年嘛,我是提醒着你早作打算,早點準備。”說着校長起了身也,準備離開。“哦,對了,晚上吃完飯我回家裡一趟,學校你看着點兒,你胡姨胡叔也在,我跟他們說過了”說完點點頭,轉身離去了,步子不快,但是在山石間走得很穩。終於下到了平整的操場,灰綠色的工裝在操場上投下長長的倒影。
吃過晚飯,大家就回各自的宿舍裡了,李雲菲和沈汐一個宿舍,胡姨和胡叔一起。陳衛風和張 工,但張 工很少回,基本上一個月都難的回來一次,一次也就呆幾天就走了,所以基本上就陳衛風一個人一個宿舍,校長單獨一間。校長是本地人,所以偶爾會回家裡處理些事。
晚上鎖了校門,胡叔讓陳衛風回去睡去,坐着整理了一下明天的課程安排,就聽到門外沈汐在喊。開門一看,沈汐站在門外,穿着個白色的睡衣,外披着一件外套。
“雲菲姐在牀上打電話,不肯陪我去,能不能委屈你一下,幫我站個崗,再欠你個條件。”沈汐故作哀求的看着陳衛風。
原來學校的廁所離宿舍樓有一段距離,一到晚上就安靜得很,雖然有一盞燈,可是晚上一個人在那裡蹲着,也挺嚇人的。畢竟山裡沒有路燈,一到晚上如果沒有月亮,黑漆漆的,一個人還是會害怕的。剛開始來的時候陳衛風也有點怕,不過久而久之,也就慢慢習慣了。
“記得欠我幾個條件了吧?”陳衛風挑眉問沈汐。
“一個大的,兩個小的”沈汐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原來他們爲了方便計算,每三個小條件可以抵成一個大條件,陳衛風經常幫他們打水,修桌子,站崗。他則要求她們給收拾桌子,洗衣服。當然,一件衣服一個條件,洗襪子要算一個大條件。那回開玩笑,李雲菲笑着說,洗內褲得要一個大大條件,沈汐則別過頭不搭話。陳衛風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這種事,他還是堅持要親力親爲。
廁所外陳衛風靠着牆,看着天上的星星,在這裡他認識了很多的星座,不下雨的夜裡經常能看到很多星星,有時候月亮就像太陽一樣亮,把校園照得跟白天一樣,學校遠處的田和池塘都清晰可見。
“衛風你在不在啊?”沈汐在廁所裡問到。
“在啊”
“你跟我說會兒話吧,說點兒什麼都行。”沈汐有點怕黑,雖然有人在外面,可是沒聲音,她總是覺得不安心。
陳衛風想了一會兒,說“今天校長找我了,問我滿期之後有什麼打算”
他頓了一會兒,沒聽到沈汐迴應,知道她在認真聽着。“他讓我自己早點兒作打算,他說會再招支教老師過來。本來我還怕校長會讓我繼續留在這兒的”
沈汐仍舊靜靜的聽着
“那你走嗎?”過了一會兒,沈汐問。
“其實我也想繼續留在這兒,你呢?如果你和雲菲不走,我保證會一直給你們站崗。”
“想得美呢!”李雲菲從旁邊走過來了“一個人還想霸佔兩個美女,看不出來你小子志向很遠大呀”
燈光下雲菲也是一身睡衣,理也不理,一把將陳衛風推到一邊,就進到廁所裡去了。
“王校長早就跟我說過了,我跟他說,等我家裡把親事定下來就走”李雲菲在廁所裡說
“你已經定親了?”陳衛風聽到沈汐問道。
李雲菲反駁到,“沒有啊,只是我媽整天要給我相親,催着我結婚,煩,所以暫時不想回去。”
陳衛風在外面靜靜的聽着,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的有股莫名的傷感。
“陳衛風,你身上有紙嗎”李雲菲在裡面喊到。
“我找找啊”陳衛風從口袋裡搜出半包衛生紙,是今天給一個小朋友擦鼻涕的時候拆的。“啊,有一點兒”
陳衛風頓了一下“那我怎麼給你啊,要不我放門口?”
“給老孃送進來!”李雲菲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陳衛風愣住了,送~送進去?
這個時候也沒聽到沈汐有什麼反應。正在猶豫的時候,就聽到李雲菲又說:
“眼睛閉上,然後送進來!”
陳衛風有點兒爲難,本來就黑,睜着眼睛都看不到路,逼上眼睛怎麼走,還是進女廁。
“快點兒!別磨磨唧唧的。”李雲菲催促到。
陳衛風只能嘆了嘆氣,她們都不怕,自己怕什麼。於是扶着牆壁,走進了女廁所。
“不許偷看啊!”李雲菲又發話了。
朝着她聲音的方向,陳衛風摸索了過去,紙剛遞出去,就被飛快的抽走了。心想應該是拿到手了,那就出去吧。可能是轉身急了一點,沒走幾步,一頭撞到個什麼東西。
陳衛風“啊”的一聲慘叫,抱着頭就蹲下來了。只聽到李雲菲和沈汐猛地笑了起來,幸災樂禍的樣子。陳衛風齜牙捂着頭沒理她們,等到雲菲和沈汐湊過來一看發現出血了,才嚴肅了起來。連忙把陳衛風扶回房間去。
原來剛纔李雲菲要沈汐合夥,一起戲弄一下陳衛風,故意讓他送紙,還讓他閉着眼睛進女廁所。其實,她們倆就一直站在旁邊看着,準備等陳衛風回頭去,從背後嚇他一跳,誰知道他居然把頭撞了。
清理了一下傷口,還好不是很嚴重,就是眉毛上撞破了皮,出了點兒血,沈汐把傷口擦乾淨之後,拿個創可貼給貼上了。李雲菲一邊打着下手,一邊不住的笑。陳衛風知道真相後,惡狠狠的瞪着雲菲,李雲菲看到之後笑得更歡了。
忙活玩之後,沈汐出去帶上了門,陳衛風也收拾着準備睡覺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額頭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怎麼都睡不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睏意慢慢襲來,眼前似乎有一幅幅畫面不斷勾勒出來,傷口隱的一痛,又把他從畫意中牽扯回牀上。調整了一個姿勢,靜靜的躺着,不一會兒,一片樹林又慢慢的出現在了腦海裡,青青的草地,柔和的光線。
慢慢出現的似乎不是一副畫面,更像已經置身其中了,陳衛風知道自己又要進去夢鄉了,每次做夢之前都會這樣。睡吧,睡着了明天應該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