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少林絕技

郭襄將玉鐲交與張君寶,回到自己所拴的青驢處就要下山,忽聽聞一陣呼喊聲:“郭二小姐請留步。”此聲音熟悉是那無色禪師,郭襄心生厭惡,這老和尚又怎麼了,怎麼兩次臨走之際把自己叫住,這次又不知所爲何事,可畢竟無色禪師乃是武林前輩,前面是因爲覺遠大師的事情纔對少林高僧有過出言不遜,而現在也只能忍吞下來,只能禮貌地應道:“大師又有何事”,無色禪師聽出郭襄意思,愜笑着回道:“郭二小姐,剛纔鄙寺來了幾個丐幫弟子,交給我一封書信,說是你姐夫耶律幫主親筆書寫,讓老衲定要讓郭二小姐過目。”郭襄本來心有不滿,聽到是姐夫寫來的書信就知道是自己行蹤暴露了,前幾日來少林之前確實是在路上見過幾個丐幫弟子,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我了,必定又是要勸我回去,按原意郭襄本不會理會,然而現在在外人面前,若是不予理會只怕會遭遇嘲笑,給人感覺不明事理,郭襄只能接着書信答謝,打開書信時郭襄心裡還很不在乎,可看了書信內容馬上有些顧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姐夫這個丐幫幫主興師動衆要親自來少林接我回去,只怕是故意這麼說,讓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嚇唬我,看到最後一句,寫着:“勞煩無色大師務必將襄兒留在少林,此書信送達不日我便會抵達少林,那時在答謝前輩。”郭襄擡起頭看了一眼無色禪師,無色禪師雙手合十愜笑道:“阿彌陀佛,郭二小姐看了書信,是要和我回去,還是我們二人再比試一番呢”言語之中充滿着自信,郭襄心知剛纔和無色禪師交手只是爲了猜出師承何派,用的是招式並沒有使出真力,若以真力交手自己絕不是無色禪師的對手,即使僥倖勝過無色禪師一招半式,楊大哥和這無色禪師又是多年好友不免傷了和氣,也只能順着意思留在少林,找機會在偷偷溜出去就好,爲了消除無色禪師的戒心,郭襄故意擺出一副着急害怕的樣子說道:“哎呀,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姐夫要親自帶我回襄陽,看起來事態很嚴重啊,大師我們快回寺吧。”無色禪師收起那愜笑溫和地說道:“郭二小姐果然識大體,郭二小姐請”二人並列而行再一次向少林寺走去。二人走到大雄寶殿內,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尊高達五丈的釋迦牟尼佛像,給人一股歷史淵源頗深,讓人肅然起敬,而佛像前中間坐着方丈天鳴禪師,左首達摩堂首座無相禪師,右邊空着自然是自己身旁的無色禪師,郭襄拱手禮讓道:“方丈、大師,多有打擾,適才多有得罪還需大師多多見諒。”天鳴禪師雙手合十道:“郭二小姐言重了,前面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老衲早就聽聞令尊郭大俠的英雄事蹟,令人好深欽佩,只可惜沒有機會一見郭大俠,這次能見到郭二小姐也算是不枉此生,郭二小姐年紀輕輕卻身懷各門派的絕技,將來必然有所成就,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郭襄聽得自己能讓少林方丈如此讚美,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可是還要故作鎮定,不可在外人面前態度輕浮,只能笑着答謝天鳴禪師,“因爲少林從來沒有過平常女子留宿,只能委屈一下郭二小姐在達摩堂的東廂房暫住一宿。”郭襄答謝天鳴禪師,無色禪師帶領郭襄前往達摩堂東廂房,裡面異常的乾淨,想是纔打掃乾淨不久,無色禪師說道:“郭二小姐可安心的住在這裡,不會有人打擾到郭二小姐,我在西廂房安排住着一名小僧,郭二小姐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齋飯時間那小僧會將齋飯送到郭二小姐房內,這裡有一段日子沒有人住,條件是簡陋了一些,還請郭二小姐恕罪,老衲先行告退。”郭襄再次表示對無色禪師的謝意,無色禪師即轉身離開。郭襄心知這和尚竟然是想把我軟禁在這裡,說是安排小僧其實是監視我,而且這裡是達摩堂,首座是那無相禪師,與自己並不相熟,今晚他們必定會嚴加防範,就先休息明天我在找機會脫身,又想到爲什麼這次姐夫要親自來少林接我回去,難道是襄陽城告急?亦或只是嚇唬我好把我帶回去,郭襄本人更傾向與後者,出來這三年經常會有丐幫弟子找到他交給他書信,也有幾次丐幫弟子想要領着郭襄回去,結果都被郭襄脫身,郭襄苦思良久,突然回想起書信最後一句話“不日便會抵達少林。”心想不好,姐夫一定是早就趕往少林了,距離自己上次見到那些丐幫弟子不過數天,算上書信送來需要的時間,差不多姐夫今晚或者明天就可到少林,看來不能等到明晚才脫身,那不等於是等着被帶回去,姐夫的武功比我不知好多少倍,自己怎能脫身,看來今夜就要想法子脫身,可這少林寺戒律森嚴,那些單獨和尚自己倒不怕,但是一結成陣自己就萬萬不是對手,還有無色、無相、天鳴三位高僧,武功只怕和姐夫不相上下,這麼多難關萬萬不可硬闖,現在已是半夜,只能智取,靈光一現,突生一計,郭襄捂着肚子突然喊道:“哎喲,肚子好痛,小師傅。”同時打開房門,果然看到一名小和尚認真在掃地,大晚上摸着黑掃地,不免太明顯了些,小和尚看到郭襄捂着肚子,表情很是難受,立即上前問道:“施主,你怎麼了?”郭襄見這小和尚不過十五六歲,長相倒是清秀,看着就是一個單純老實的樣子,郭襄接着裝作難受問道:“請問小師傅茅房在何處,我肚子難受,哎呀”這小和尚年齡尚小怎能知道郭襄的心思,信以爲真的要帶着郭襄去茅房,剛轉過身走了兩步,突然感覺後背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同時身體無法在動,也說不出話,這時郭襄笑着走到面前說道:“不好意思了,小師傅,郭襄在這給你賠不是。”說完拱手道歉,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門,推開門縫,外面羅漢堂大院一個人都沒有,異常的安靜,郭襄心想“這麼簡單就可以出去了?難道是我高估這少林寺的戒備之心了,可剛纔經過了何足道闖入少林,卻沒有一個人發現,現在這些和尚都忘了,難不成是個陷阱”可現在自己已經騎虎難下,即便是陷阱也要闖一闖,我就不信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郭襄自然是已經想好接下來的辦法。郭襄慢慢地打開院門,躡手躡腳地走向院西門,那裡可以到廚房,從那裡的小門出去,正門一定是有很多和尚把手,就在郭襄離院門還有三丈距離,突感背後一股柔和的氣流涌向自己,來不及回頭查看,只能側身避開,又向後退去,這纔看清楚,原來是無相禪師,雖然行動被發現,但郭襄並不驚訝,心中早有數,無相說道:“郭二小姐深更半夜這是要去哪裡,老衲可以和郭二小姐同去,以保護郭二小姐的安全。”說這話語氣平和,郭襄知道剛纔只是爲了點住自己的穴道,但是自己要離開這裡,只能顛倒黑白,一副不屑的語氣說道:“少林寺乃名門正派,居然會從背後偷襲一女子,要是傳出去只怕會讓武林同道恥笑吧。”無相知郭襄是故意這麼說,不予理會,仍然溫和的回道:“既然耶律幫主來信讓本寺一定要留住郭二小姐,我少林雖十幾年未在江湖上走動,但和丐幫世代交好,況且武林同出一脈,本寺必定會相助,郭二小姐還是回房休息吧。”無相此言看起來平平淡淡,可郭襄心裡就像被針扎一樣很是不滿,那年襄陽大戰爹爹也曾寫信給少林,希望能夠鼎力相助,可卻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信,現在卻說什麼武林同出一脈,不如說成你休想離開本寺,這無相禪師外表看起來和藹可親、慈眉善目,說出的話卻是話裡有話,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和無色大師比起來差了太多,我偏不買你的帳,郭襄本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可見這無相和尚竟是一虛僞小人,一時怒氣上頭說道:“那好吧,老和尚,我們來比試一下,如果你能在五十招之內擒住我,我就回房休息,等我姐夫來接我回襄陽,如果你不能在五十招之內擒住我那你就不能再阻攔我,怎麼樣?”郭襄心想諒你也不敢傷我,雖然我贏不了你,但只要立自己不敗就是贏。無相思索了一下,白天曾見過郭襄和無色禪師交手,知道這女娃雖年輕但是身兼東邪、南帝、全真數門派之長,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可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語氣飽滿地說道:“郭二小姐,請吧。”郭襄心想與其被這和尚所制,不如先發制人,無相話音剛落,郭襄左足一點,劍走輕靈,一招“鳳點頭”,疾往敵人左脅虛刺,跟着身子微側,劍尖光芒閃動,直取敵目,又狠又準,是“越女劍法”中的精微招數,這越女劍法是江南七怪之七妹韓小瑩傳與郭靖,又由郭靖傳於郭芙、郭襄以及武氏兄弟,這套劍法郭靖使來自是雷霆萬鈞,這劍法雖然比不上黃藥師的“玉簫劍法”但只要能拼夠五十招就是郭襄贏,也不顧及許多,只能盡數地將自己所學使用出來,無相禪師猛見劍到,倏地長出右臂,手肘抵住劍身輕輕往外一推,手掌“順水推舟”,反手就是一掌,郭襄圈轉長劍,斜裡削來,哪知無相的手臂斗然間似乎長了半尺,使出九陰真經中的“蛇形狸翻”這才躲避過去,這兩招交換隻是一瞬之間的事,無相禪師下手毫不容情,跟着就是一爪,往郭襄天靈蓋抓去落。這是“少林龍爪手”其手到之處剛猛絕倫,抓樹留痕,抓肉成洞,郭襄見爪到,“蛇形狸翻”避到側面左手輕揮,已使“蘭花拂穴手”拂中了他上臂與小臂之交的“曲池穴”,無相禪師只感上臂與小臂之交處一麻,手臂疾縮,總算是自己內功精湛,否則只怕無法再戰,這一來心中大奇,想不到這樣一個小姑娘不但出招快捷,認穴極準,竟然以這門小指拂穴的功夫,巧妙地化解了他的“少林龍爪手”,但我這手“少林龍爪手”也不是隻能抓物體,無相左手虛探,右手挾着一股勁風,直拿郭襄左肩“缺盆穴”,正是一招“拿雲式”。郭襄見他左手向自己肩部爪去,知道要“缺盆穴”,郭襄換湯不換藥,依葫蘆畫瓢,仍然是“蛇形狸翻”轉移到了無相後面,使“蘭花拂穴手”拂中了他右手“缺盆穴”,無相只覺穴道上一麻,右手力道全無。無相心想,這小女娃是如何連着兩次躲過我這“少林龍爪手”的一爪,無相怎知那“蛇形狸翻”乃是“九陰真經”裡記載的身法,是躲避對手攻擊的無上身法,雖然自己也見多識廣,可也不知其中奧妙精絕之處,兩招都沒碰到這女娃,自己“曲池穴”、“缺盆穴”還被這女娃用“蘭花拂穴手”使自己右臂全然無力,實在是臉上無光,其實郭襄能做到這樣已經是竭盡全力,想要湊夠五十招只能以巧搏猛,忌不可與其硬拼,無相突然間大喝一聲,縱身而上,雙手猶如狂風驟雨,“捕風式”、“捉影式”、“撫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搗虛式”、“抱殘式”、“守缺式”,八式連環,疾攻而至,無色禪師這八式連環龍爪手綿綿不絕,便如是一招中的八個變化一般,快捷無比,郭襄見對方來勢洶洶,剛纔只是單招,有充足的時間以巧退敵,若是一直使用“蛇形狸翻”躲避,這八式連環猶如洪濤來勢洶涌,總會被爪到,雖然並不想與其硬拼但現在也沒辦法了,也雙臂揮動使出“落英神劍掌”,無相禪師這八式連環龍爪手綿綿不絕,便如是一招中的八個變化一般,快捷無比,而郭襄所使用的“落英神劍掌”是黃藥師傾盡畢生心血所創的絕世掌法,在江湖上,其奧秘幾乎無人能參透,落英神劍掌有很多精妙之處,郭襄還沒有參透,無法像黃藥師那樣用的淋漓盡致,但這門掌法郭襄也是耗費過時間去鑽研,使之出來也是不差,無相禪師見這女子突然變掌,四面八方都是掌影,心中也是一奇,二人互拆八招都沒有討到便宜,第九招時,只見他左手疾撲而前,使得又是第八招“守缺式”。他第十招雙手自上而下同抓,方位雖變,姿勢卻和第七招“抱殘式”相同。原來那龍爪手只有三十六招,要旨端在凌厲狠辣,不求變化繁多。無相心想自己中年之時曾數逢大敵,但只要使出這龍爪手來,無不立佔上風,總是在十二招以前便即取勝,自第十三招起,只是自己平時練習,從未在臨敵時用過,這一次直使到第十四招,仍未能制服敵人,那是生平從所未有之事。然而郭襄也只是靠着“落英神劍掌”的精妙強撐着,若是以其他武功早已被擒,無相見如此纏鬥浪費時間,一聲清嘯又是“捕風式”、“捉影式”、“撫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搗虛式”、“抱殘式”、“守缺式”不過這一次是倒着打,倒行逆施,郭襄沒想到這老和尚還有這一手,突然改變的攻勢讓郭襄防範不及,數次險些被擒拿住,饒是那“蛇形狸翻”多次避險,一瞬間又是八招,無相心想已經二十招還沒有擒住這女娃,數次就要擒住,卻被她那不知名的身法避開,就不信這龍爪手拾奪不了你這女娃。雙手齊出,使一招“搶珠式”,拿向郭襄左右太陽穴,郭襄深知這太陽穴何等重要,在內家高手比武之際,觸手立斃,無挽救的餘地。這無相竟然會使出這殺招,眼見指尖要掃到太陽穴,郭襄左掌橫過,右手食指伸出,猛向無相太陽穴點去,無相禪師見到,如何不驚?只能閃避退去,無相一想和一女娃比武竟然使出這等殺招實在是慚愧,要不是貧僧反應迅速,中了那“一陽指”只怕已經喪命。其實郭襄只是照貓畫虎並沒有什麼殺傷力,郭襄當日只見其形,全不知其中變化訣竅,此時危急之下,使了出來,以求自保。無相尋思再用這龍爪手互拆下去,只怕五十招內也還是擒不住她,無相再次變招,右手食指點出,乃是“少林大力金剛指”力,無相想要見識一下“一陽指”的功夫,而郭襄哪裡敢再一次“照貓畫虎”,只能右手中指曲起,扣在拇指之下,看準對方來勢,猛往指頭彈去。只聽得嗤嗤兩響,兩粒小石子射將過來,和無相的“大力金剛指”相碰,石頭粉碎,無相接連點出十指,都被郭襄用相同的辦法破解,一指算是一招的話又是十招,十指已過無相只感覺食指隱隱發麻,已經過了三十九招還沒有取勝這女娃,作爲達摩堂首座未免太弱不禁風,郭襄連接了無相“少林龍爪手”“大力金剛指”兩項少林絕技,看起來郭襄是佔上風,其實無相只用了兩門絕技,而郭襄已經使出“蘭花拂穴手”“彈指神通”“蛇形狸翻”“落英神劍掌”“越女劍法”“一陽指”六門武學,才勉強立自己與不敗,無相禪師朗聲說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郭二小姐小心了。”無相忽地飛身而起,從三個不同方位向郭襄出掌拍來,郭襄沒想到這和尚出掌如此迅捷威猛。一霎時間,已覺呼吸不暢,胸口氣閉,只覺已全被掌力封住,這是“少林大力金剛掌”,郭襄不願與無相對掌鬥力一時不及細想,也不驚惶,雙拳交錯若有若無使出“空明拳”,無相眼見郭襄已然滑過他的身側,哪知一股柔中帶韌的拳風忽地迎面撲至,逼得他非倒退不可,然而無相那裡肯倒退,左手還去一掌,猛覺得對方拳力若有若無,不知是什麼武功,無相哪知這空明拳以虛擊實,以不足勝有餘的妙旨,當下也不管那麼多,只聽得無相長嘯一聲,接連雙掌拍出,明顯是拼儘自己畢生功力,郭襄覺來勢猛烈之極,知道無法以空明拳化解,只能放手一搏,拔出長劍四面八方皆是劍影,勁力所至甚廣,令人難以抵擋。只見無相雙掌和郭襄四面八方劍影相交,砰的一聲,無相向後退去三步,郭襄後退五步,五十招已滿。無相自以爲這“大力金剛掌”舉世無雙,沒想到今日全力一掌竟被一女娃抵擋,不知剛纔那一招又是出自何處。但五十招已滿,今日居然會敗給一女娃,心中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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