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荷悲泣道:“只要妹妹能容留姐姐,便是再過苛責姐姐都答應,姐姐只想在妹妹身邊好生伺候着,以贖了姐姐此前對於妹妹的罪過!”
蘇芸面色緩和下來說道:“妹妹不管姐姐這話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有你這話便是足夠了,妹妹也自然不會爲難姐姐!”
“安軒的事始終縈繞姐姐心頭,這些日子以來,姐姐早已被這罪孽壓的透不過氣來,今日妹妹原宥了姐姐,說來纔是對姐姐恩同再造呢!”
蘇芸擺擺手制止了她而後說:“起來吧,只是在這大理寺中我們就不能姐妹想稱了,便是嚴宓也是隻稱大人,你且仔細記下了!”
“記下了,姐姐當真都記下了!”蘇婉荷忙不迭說道。
蘇芸這才悠悠對着嚴宓說:“前番麗妃來鬧大理寺時帶了她來,彼時姐姐便是在誰面前都不能承認了此事,如今妹妹早已知道姐姐就是江南蘇家後人,自然也該想到這便是我大房伯父家的姐姐了!”
嚴宓正要起身見禮,蘇芸笑着擺手說:“不用了,你只管日後稱呼其名則可,尤其在外人面前,其中關節妹妹心中有數便是,其餘的與姐姐心照即可!”
蘇婉荷也在一邊擦拭了淚水說:“寺丞大人不必如此,小女子當不起大人見禮!”
用了午膳回了正堂嚴宓還是沉浸在方纔一幕之中,就瞧瞧問蘇芸:“姐姐當年在蘇家時相比沒有少受她折磨吧?”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正是如此呢,說來姐姐禁錮了她如此長的時間了,尚且有家中爺爺交代,姐姐打算就此放她一馬!”蘇芸悠悠說道,心中卻是無限傷感!
嚴宓點頭道:“說來也是,妹妹見她在大理寺中也算是恭謹,姐姐如此待她她總有些自知之明的!”
蘇芸搖搖頭道:“你卻是不知此人秉性,只怕是貪婪本色難易了!”
“可是姐姐既然知道,爲何又做出此種決定來呢?”嚴宓有些不解了!
蘇芸壓低了嗓音說道:“妹妹不覺得咱們此次回京之後處處氣氛都有些詭異嗎?”
嚴宓愣了一愣說:“姐姐提起妹妹自然是感覺得到了,只是與這蘇婉荷又有什麼關係?”
“今日姐姐在兵部與雲大哥一席話中恍然悟出一個道理來,姐姐此前倒是有些拘謹了,事事小心,處處在意,以致身上毫無破綻,說起來反而對於姐姐自身不利!”
蘇芸這話倒是把嚴宓說的糊塗了,身上沒有破綻難道還是壞事不成?
不用問蘇芸就知道嚴宓心中是這種想法,就笑了笑說:“若是姐姐身邊風吹不盡,水潑不進,則無人在姐姐面前露出馬腳來,姐姐又怎知日後該如何才能躲避了明槍暗箭呢?”
嚴宓終於明白了蘇芸苦心,就微笑說道:“妹妹終於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若是蘇婉荷真心改過了自然最好,若是心中還有什麼陰暗之處自然會被人利用,到時順藤摸瓜,也能成爲自保之道呢!”
蘇芸笑着拉起嚴宓的手來說:“正是如此呢,妹妹聰慧異常,也唯有妹妹能瞭解姐姐苦心呢!”
“還有一事必然在姐姐心中權衡過了,就是如今的聖上對於咱們姐妹好似也全不信任了,這也是姐姐煩憂的緣由之一吧?”嚴宓輕聲問道。
蘇芸鄭重點頭說:“一點不錯,聖上本就是疑心頗重之人,想要她完全相信了誰決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妹妹卻看透了眼前情勢了,如今的聖上早已沒有先前一般信任姐姐了!”
嚴宓聽了沉吟良久也沒有說話,不過蘇芸倒是看着她笑了笑說:“妹妹不會以爲姐姐沒有了聖上信任便會失落吧?”
“姐姐說到哪裡去了,妹妹才從來都沒有以爲姐姐是這種利慾薰心之人呢,姐姐無論做什麼事情自然都是深謀遠慮,在妹妹眼中,便是當今聖上只怕也難入姐姐法眼呢!”
蘇芸嗔怪地看着嚴宓,示意她噤聲,而後看了看堂外說道:“妹妹今兒是怎麼了?這種話哪裡就能輕易出口,若然是被人聽了去怎麼了得?”
“這裡只有你我姐妹二人,妹妹也是一時心直口快,而且說的都是心裡話,姐姐何時如此謹慎了?”嚴宓笑了笑反問蘇芸,兩人相視一笑,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感覺。
蘇芸起身緩緩踱步說:“想必妹妹也猜得到,聖上如今對於姐姐態度必然是與亂黨相關,說起來此時也並非姐姐一人在聖上懷疑之列,而姐姐的嫌疑只怕還是最小的呢!”
“姐姐可是想過了,若是聖上懷疑姐姐,這嚴大哥便是其中最爲緊要的一個環節,如此下去的話嚴大哥的安危纔是堪輿呢!”
蘇芸冷冷一笑說:“你這話倒是提醒了姐姐了,咱們可否認定今次嚴大哥受傷卻是件好事了,起碼可以打消聖上不少疑慮呢!”
嚴宓還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幸而蘇芸提點了,她笑了笑說:“正是呢,妹妹又是歪打正着了!”
蘇芸沉吟之後說:“聖上將剿滅亂黨之事交由雲大哥來辦理,貌似對於他是最爲信任的,其實依照聖上心性,雲大哥的嫌疑最終,交付這任務的同時便是在試探他。”
嚴宓悠悠點頭接口說:“姐姐所言極是,妹妹也是如此認定的,只是雲大哥早已今非昔比,姐姐也是見了,如今的雲大哥非但心思縝密,便是言語之間也是靈活的多了!”
說到這裡蘇芸臉泛笑意說道:“這雲大哥倒是個有趣的人,想來是這二十多年都是生長與軍中,如今脫離了野原軍,在京中呆的久了心性也是大變了!”
“說到這裡妹妹卻不得不說呢,雲大哥的心性脾氣多半倒是咱們姐妹薰陶出來的!”嚴宓說完自己先忍不住呵呵輕笑起來。
蘇芸點點頭說:“也是這個道理,不過在姐姐看來,更多還是得益於裳兒呢,雲大哥也是被他逼急了,否則怎麼也漸漸擅長言辭了,還不是爲了被裳兒戲弄之時肆意反駁嗎?”
說完之後兩人又是相視大笑,外面進來一個皁役躬身上前道:“少卿,寺丞大人,寺正大人來了!”
蘇芸與嚴宓都是大驚失色,嚴晟來了,他的傷勢未愈,怎麼就貿然前來大理寺了?
兩人趕緊迎出去,果然見嚴晟剛從官轎上下來,旁邊小柔攙扶了,朝正門而來。
蘇芸和嚴宓快步上前,扶住左右才質問道:“嚴大哥這是何苦,爲何不在府中將傷勢養的好了再回來當值?”
“下官哪裡是來當值,不過是在嚴府中悶的久了,想要出來透透氣,還不是小柔姑娘說的,除非是到大理寺來,若然她萬死都不會答應的!”嚴晟無奈笑說,不過笑聲剛起就是一陣劇烈咳嗽。
蘇芸和嚴宓被他唬得正要上前伺候,小柔早已利落地從腋下掏出羅帕來仔細爲嚴晟擦拭了嘴角。
蘇芸和嚴宓都是看得清清楚楚,嚴晟沒有絲毫抗拒,反而好似是覺得很自然一般。
嚴宓偷眼看着蘇芸笑了笑,蘇芸也是微微點頭,這自不用說,多日下來嚴晟不自覺間早已將小柔的殷勤伺候當做理所應當了!
換句話說,這邊是日久生情,只是當事人自己卻不見得心中明瞭一般,若然要他們突兀分開,他們也就自然會有所察覺了!
蘇芸笑看着小柔說:“妹妹這做法是對的,姐姐定要誇獎了你纔是,嚴大哥既要出來透氣妹妹是不忍心拒絕的,又選了大理寺可見妹妹心思細膩,懂得轉圜呢!”
小柔頓時紅着臉說:“姐姐總是那麼會誇獎人,說的妹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個人圍着嚴晟,攙扶着他進了大理寺院落,嚴晟笑說:“妹妹們緊張了,你們且看爲兄如今不是已然好了嗎,還是如此照拂,倒叫爲兄情何以堪呢?”
蘇芸本意是要招呼嚴晟正堂坐下敘話,可是見他滯留在院落中不願進去,想到他在牀上躺的久了,於是也就罷了!
“嚴大哥,妹妹的意思你還是將養好了身體再說,而且只怕你這身體復原之後也不會再到妹妹的大理寺中來了!”蘇芸笑了笑說。
嚴晟有些詫異,於是問道:“妹妹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妹妹不願爲兄在大理寺當差了?”
“嚴大哥說的哪裡話,那日妹妹在病榻前已然說了,恐怕是嚴大哥忘記了,聖上說了,嚴大哥痊癒之日便有旨意下來,要晉升嚴大哥呢,至於嚴大哥會到哪個部司衙門當差,妹妹如今也是不好說呢!”
嚴晟悠悠嘆息道:“爲兄從未想過加官進爵,只是想着在妹妹們身邊盡心操持些凡務,如此也略微減輕妹妹們負擔便是好的!”
蘇芸和嚴宓都笑,嚴宓道:“嚴大哥的心思咱們都領會得來,只是嚴大哥大才,不可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