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就要走,高涼把我叫住了。
“等等…”
“怎麼?”我問。
高涼不答,目光往左右四下裡看,我正疑惑他在看什麼,他嘟囔說,錯了。我問什麼錯了,他說不是這裡,走錯地方了。
“那是哪裡?”我愣問。
高涼衝我擺了下手,又往四處看,突然,他朝我後方一指。
“那裡!”
我轉身看過去,後腦勺捱了重重一擊,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是被水給潑醒的,醒來頭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我把眼睛閉住,深吸了幾口氣,再次睜開,視線晃動的沒那麼劇烈了,我看到了高涼,蹲在我旁邊。
“你醒了…”高涼冷冰冰說。
我咳嗽了一聲,想要起身,起不來,這才發覺我被繩子給綁着。移動目光,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黑黑的屋子裡,上方吊着一盞小小的白熾燈。
看了一圈,我的目光落在高涼身上,“你…咳咳…你這是幹什麼?”
“不幹什麼…”高涼說:“你不是要見聶晨嗎?我帶你來見…”
“她在哪裡?”我問。
“等下你就能見到了…”
我掙扎了幾下,“她人呢?!”
高涼不答,冷冷的盯着我看,過了片刻,他說:“冷雨,你還真是個蠢貨,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我打斷他,“我問你,聶晨和她爸失蹤,是不是跟你有關?”
高涼輕蔑的笑了笑,“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我看着他,看着眼前的這個高涼,感覺他特別的陌生。
“你不是高涼…”我說。
“我本來就不是高涼,我根本就不姓高,是姓高的把我的身世隱瞞了這麼多年。”
“你是指高大爺?”
“除了那個老不死的還有誰?”高涼捏了捏拳頭,恨恨的說。
“他可是你爹!”我怒道。
“閉嘴!”高涼甩了我一耳光,“他不是我爹!他從來就沒把當過他兒子,我跟了他這麼些年,他一直把我當個外人!反倒是你,從一進門,他就對你各種好,傳你這,傳你那,你去那個姓朱的家除個邪,他還各種的不放心,頂風冒雪的跑去我醫院,讓我過去助你…我早就不拿他當爹了…”
“就因爲這些?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怎麼長大的?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怎麼當的醫生?”
高涼眼睛一紅,“我怎麼長大的?窮的連衣服都穿不上,在別人各種看不起的眼光之下長大的!當醫生?”高涼冷笑一聲,“讀個破醫專,在一個破醫院裡面打雜,連個女朋友都談不上,那也叫醫生?”
“你還有臉提女朋友,你忘了嗎?高大爺是怎麼遭的天譴,他差點就死了,那是爲了誰?”
“你給我閉嘴!”高涼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起身踹了我一腳,弓腰捏住我脖子。
“你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掐死你…”
咬牙切齒的說完,高涼鬆開手,往旁邊的地上一蹲,哆嗦着掏出一根菸,點燃,吸了一口,幽幽的說:“我本來特別的愧疚,以爲他要死了,因爲我而死…那天,你和聶晨兩個出了仁義村往西,去尋找救他的方法。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我實在坐不住了,便違背高家祖訓,用他教我的方術,卜測一下他能不能挺過這一關…結果,你猜我卜出了什麼?”
“什麼?”我剛纔差點沒被高涼給掐死,終於順過氣來。
高涼吸了口煙,怔怔的說:“我陰差陽錯的卜出他根本就不是我爹,我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早就死了……我難以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發瘋一樣跑了出去…”
我心裡道,跟我之前的想法一樣的。
“跑出去之後呢?”我問。
“跑出去之後,聶晨他爸開車追我,轉了一圈沒找到我,他把車開到村後的一條河邊,站上車頂上叫我。其實我當時就在那條河邊,離他很近的地方,只是我沒現身。沒找到我,他就開車回去了…而我,當時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誰,怎麼死的,想來想去,我想到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我問。
“通過方術,喚出潛藏在我大腦深處的,從我剛出生到記事以前的記憶…”
我的心莫名的一緊,問道:“你喚出來沒有?”
高涼的眼睛突然變的很深邃,他臉上的肉跳動幾下,陰森森的說:“當然…”
白熾燈下,他的樣子看着很可怕。我忘了自己被綁着了,想要離他遠一點兒,根本動不了。片刻,高涼的表情恢復了正常。他剛纔那種可怕的樣子,令我不敢向他詢問,他到底喚出了一些什麼樣的記憶…
“冷雨…”高涼幽幽的叫了我一聲。
“幹什麼?”我定了定神,“高涼我問你,聶晨和她爸失蹤,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當然…”高涼說:“是我給聶剛打電話,讓他過這裡來等我的。”
“你讓他們過來的?”
高涼冷笑:“不然你以爲他們爲什麼會過這裡來,車又怎麼會停在那路邊?”
“他們現在人呢?”
高涼笑了笑,“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他們,不對,是見你的小情人…”
說完,高涼狠狠一腳朝我踢過來…
當我再次醒來,到處一片漆黑,我感覺渾身劇痛,腦袋更是痛的要炸裂一樣。
好一會兒,我記起發生了什麼,感覺身上的繩子被解除了。我掙扎着坐起來,手到處摸索,摸到了土牆。
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地方,忽然,我聽到除了我的呼吸聲以外,另有一個人的呼吸聲,就在距我挺近的地方。
我嚇一大跳,正要問對方是誰,是人是鬼,就聽一個緊張的女聲:“你是誰,是人還是鬼?”
我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什麼給捶了一下,是聶晨的聲音!
“說話呀,你是活人嗎…”
我使勁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
“晨…咳咳…”我的聲音啞的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晨晨…”
“你…你是冷雨?是冷雨嗎?”
“是我…”
聶晨‘哇’一聲哭了出來,隨後,我感覺一個軟軟的身體,撲到了我懷裡,鼻子裡聞到一股好久沒有聞過的,淡淡的幽香,正是聶晨身上的…
“冷雨…真的是冷雨嗎?”聶晨問。
“是我,真的是我!不哭,不哭…”
我哄了好一陣,聶晨才終於止住哭。
我問聶晨,她怎麼會在這裡。聶晨說,那天,她和她爸離開高老頭兒家以後,一刻不停地趕路。
接近那個名叫清溪鎮的鎮子時,聶晨想到那個農家樂,怕遇到那個農家樂的人,於是便讓她爸繞道走。
行到一個十字路口,他們驅車往南,走着走着,聶晨爸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高涼打過來的,聶晨爸急忙問他在哪裡,高涼反問他們在哪兒,聶晨爸就把位置告訴了他…
“然後他就說,讓我們去一個名叫孫廟村的地方,在那村子那裡等他…按照他說的路徑,沒用多久,我們就到了那村子,我爸把車開停在了公路邊的一座破房子跟前…”
“你們等了多久?”我問。
聶晨想了想說:“當時大概是下午的三點多鐘,我們一直等到六點天黑,高涼也沒出現。我爸就去村子裡買來吃的,還給我帶了一盒我愛喝的那種酸奶,吃喝完沒一會兒,高涼就出現了。
“我爸問他離開高大爺家以後去了哪裡,他說他去了朋友家。之所以讓我們來這孫廟村等他,他說是因爲他在這裡有個熟人,他是過來見熟人的,然後就搭我們的車,一起回山東,他說他沒買到火車票。我爸就問他,知不知道高大爺已經被救醒了。他說知道,正是因爲高大爺醒了,不再需要他,所以,他要回山東,回醫院上班。
“我爸也就沒多問,跟着他往村子裡走。路過村後山的時候,我擡頭看,發現我之前在那破房子那裡看到的山頂的那座廟,居然是一座山神廟。我想到我跟你在南山林場見到的那些動物朝拜的情形,心裡有點不安,再看高涼,感覺他有點怪怪的,心裡更不安了。
“我就把我爸給扯住了,高涼問我們怎麼了,怎麼不走了。我說,你去見你的熟人,我們就不用去了,在車裡等你。”
“他怎麼說?”我問。
“他說,一起去吧,天很晚了,趕路不安全,他讓那人準備好了晚飯,燒好了熱水,在那人家住一晚,明早再趕路…我爸是個吃貨,一聽有好吃的,他就心動了,我拗不過他,只得跟着一起走…
“高涼帶着我們順着村道一直往東,來到一座老宅院,那院子裡停着一輛黑色的上海大衆。那車看着很新,跟那老宅一點也不搭調。我當時更覺得奇怪了,過來豫西的一路上,根本沒聽高涼提過,他在什麼孫廟村有熟人。不然的話,我們當初不用去住那農家樂,過那村裡來就可以了…我正想着,一個人從屋裡面走了出來,我當時看着那人,就覺得他有點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