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頭兒又囑咐了我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在他和張叔兩個人關切的注視下,我捧着香爐,朝外面走去。
出了老村頭家,我往東走,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把香爐放在路口的正中,我取出草紙,在香爐跟前點燃。火苗兒一躥一躥的,濃煙往四處飄散。
我心情有點緊張,手心裡的筋一跳一跳的。擡頭看了看上空的月亮,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按張叔說的,我取出紅繩,在香爐的爐口上纏繞了幾圈,將羅盤放上去,把羅盤和香爐用紅繩牢牢的綁紮在一起。
端起羅盤,我嘗試着晃動了幾下,感覺香爐在底下應該不會掉,我掏出張叔給我的兩道符,把其中一道點燃丟在羅盤上,另一道寫有老孫頭八字的,我摺疊以後丟進嘴裡,吞嚥了下去。
右手捏了個劍指,我指着羅盤底下的香爐,排除一切雜念,唸了兩遍通靈咒,我把眼一閉,心裡面默默的說,老孫頭,要是你能感應到害死你的那東西在哪個方位,就指出來…
述說了三遍,睜開眼睛,我看到羅盤的磁針在晃動,晃着晃着,磁針旋轉了起來,我的心不禁收緊,握住了拳頭。
磁針越轉越慢,停了下來,指着羅盤上所刻的二十四山裡的‘巽’山。
巽是東南,我起身朝東南方向望了望,端起羅盤,順着村路往東走去。
夜已經深了,整個村子十分寧靜,不見任何燈光。月亮掛在南天,月光灑下來,由於樹木房屋的遮擋,到處都是雜亂的暗影。
頭天下過雨,村子上空飄浮着一層水氣,遠處望去,迷迷濛濛的。
我不願高老頭兒出來尋找那東西,是因爲擔心他的安危。現在換我走在這空蕩蕩的村道上,我開始擔心起了自己的安危。
要是我找到了把老孫頭嚇丟魂的穿山甲,知道了山神的所在地,會怎麼樣?當初山神放過了我一次,它還會放過我第二次嗎?…還有,聶晨和她爸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我又想到了高涼,也不知道我在房頂上望到的那個人是不是他,如果是的話,他爲什麼不現身,出來,而是一路尾隨着我們?
真是沒想到,我們過豫西來這一趟,居然會遇到這麼多的事,眼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說不定永遠也回不去了,我感覺我可能會長眠在這裡,有可能就在今晚…
我這樣胡思亂想着,來到一個往南去的路口,折而向南,很快,我出了村子。
距離我不遠,便是那座廟山。山頂的那座廟黑乎乎的,從這裡看,感覺特別巍峨,院子裡的那兩棵樹,枝葉伸展在廟院上空,像是兩隻巨大的黑色蓋子…
我看了看羅盤,磁針仍然指着巽山,我便繞過廟山,往東南走,一直來到那條公路上。
這條路不是很寬,一輛車也沒有,看起來,這路有些年沒修過了,路面上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坑,裡面下雨積蓄的雨水還沒幹。
風順着路從遠處吹過來,路兩邊的林子刷拉刷拉的響。
橫過公路,穿過樹林,眼前出現一塊一塊的農田。這裡位於山區邊緣,屬於丘陵地帶,農田東一塊西一塊的,很不規整。
踩着田間小路,繞過一座小山包,我來到一條河邊。
張叔說,如果出了村子三裡,還是沒找到那東西所在的地方,就不找了,我就回去,後面再想辦法。之所以這樣,是因爲距離一旦超出三裡,張叔就很難通過壇鎮住老孫頭的鬼魂了,怕它從香爐裡面衝出去…
算一算,這才二里多,回頭往村子方向望,還能夠望到村後山上的那座山神廟,我決定再走走。
我收回目光,順着河道朝東望過去,只見東邊不遠處的河道上橫着一座石橋。
就在我來到橋上,正要過橋的時候,羅盤的磁針‘蹦蹦’兩聲響,由巽山指向正東的震山。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是由於離的近了,老孫頭的鬼魂感應到了嚇死他的那東西的確切方向位置?還是那東西移位了?
猶豫了片刻,我從橋上下來,沿着河堤往東走去。
這條河往遠處應該連通着黃河,底下的河牀兩邊全是淤泥,中間是水道,水面不寬,也看不出水在流動,遠遠望去,月光下像條銀絲帶一樣。
我這樣走着,也沒計算距離,突然間,我感覺羅盤抖顫了一下。我嚇了一跳,停住腳步低頭看去,我看到捆綁羅盤和香爐的那根紅繩子,繃的特別的緊…是老孫頭的鬼魂想要從香爐裡面衝出來,不能再走了!
可是,就這麼回去?張叔讓我回去,是擔心我的安危,而我更擔心聶晨的安危。
我目光東張西望,落向底下的河道,突然有了個主意。這個老孫頭是‘丙戌’年生的,他的年命‘丙’,五行屬火,水克火,如果我下到水裡面去走,不知道河水能不能克他。我決定試試。
順着河堤,我下到河道里。
河道里的泥沙踩着軟綿綿的,行到水邊,我把鞋襪脫了塞進包裡,跨入水中。
水不深,但特別的涼,那種涼意順着我腿爬上來,我忍不住打了幾個冷顫。
入水以後,紅繩不再繃那麼緊,我把大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在香爐的爐壁上彈了幾下,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種方法管用。
趟着河水,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走了大約一里多的水路,突然,羅盤的磁針劇烈抖顫起來,我用手摸了摸香爐,感覺爐壁涼的像冰一樣…張叔說,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說明老孫頭感應到,嚇死他的那東西在附近…
我心裡即激動又害怕,擡頭朝上望了望,我穩定了一下心神,出水往上走。走沒兩步,我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回去,把那香爐放在水邊,一半浸入水裡,這才朝堤上走去。
由於挖河清淤清出來的泥土堆積在河道兩邊,這裡的河堤很寬,堤上長滿荒草。
望了一圈,我什麼也沒望到。
距離我不遠,河堤的正中,立着一個圓柱形的水泥臺子,直徑一米多,高大約兩米,不知道幹什麼用的。
我走到跟前,一躥,扒住水泥臺的邊沿,爬了上去。我先是把耳朵豎起來仔細的聽了聽,沒聽到什麼動靜,於是便小心謹慎的站起來。
朝四下裡望去,我不禁抽了口冷氣…
河堤下不遠處,是一大片墳地,看起來,這是一個亂葬崗子。東一座西一座的墳包,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聳立着,看着十分雜亂。
月光下,墳前的墓碑白花花的,墳頭的草看着就像人的亂頭髮,被風吹的舞來動去。
難道說,嚇死老孫頭的那東西,在這亂墳地裡?
張叔說,一旦尋找到那東西的所在地,我就立馬回去,可是,它到底是不是山神的使者,那種穿山甲?如果是的話,山神肯定在這裡,那麼,聶晨和她爸被抓到了這裡?…
我腦子裡轉動着各種念頭,最終,我決定過去看看。
從水泥臺子上下來,下了河堤,我來到這片亂墳地邊。從近處看,這裡更加的荒寂,詭異。
我的心提的高高的,小聲喚道:“晨晨…”
沒有任何迴應,只有風吹動草,發出的沙沙聲。
“晨晨?”
還是沒回應。
壯起膽子,我走進墳地裡。
這墳地裡有不少無主的孤墳,墓碑往一邊歪着。有些墳前還有七月十五燒剩的紙紮,被雨淋的軟趴趴的。
我在墳地裡走了一圈,沒看到什麼穿山甲,更沒看到聶晨和她爸。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我覺得我可能估計錯了,嚇死老孫頭的,可能不是那種穿山甲,而是另有別的東西…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襲上我心頭,到底恐懼什麼,我不知道。
之前我口口聲聲說,找到害死老孫頭的東西,就能找到聶晨,爲此,高老頭兒對我有所誤解,而張叔,則不惜施法把老孫頭變成厲鬼,藉助‘他’來尋找那東西…想到這一點,恐懼中,我心底又有一種深深的不安…
還是抓緊回去吧,回去把這地方告知張叔和高老頭兒。
心神恍惚從墳地出來,我朝着河堤走去,走着走着,我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急忙停住腳步,我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剛纔那種感覺告訴我,有東西從墳地裡隨着我一起出來了,此刻,它就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