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的北平悶熱無比,城裡街道上的行人很少,即使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也都是蔫頭耷拉腦兒的,除了天氣悶熱的原因外,最重要的就是日軍前兩個月剛剛佔了北平,這節骨眼上沒點兒重要的事,誰不要命了往外面跑。日軍剛進城那會,到處都傳鬼子見到男的就殺,見到女的就拉走,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朝外觀音寺衚衕的白家大院東方里坐着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三七分的頭髮髮油擦得鋥亮,鼻樑上架着一副金邊圓框眼鏡,左手夾着一隻香菸,右手握着鋼筆正在桌上寫着什麼。窗邊站着一個穿着大褂兒的人,看歲數也是三四十歲上下,皮膚黝黑,但是身材壯碩,右手拿着一張當天的報紙,左手不住的揉着兩個核桃,家裡是在旗,雖然大部分旗人落沒了,但他們家底兒厚。
埋頭寫東西的人叫曹瑞,獨立記者,因爲家裡不缺錢所以沒事給各個報社寫點東西。雖然看着文弱,但骨子裡富於冒險精神,就喜歡鑽研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哪出了命案或者那冒出個奇聞都少不了他的身影。站在旁邊的黑人是曹睿的發小兒,姓陳,父母給起了個名字叫愛民,那個年代叫愛民的極少,因爲從小就在外面瞎跑所以曬的黝黑,所以曹瑞從不叫他名字,就叫他黑子。
“我說你又給哪寫東西呢,我這兒說半天了你也不搭理我?”黑子瞪着眼大聲問道。
曹瑞停下了筆狠狠嘬了一口煙,慢慢向着天花板吐了幾個眼圈,轉頭看了看黑子笑着說:“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一心二用,哈哈,你不就跟我說報紙上的事兒呢嗎?聽着呢,再說說”。
黑子白了曹瑞一眼繼續說:“少跟我來這套,少爺我跟你說這報紙上可說了,日本子讓每家去登記呢”。說完湊到曹瑞耳邊小聲說:“聽說,過去登記的沒一個能回來的,都讓日本人給宰了”。
曹瑞不耐煩的一把推開了黑子:“你知道你爲什麼當不了官兒,發不了大財嗎?就是耳根子軟,誰說什麼是什麼”。說完站起身走到黑子身邊,同樣把嘴湊到黑子耳邊輕聲說:“這節骨眼你管住自己的臭嘴,少說話,不過有一句話我撂這兒,日本人待不住,咱們早晚得打回來,你看着”。
曹瑞走回書桌坐下伸了個懶腰說:“那什麼,不寫了,報紙上還有什麼,給我念念,閒着也是閒着”。
黑子又白了曹睿一眼說:“你以爲起了個皇上的名字就牛了逼了!告訴你,魏國皇位來的不正,曹睿也是個短命皇帝,你再拿我當下人使喚,我他媽也造反!”。
曹睿猛地站起來坐過去擡手做了個揍人的手勢:“說什麼呢你,你三國看多了你,嘴裡又不乾不淨是吧,你咒誰呢你,趕緊着說呸呸呸”。
黑子笑着腦袋躲到一旁說:“別別別嘿,開玩笑,呸呸呸,你可長命百歲,你倆字都不一樣,哈哈”。
曹瑞從馬甲兜裡拿出香菸和打火機,隨手遞了一根給黑子:“行了,別貧了,讓你念報紙你就念,還以爲現在是大清呢?我現在正在給編輯部寫個連載,名字叫雨夜奇談,找到就是各方面的奇聞異事,現在這報紙爲了多賣錢全是這東西,你找找,我也找點靈感”。
“得,誰讓大清亡了呢,我給你念”。說完黑子又拿起了報紙翻着,尋找感興趣的報道。
黑子突然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一條報道上,他示意曹瑞不要打擾他,然後仔細的看着報道。
“嘿,爺們兒,這個你肯定稀罕,聽着啊!”說完黑子把報紙向上舉了舉,嗽了嗽嗓子唸了起來:“近期多人在通州附近走失,已出動大批警力尋找,根據目擊者線索,失蹤多人最後一次現身爲在通州塔附近,警方已在通州塔附近進行搜索,如提供線索者將有現金獎勵”。
黑子放下報紙看着曹瑞笑眯眯的說:“怎麼樣,行吧這個?”。
曹瑞把菸蒂仍在地上用腳踩滅說:“就是一人口失蹤的案子,這東西你讓我寫在專欄裡編輯也不收啊。”。
黑子似乎有些不高興:“我說,少爺我費半天勁給你念了,你這來個沒用,拿我當猴耍呢?待着你也沒事,打聽打聽,沒準是個大案呢,死了人你總能寫在專欄裡了吧?”。
“也是,走着!”說完從衣架上拿起上衣和帽子戴上和黑子走出了門。
出了衚衕口,兩個下意識的停留了一下,觀察了會路上的情況。不時有滿載日軍的軍用卡車駛來,車輪帶起了滾滾塵土漫天的飛揚着,不少巡警在馬路上維持着秩序,有兩個巡警被揚起的土嗆得不住的咳嗽着。行人比之前見多了,擺攤賣東西的也逐漸多了起來,不少都是周邊郊區的農民帶着蔬菜和特產到城裡來賣。
曹瑞和黑子走到東嶽廟門口,在一個賣香菸的小攤前買了一包煙,掏錢結賬的時候曹瑞聽見旁邊一個賣驢打滾的老農和旁邊一個人說:“可不是邪性呢嗎,前前後後一共六個人,仨人是我們村的”。
蹲在旁邊和老農聊天的人問道:“您再給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農繼續道:“啥怎麼回事啊,就是人進去就再也沒出來過,這塔在我們那哈可有年頭了,就今年出這邪性事兒,今年不吉利啊,你看看這滿大街的大兵,又打仗,哎!”。
曹瑞和黑子對望了一眼一起走了過去,黑子掀開老農小車上的簾子問道:“您這驢打滾兒怎麼賣?”。
“兩毛錢一個您嘞”老農看見來了主顧也不和那人聊天了,站起來滿臉堆着笑回答着黑子。
曹瑞一看蹲在地上聊天的人也走了,走到老農近前親切的說:“聽您說話是通州人?”。
老農端詳着曹瑞這身打扮後,彎着腰點着頭說:“是,大爺,我通州人”。
曹瑞保持着臉上的微笑繼續說:“這麼着,我倆和您做個生意,您今兒這車上的驢打滾兒我全包圓兒了,再請您吃頓飯,您看怎麼樣?”。
老農吃驚的看着眼前的這兩個人,他不明白他們要幹什麼。
“兩位大爺,我什麼也沒幹啊,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啊?”。老農顯得很驚恐,一輩子下層勞動者的思維方式讓他感覺這兩個人不懷好意,但他也只能以軟弱的方式讓他們覺得自己可憐來放過自己。
黑子笑了笑說:“大爺,您把心放在肚子裡,我倆不是土匪,就是跟您打聽點事兒,您剛纔不是說通州塔嗎?對吧,唉,就打聽通州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