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功夫。”
搖搖頭,甩去幻象,張武漫步向前,他的喉嚨當然沒事,迦樓羅的拳術意志不俗,卻不足以用虛無的精神將他擊傷。
瑜珈術講究精神修煉,修身養心,開啓心靈潛能。
但我們的拳術也不差,尤其到了後期,將天地道理貫通在身上,得天地加持,可領悟天人之道。
“他就是送請帖的人。”方丈趕快向迦樓羅解釋。
“什麼時候太淵出了這等人物?觀他根骨,不過26歲,竟到了瑜伽行者的境地,可懼可怖。”迦樓羅嘴上這麼說,面上卻一點都不怕,甚至充滿了興趣,想把張武解剖,看看他到底是怎麼練的。
這世間修行方法有很多種,並不都走三花聚頂的路子,各有各的門道,印州有自己的瑜伽宗。
瑜伽一脈對世間影響甚深,佛教,密宗,甚至江湖武人,拳術和開悟法門中都採取瑜伽術的精華。
“瑜伽行者?”方丈大驚,遍觀整個印州,只有三人到了這個程度,眼前的迦樓羅,不知所蹤的剎帝利王,還有即將老死的聖女。
他們能在深度冥想中短暫感知虛空的奧妙,去到他們嚮往的那個充滿靈性的世界,進行心靈旅遊。
世間的功名利祿,情愛悲歡,無法牽絆他們的心,這是超脫人世的菩薩。
再上一步,那就是大瑜伽士。
有這樣稱號的人古來只有一位,那就是放下太子不當,出家修行,創立佛教的釋迦摩尼,引導無數迷惘衆生獲得智慧與解脫,比皇帝還高貴的人物。
“迦樓羅,觀世音的化身,天龍八部之一,有些意思,蒼州舉行天下武會,想請你師傅前去一敘,見證盛世,這是太淵巔峰階層的盛會,見證他們的武學有種種好處,又有神靈親手書寫地請帖,面子足夠大了,爲什麼不去呢?”
“剎帝利王早已看破紅塵,斬斷塵緣,不會再參與世俗紛爭,那些沒有意義,你的境界應該明白其中道理。”
“人生在世,哪有人能完全斬斷塵緣?總有人情世故纏身,就像你在這裡教授弟子一樣,有恩德要報,有人情要還,這次天下武會,各家老祖一齊出面,這個面子連天子都要給,你師傅不去只會途生事端,被人看成架子大,會來找你們麻煩的。”
張武循循善誘,苦口婆心,他的任務是請剎帝利王參加大會,不是來挑場子,能不動手就解決問題,最好不過。
“天下武會,說白了不過一羣爭名奪利的武人在臺上生死角逐,贏又如何,輸又如何,沒有意義。”
諸多弟子不動聲色將張武包圍,迦樓羅搖搖頭,示意他們散開。
面對瑜伽行者,這樣做沒有意義,面對這個階段的高手,人數無用,他們一擊不成飛遁千里。
如果他想打,你們一起上都不夠虐菜。
如果想走,剎帝利王出來都未必攔得住。
“你師傅剎帝利王也算名鎮一方的人物,印州的精神領袖,如果能在天下武會上表現出風采,自可揚你等威風,平時哪有這樣的平臺讓你表現,如此揚威之機,怎能不把握?小敘幾日又何妨?”
“小敘?”迦樓羅一聲冷笑:“你的面子不夠大,讓尚天歌親自來還差不多。”
張武笑了:“威風很大啊,神靈都請不動,意思這份請帖的份量不夠?”
“不夠!”迦樓羅語氣平淡,慢條斯理,感應到張武的心念,做好動手的準備。
不夠二字彷彿開啓了咒語,整個武場嗡嗡嗡震動,四周山林搖曳,花瓣零落,徐徐飄在空中,被一種沉重氣息帶着逆流向空,環繞在他周遭,顯得無比融洽,彷彿本來就該這樣。
古瑜珈術,天人修行,把生物的生存法則驗證到自己身上,去感應身心的微妙變化,於是懂得了探索自己的身體,探索自然,精神昇華,日月合壁。
“那我就親自帶你師傅去參加天下武會。”言至義盡,嘴皮子不成,最終還是得用拳頭來驗證真理。
“很好很好!我印州雖距離蒼州十分遙遠,消息卻不落後,前段時間聽聞蒼州要開形意門大會,現在卻改爲天下武會,你應該是形意門的人吧?別以爲有尚天歌撐腰就能藐視天下英雄,膽敢如此猖狂,天下武會前,我就先給你點教訓。。”
迦樓羅大手一揮,示意諸弟子後退,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柄彎刀,站成奇異姿勢,似在舞蹈。
刀身佈滿花紋,這是在鑄造中天然形成的,如行雲似流水,美妙異常,但那鋒利的彎刃,卻給人切割身軀的強烈流血感,彷彿只要看一眼,身上就會被劃出血口子。
這是一柄有魔性的刀,被高人加持過的古物。
大戰一觸即發。
張武沒有動,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盯着不遠處的金鐘猛看,思緒放飛,心不在焉,已確定了一些事情。
他從沒想過,一個民族能不能崛起,竟在自己一念之間。
迦樓羅當下變了臉,一個搶步跨過十多米,身體好似被甩直了的披風一般舒展開來,彎刀不知所蹤,當頭對張武罩下。
這種詭異進攻,是張武從沒有見過的招法,對未知的東西,退而避之。
同時有莫名之力勃發,右手作拿捏心臟的狀態,太極打手,能把人的五臟六腑用無數根鋼絲扯住,動即欲碎,這招屢試不爽,是張武的殺手鐗,鐵柺就是被他這麼降服的。
此時卻成了無用功,手上好像沾了油,拿捏不住冥冥之中的東西,那種莫名之力散出去,搭不住迦樓羅,他的身體宛如泥鰍,完全不受力。
這種人張武還是第一次見,只能說他把身體器官完全練沒了,如果他願意,甚至能化作流體,如一灘水一樣在河溝裡流動。
這一失手,要人命。
來不及思考,披風當空飛來,光線一黑,視覺失去作用,身體被緊緊纏住,又有一道黑光襲來,激得張武頭皮倒立,那把魔性的彎刀砍過來了,帶起尖利怪嘯。
措手不及之下,近身戰從來都所向披靡的張武,竟着了道。
不過他也不是吃素的。
骨骼震盪,虎豹雷音。
氣血鼓盪,聚泵成鉛。
大嘯大嘯,鬼神驚天。
“虎虎虎!嗡嗡嗡!哈哈哈!”有聲的音爆加無形的音嘯,密宗真言,道家咒語,都是爛大街的功夫,此時融匯一爐,那種意境被張武融合在聲音裡。
爆!
“噼裡啪啦!”纏在身上的迦樓羅好似破麻袋裹在了炸彈上,那炸彈被引爆,崩的一下,千瘡百孔。
霎時間破了裹纏,但那刀光依舊在。
本能的把頭顱縮回項內,好似戰神刑天,沒有頭顱,本以爲能避過砍頭的致命一刀。
但迦樓羅總是那麼詭異,超乎尋常,那刀就那麼一剜,順着神奇的軌跡,好似拿刀尖撬石頭,要插在張武腦頂的洞裡,把他的腦漿都撬出來。
這下真的要命。
成仙者一大標緻,打開頂門,與天地精神相往來,你纔能有種種神異,異香成就,智慧開發,內聖外王,如果頂門關閉了,那就是普通人。
一步被動,處處被動,大勢已去。
張武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竟然被人打得措手不及,而且對手似乎並不厲害,只是招法詭譎,出其不意,一舉一動出乎人的意料。
這世間沒有後悔藥,只有赤果果的事實,實力強大,並不意味你就厲害,還要打法厲害才行。
殊不知就算一個普通人,他拿一把槍,照樣能把神靈殺掉,只要命中頭顱,擊穿太陽穴,神靈也得死。
“Garuda!”沒有聲音,但所有人的聽到了,在心裡。
時間彷彿停住了,死亡的世間那麼長,一秒千年,足夠張武回想生前往事,沉浸其中,卻被一個宛如洪鐘的聲音喚醒。
“我沒死?”這是張武的第一反應。
刀尖只差那麼一絲絲就插入腦頂,讓張武感覺頂門心涼颼颼的,好似有火柱要穿進來,給你腦頂硬生生打個洞。
迦樓羅退去,站在金鐘旁邊,身體鮮血淋漓,好似炸彈正中心活下來的人,衣服爛得比乞丐還不如,悽慘無比,但他的面色卻很平靜,彷彿這具身軀不是自己的,感覺不到疼。
那句洪鐘喊聲用地是梵文,但張武聽懂了,那是喊迦樓羅的聲音,金鐘裡面有人在喊,用心聲喊。
“你走吧,天下武會,剎帝利王不會參加。用你的命,換這一次機會,你應該沒意見吧?”
“剎帝利王在閉關吧?佛坐金鐘,面壁九年,散而爲氣,聚而成形。”張武腦中有重生前的記憶閃出。
“百日築基,十月懷胎,三年哺乳,九年面壁,這是史前最古老的修行方法,當年菩提達摩東渡傳揚佛法,於嵩山面壁九年,不說法,不持律,默然不語,最終成就佛果,傳下禪宗,成爲東方風靡千古的大宗教。即使到了現在,也有法藏寺威震天下,道統不絕。”
頓了一下,打開智慧之門:“這金鐘,應該是印州最寶貴的東西吧?得到無數武僧的加持,以無量人心證就佛果,也算一條路子。不過你叫剎帝利王,似乎有些託大了吧。菩提達摩和佛陀都是剎帝利種姓,乃大貴族之後,天生高貴,你加個王字,難不成比佛陀還高貴?你這志向,要翻天覆地啊。”
“你知道的太多了!”迦樓羅露出兇相。
他從沒見過智慧高到這種程度的人,簡直是妖怪,如果張武即將成就神靈,知道這麼多不算稀奇。
可明明差得多,卻能一眼看穿印州五千年的佈置,句句說中要害,如此人物,留到將來絕對是大敵。
“再打一次,你不是我的對手。”打鬥,永遠是第一招好使,出其不意,可以弱勝強。
但只要用過一次,你就會露了跟腳,人家心裡有準備,分析的戰鬥,偷襲之法就不頂用了。
“那就再殺你一次!”迦樓羅打出了氣勢,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這是實力帶來的自信。
卻在這個時候,金鐘內出現波動,剎帝利王坐不住鍾了,一旦他出來,雖不會退功,但坐鐘的這幾年絕對是白費了。
人生有幾個九年夠你這麼浪費的?
小不忍亂大謀。
“滾!”迦樓羅得到了旨意,放張武走,不然印州都不用等幾年後,現在就要遭殃。
張武豈是那麼好殺的?
天下武會召開,一定有開胃菜,總要拿些人開刀祭旗,把武會推向高峰。
如果張武死在印州,那可好,給人家開刀的理由了,幾千年隱忍化作虛無,代價太大,剎帝利王也不能承受。
“你最好客氣點。”張武豈是受辱的人?“現在是你求我,我記得阿三教有一種舞蹈,溼婆之舞,這是一切印學的淵源,溼婆是阿三教的三大主神,是宇宙之王,他的舞蹈是宇宙之舞,我想學這個,聽說這種舞蹈能演化成一種拳術,溼婆拳。”
“哈哈哈!”壓抑的笑,怒極而笑,迦樓羅簡直要瘋掉了,你TM的還要臉不,老子放你小命就夠意思了,你還得寸進尺,想學我們的終極文化,真真癡心妄想。
“你瘋了麼?”抓狂的,狠狠的音調,迦樓羅已在崩潰的邊緣,如果不是理智告訴他,幹掉張武得陪葬,不然早下手了。
匹夫一怒,敢殺君王,更何況你連太子都不算,大不了我亡命天涯,你若是把我惹得狠了,我就刺殺你全家。
“我只是仰慕你們的文化,所以纔想學,這也是剎帝利王的機會,我身上有你們的東西,就有了破綻,將來遇上,也好操作不是麼?”
拳術這個東西很難說清楚,最終還要看誰的手段高明。
任何東西都有破綻,一招一式,一種拳法,一套理論,只要找對點,都能破解。
學拳也一樣,你學了形意拳,別人知道你學這個,就會研究你的破綻,並掌握住,打起來自然能針鋒相對,佔據上風。
如果張武學了溼婆拳,剎帝利王將來遇上他,自有優勢。
但也不是絕對的,這同樣是張武的機會,人要成長,當學百家之長,取長補短,學了溼婆拳,對其有了解,將來遇上剎帝利,心裡有準備,就不會出現這次的情況,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這算是一種相互牽制,就看誰的手段厲害了。
金鐘內又出現一陣波動,讓迦樓羅臉色難看。
剎帝利王高瞻遠矚,對自己無比自信,只要三年,成佛,張武算個屁,隨便可碾,但此時不能多生事端,要隱忍,不然要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