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族同一時間……被污染？
索爾突然感到一陣陰寒，周身彷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一身皮膚已經經過了改造，堅韌又遲鈍，不可能起雞皮疙瘩。
“精靈全都是住在一起嗎？真就沒有一個逃掉的？”
“可怕的地方就在這裡。”戈爾薩嚴肅地說，“精靈雖然喜歡聚居，但他們的領地也分佈在各個大陸，也有在外行走的。而且精靈一族還分爲日光精靈、暗夜精靈和海洋裡的水精靈。”
“但無論是哪種精靈，無論是正在族羣中狩獵，還是和巫師交流做生意，以及和矮人族開戰的精靈……他們都在同時，一瞬間消失了！”
全族不分空間距離、血緣族羣，就這麼全部消失了？
索爾感覺雞皮疙瘩已經轉移到了他的大腦皮層。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什麼樣的層次？竟然能同時針對如此多的存在，不留一人？
若是有一天，這個力量又選中了人族呢？
救人，或者殺人。
這讓索爾不禁擔憂起自己和巫師界的未來。
“而在一位三階巫師被污染髮狂屠了兩個小國後，巫師界發起了清理精靈道具的號召。不過你也清楚……”戈爾薩突然擡手，貨架上一個材料自動向兩人飛來。
精靈的消失的確令人細思極恐。
索爾轉頭去看，赫然發現竟然是孔莎曾經偷偷使用過的精靈低語。
“如果……如果……如果有一天，這股力量選中了……人呢？”索爾遲疑着念出這句話。
值得嗎？
那樣拼死拼活？
這時，索爾又吐出一口氣，他俯下身將自己的臉埋在雙手掌心中。
看着這樣的索爾，戈爾薩眯起了眼睛。他指尖動了動，似乎在猶豫，如果索爾真的崩潰，要不要出手？
和未知的危險一樣不可控制的就是概率。
他繼續說道：“之所以說精靈被污染，是因爲在他們消失後，所有精靈製造的道具都發生了異變。許多持有精靈道具的人都表示曾經陷入某種幻境，尤其是在運轉精神體的時候，更容易陷於幻境。而越高級的精靈道具，就越危險。”
在戈爾薩手指轉動間，樹枝上僅剩的兩片嫩綠的樹葉開始慢慢變黃。葉子的邊緣甚至由黃轉褐，開始乾枯變脆。
他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和渺小，連脊樑都不自覺彎了下去。
如果索爾不能靠自己走出來，就算他出言暫時安撫住索爾，索爾的心理也會就此埋下深深的隱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再次爆發。
如果真的天天想着那一點全人類即死概率憂心忡忡，他根本不用等到穿越就可以去上天台了。
索爾臉上滿是輕鬆的笑意，看不出剛剛差點崩潰的架勢。
可是轉念一想，在他安穩的前世，生命就能得到保障嗎？
有時候上一秒還在嘻嘻哈哈，下一秒就因爲事故、疾病或者天災而無奈離世。
索爾驚訝地擡頭，剛想說什麼，卻被戈爾薩打斷，“不要將你看見聽見的內容告訴其他人。那會讓你更加篤定自己的確和精靈產生了聯繫。而意識上的承認纔是最可怕的。”
戈爾薩修長的手指轉動着手裡的瓶子，瓶子裡的液體沒起一絲波瀾。
這種完全無法抗衡的力量甚至讓索爾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產生了懷疑。
戈爾薩倒沒有生氣，他向來不是個重規矩的人，不然也不會離開家族，隻身一人出現在西部大陸。
越是思考，越是恐懼。
黑暗中，他看見已經死去的西德和布朗，看見把自己藏在陰影中的朗姆導師，看見抱着膝蓋哭泣轉臉就能將僕從製成死人花的安吉拉，看見了總是壓抑着自己情緒波動卻偶爾也會崩潰大哭大笑的尼克，看見一遍遍強調等價交換卻又在危機時刻回來救自己的拜倫學長，高傲卻又直率的小天才可麗，性感神秘又強大可怕的孔莎……
當戈爾薩停止轉動，原本生意盎然的樹枝即將凋零。
他看着這些在巫師界掙扎的身影，逐漸變成一個個空白的區域，沒有什麼還能證明他們的存在。
因爲無論他看到什麼，都只能想到一切終將消失的無力。
索爾接過瓶子的那一刻，突然又聽見了聲音。
值得嗎？
一個月只睡一兩次自然睡眠，然後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學習、研究和冒險上？
值得嗎？
爲變強不惜改變自己的肉體和靈魂？
值得嗎？
可能會在下一次尋求知識的旅途中徹底淪爲未知的野獸？
索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某一天，他們會不會也被集體污染，然後消失？
“越是禁忌的東西，越是令人嚮往。”戈爾薩輕聲道，“無論是精靈的強大，還是令他們突然消失的神秘力量，都令巫師嚮往。”
他的確是被那種強大無可匹敵的神秘恐怖力量嚇到了。
幼年時期精神力就能媲美正式巫師的強大精靈一族，竟然也會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消失。
戈爾薩坐在索爾對面，靜靜地看着對方。
他知道索爾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但沒有插手。
最後索爾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他的前世。
想到了那個每天疲憊不堪，天黑上班，天黑下班，看似充實，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有改變的自己！
索爾的肩膀開始顫抖，模糊的嗚咽聲從他指間傳出。
真到了那個時候，戈爾薩……不會救他。
“在第二庫房，只有這麼一件和精靈有關的道具。你看，它雖然在努力僞裝，其實快要耗盡能量消亡。你剛進行巫體改造，對精神體影響非常大，也是你靈魂最脆弱，最容易暴露在外的時刻。所以與其說你是被基斯梅特影響而看到了精靈，不如說是你爲自己擅自使用精靈物品付出了代價。”
“而且這種影響程度還會隨着使用程度加深而變大，甚至會讓他們分不清哪一邊纔是現實。而絕大多數人會因爲篤信精靈的存在而徹底被污染。”
認知的問題，很難改變。
“不錯。”戈爾薩銀色的眼睛眯起來，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審視。
“伱是不是使用或者用精神力接觸過精靈低語？”
“我要死了。”
就在戈爾薩難得猶豫時，索爾突然又坐直了身體，放下雙手，臉上沒有半點淚痕，反而是在笑。
就像是文檔裡的查找替換，全部選中，替換！
沒有前兆，沒有抵禦手段，甚至不知道爲什麼。
不過裡面的樹枝卻發生了一些變化。
“某種幻境？”索爾怎麼越聽越覺得和基斯梅特的能力很像？
可塔主又否認了基斯梅特是精靈……不過基斯梅特不是精靈，也可能和精靈有關。
戈爾薩說完，將手裡的瓶子遞給索爾。
索爾張了張嘴，最後沉默地點點頭。
“使用過精靈製品的人會聽見某種模糊的聲音，甚至表示他們曾看見過精靈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可是除了他們自己，其他人無論是用肉眼還是精神力，都無法發現任何與精靈有關的痕跡。”
可是有時候人的大腦就是這樣，你越不想看到什麼，你的腦海裡就越是會出現那些相關的畫面。
此時他不想看到任何人，任何場景。
但更恐怖的是，精靈消失事件也不過是世界大恐怖之一而已。
“抱歉大人，剛剛不小心鑽了牛角尖，現在已經好了，麻煩您接着講吧。”
他握緊拳頭，害怕雙手的顫抖太過明顯。
“……因爲，除了你自己，誰也說服不了你自己。”戈爾薩加重了語氣。
索爾連忙閉上嘴，他低頭看着手裡的精靈低語。
只是短短几秒鐘，裡面的樹葉就再度變黃。
其中一片，在索爾和戈爾薩的共同注視下，飄飄然掉進了下面的溶液裡，瞬間溶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