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星並不算大,起碼比凡世要小。
楚袁置身高天,打量這裡的地貌。心裡做了一個大概的估算。
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衆人儘管不使用懸空術,也能漂浮,甚至,往上騰空。
重力術!成爲必須術法。
月星沒有植物生靈,沒有巍峨山川,只有凹凸不平的土地,還有巨大得讓人心生絕望的環形深坑。
此刻,橫在衆人面前的,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極目遠眺,無邊無際。彷彿,這是將月星一分爲二的憑證。
這是一方千孔百瘡的世界,印證曾經可悲可泣的往事。
“月宮在那裡?怎麼沒發現,蒼狼你是不是記錯了!”
楚袁掃視地面,只覺千篇一律,難禁視覺疲勞。
蒼狼喃喃道:“沒錯的!肯定在這裡。”
“你們說...這裡會不會,不是月星?”
小灰探頭探腦地問。它裹着布片,一雙長耳不停地抖呀抖。
“我懷疑不是,最起碼,肯定不是幽月天君的轄地。”
蒼狼降落地面,低頭在地上嗅了嗅。
衆人懸身下降,圍住它。楚袁問:“有發現嗎?”
蒼狼沒有正面迴應,它深沉地吐出一口氣,呆了許久,喃喃道:“在三代蒼狼的記憶裡面,這個月,已經不是本來的月。”
它咧開大嘴,神似苦笑,繼續低沉地說。
“它應該在大戰中灰飛煙滅,永遠成爲傳說!當那一位大能祭出爐鼎重鑄這方世界。月!便只剩下所謂的意義了。”
符謙打量周遭,點頭道:“這裡沒有凡人能夠吸取的氣息,植物生靈不可能存在,是真正的絕地。”
楚袁沉吟地說:“無論怎樣都好,這裡始終還是月,是幽月天君曾經的轄地。”
蒼狼苦笑:“物是人非,月宮伴隨幽月天君一併消失,永遠消失在傳說之中。”
面對憂傷的蒼狼,楚袁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小灰煩躁地問。
“那我們爲什麼還要來?”
楚袁笑道:“因爲這裡還有天君的傳說,我們需要證實,要解開迷惘。”
符謙皺眉,忽然道:“但根據官方記載,這裡只是被九霄封鎖,並沒有完全毀滅。”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個傳說,但面前的事實會證明給我們看。其實,你們也懂的!”
蒼狼忽然說出一句深長的話,讓衆人一時失語。
過了許久,楚袁遲疑地問:“你的意思...是,這裡不是被九霄封鎖?”
符謙雙手抱胸,沉吟道:“狼說得有道理,九霄連太陽、太陰神殿都可以封困,要毀滅月星實在算不得什麼。它又怎麼會留下一個見證,讓月神後裔追尋至今?這種潛在的威脅,誰也不希望見到。”
蒼狼忽地仰頭長嘯,欲要吐出心中煩亂情緒。
“月星已非昔年月星。嗚嗷~走吧,跟狼一起跳下這個深淵。”
...
百丈...環境一片漆黑。
千丈...環境略顯溼潤,但不似水汽。
萬丈...虛空失去平衡,只有混亂,就連靈識的探知,也逐縮小範圍。
......
一直下沉。
正當衆人開始懷疑這裡是否異時空的時候,便隱約聽到微弱的聲息。
“有人說,月星,就是爲了囚禁月神而重鑄的,你信嗎?”
“嘿嘿!我們有被囚禁嗎?沒有,我們都過得很好。”
“有人說,月宮,就是月神的宮殿,你信嗎?”
“哈哈!我們也有宮殿,我們就是月神!”
“我們都是月神,但爲什麼,我們看不到陽光?”
“因爲這是月!”
......
細小的聲音從深淵下方傳來,微弱而又低沉,好像是數人對話,又像是一人變幻語氣和聲線,在自言自語。
寂靜的環境中,微弱的聲音尤爲刺耳。
楚袁等人心生警惕,不由放慢了下降的速度。
“咦,好像有客人來了哦!”
“是呀是呀,我也感覺到,好奇怪哦,竟然有客人會來。”
“他們是來跟我們一起玩的嗎?在無盡數月裡面,我好悶,好慌!”
“嘿嘿,慌什麼慌,不是有我陪你嗎?”
“纔不是呢,他們是來找月神的,嗯,就是找我,就是找你。嘿嘿。”
......
一個弧形光幕隔阻在楚袁等人面前。它光芒柔和,但卻讓人看不清內裡的真實。
蒼狼懸身而立,頓止了前行。
符謙來到它的身邊,問:“要穿過去嗎?”
蒼狼道:“你看懂這個光幕是什麼嗎?我們能隨意穿越過去,也能回來。在三代蒼狼的記憶裡面,這玩意就是擺設。但現在看來,我覺得不像。”
“我也看不懂,但只要我們能順利穿越過去,那麼,總要走上一趟。”
楚袁語氣堅決。
蒼狼點頭,道:“那麼...走吧!”
當他們來到光幕前,那神秘的聲音忽然驚慌地說。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來了就只有無盡寂寞和孤獨。這裡有永不磨滅的毒咒,惡毒的詛咒。從月星住入生靈開始,這條毒咒就一直纏繞到今天。月星不應該存在,爲什麼...爲什麼還要存在!”
“你說什麼傻話?我們不是存在嗎?”
“嗯,我有你們,我好幸福!”
“但爲什麼我還是感到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想哭!”
“哈哈哈,我沒有難過,我沒有難過。”
“嘿嘿,外面的人啊,我問你們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不然,我不會讓你們進來的。”
“對對對,你們纔是普通仙君,我們不讓你們過來,你們的屍體也過不來。”
楚袁跟符謙和蒼狼面面相覷。
他沉吟片刻,道:“你們想問什麼?”
聲音低迷地問:“有人說,月星,就是爲了囚禁月神而重鑄的,你信嗎?”
“我不信,幽月天君能夠離開月星。”楚袁飛快回答,他想起了凡世的天君道場。
“爲什麼不信,爲什麼不信?”
“咦!他記得我曾經的名號!”
“天君沒用的,在浩瀚仙界算不得什麼。還是留在這裡好。”
“對對對,這裡最好!”
光幕下的聲音又變幻起來。
楚袁沉默。
片刻後,聲音低沉喃喃。
“在原來的世界自由自在,就因爲夫君出征,出征哦,好遠的,在天上,見不到他了,好想好想他哦,好怕他有危險,好擔心。那時候,有一顆丹藥,聽說呀,只要吃了,就能飛上天找到他...找到他...”
“嗚嗚...爲什麼是丹藥,吃了丹藥之後,以後就見不到他了。這是一個惡毒的詛咒,儘管修成天君,還是沒能離開!”
“他也沒有來!我一直以爲,他會來找我的,我在等,他一定回來的...”
“他不來,他始終沒有來。孤獨...好慌...好怕。”
斷續的聲音同出一人,低迷婉轉楚楚可憐,如同捲縮一角作索索哀愁。
楚袁靜靜聽着,到了此刻,覺得對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想裡面,不再說話。對此,他不由輕聲問:“後來呢?”
“後來...?”聲音很茫然。頓了頓,它竟詭*輕笑起來,道:“後來呀,你猜,嘿嘿!”
楚袁臉色木然,他感到這裡不尋常,既是來自於地理環境,也是因爲光幕之內的人。
他警惕觀察,懸坐虛空,雙手抱胸道:“後來打仗了,戰火蔓延到月星。對嗎?”
“打仗...打仗!嗚嗚,我以爲打仗就能見到他,他會率領洪荒戰神來接我們...但是,他還是沒有來。沒了,什麼都沒了,我在懷抱裡面,看着一切破滅,所有都在懷抱裡面,永遠都走不出這個懷抱...嗚嗚!”
它傷心地哭。
“懷抱是什麼?現在的月星不是還存在嗎?沒有破滅!”楚袁問。
“破滅了,已經破滅了,但那個該死的巨人又把月星重新鑄造,這是一個大懷抱,永遠抱住我,嘿嘿,給我寒冷,給我安身的墳墓,所以,我沒有死呀。”
“嘿嘿...嗚嗚,其實我有想過要死...嗚嗚,爲什麼沒死呢?我還在等...等他們...嗚嗚...”
說到這裡,聲音又斷續起來。
楚袁眉頭猛皺,他遲疑片刻,最終一咬牙,直接問:“當年在仙界,幽月天君曾經投下身影要對九霄宣戰,是你做的嗎?”
“九霄?那是什麼?嗚嗚,仙界,這裡不就是仙界嗎?仙界好可怕,永遠陰暗,永遠見不到人...”
“這裡不是仙界,這裡是月星,當年的投影,是你做的嗎?”楚袁追問。
神秘的聲音忽地沉默。過了許久,另一道聲音響起:“哼,你想套我們的話,我偏不告訴你,除非你進來,不然我不會告訴你的。”
楚袁下意識揉了揉臉,轉頭看向符謙。
符謙想了想,點頭道:“既然來了,終歸要進去一趟。”
“我也有這個意思!”楚袁迴應,轉頭看向蒼狼。
蒼狼道:“直接進去就行,光幕不會阻攔分毫。”
楚袁道:“我先進!”
說完,他飛身進入光幕。
光芒內,是一片破敗的殿宇,到處斷壁殘骸,呈現蒼涼氣息。而在楚袁面前,站着一個妙齡女子,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楚袁,道:“你真夠膽量,咦,你是人耶。好久沒看到人了,你...嗯,長得很一般嘛!”
當從未知中見到真實,楚袁那繃緊的神經略微得到放鬆,縱然對方給他深不可測的感覺,但只要還有實體面對,他就不會畏懼。
“我是人,我叫楚袁,你呢?”
少女展顏一笑,道:“我叫小白,見到你我好開心好...開...”
忽然,少女變了臉色,她緊緊盯着隨後走進來的蒼狼,杏眼圓睜道:“你沒死?”
她神態霎時兇狠,本體一陣變幻,變成了另一副身段和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