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當即懶洋洋笑了:“阿曦你要試探我麼?”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待鐵觀音的醇香在口中瀰漫開來,這才道:“若是我的話,自然就簡單了,雙管齊下,一邊派人去建州搞件大事出來,一邊派人把這件事捅給內閣,不愁趙晨不就藩!”
趙曦微微一笑,起身給趙旭施了個禮:“多謝大哥指教,我這就派人去建州!”
趙旭忽然一笑:“阿曦,要不要我幫你在建州搞出一件大事?”
他一向不擅長建設,可是搞破壞卻實在是在行。
趙曦秀致的眉挑了起來,又端端正正坐了下來:“大哥,我們來細談此事!”
他承認在做壞事方面,趙旭破壞性更強。
趙旭桃花眼漾起笑意:“阿曦,你聽我細說……”
定親王趙晨與二蔡蔡鑰分別之後,從蔡太尉府出來,直接去了西華門,在西華門外遞了牌子候見。
他並沒有等多久,正安帝身邊的太監餘歡就迎了出來,引着趙晨去了崇平殿。
崇平殿裡簾幕低垂,瀰漫着濃郁的龍涎香的氣息,味道有些過濃了,趙晨一進崇平殿,便差點打了個噴嚏。
他定了定神,看向端坐在御塌上的正安帝,拱手行禮:“見過父皇。”
正安帝含笑看着自己的幼子,溫聲道:“阿晨,最近讀書如何?”
趙晨微微一笑,一派天真:“稟父皇,兒臣昨日去見了禮部尚書何正平何大人,向何大人請教學問,何大人誇兒臣大有進益,還建議兒臣繼續跟着名師學習呢!”
他現出煩惱之色:“父皇,如今京城中最有學問的人便是季本申了,兒臣想跟着季本申讀書呢!”
季本申曾經擔任太傅,是大宋當代大儒,爲人雖然滑稽愛說笑,卻着實有學問。
若是父皇答應他拜季本申爲老師,便說明父皇有立他爲太子之意了,以後的事倒是容易了許多。
正安帝一聽便知道趙晨這是要借拜師之事試探自己,臉上卻不動聲色,含笑道:“季本申太滑稽了,不適合做老師,朕再慢慢看看,看誰能做你的老師。”
趙晨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垂下眼簾,恭謹地答了聲“是”。
正安帝看着已經長得瘦瘦高高的趙晨,感嘆道:“時間真是過得快啊,阿曦今年二十一歲了,你也十七歲了!”
趙晨:“……”
趙曦的確二十一歲了,而他比趙曦足足小了五歲,今年應該是十六歲。
對於正安帝連自己的年齡都記不住,卻把趙曦的年齡記得清清楚楚這件事,趙晨心中有些不高興:看來母妃說得沒錯,父皇真是太偏心了,滿心裡只有父皇!
他忽然想起了二舅舅給他的“見血封喉”,心跳不由有些加快——所謂的“見血封喉”是一種產自南方的植物,成熟果實是紅色的,呈橢圓形狀,其中的含有劇毒:若進入眼中,立時就會失明;若由傷口進入人體,會令心臟麻痹,血管封閉,血液凝固,很快就會死亡,而且死亡的症狀和心疾突發一樣,因此叫見血封喉。
二舅舅通過門生,好不容易從儋州弄到了幾枚見血封喉,特地交給他,讓他帶給深宮中的蔡貴妃。
正安帝正端起蔘湯飲了一口。
趙晨悄悄覷了正安帝一眼,心道:如今趙昀被幽閉,趙旭和趙曦都遠在肅州,此時我若趁機把這見血封喉的汁液滴入這盞蔘湯,父皇駕崩,那我能不能搶在趙曦他們前面繼承帝位?
正安帝見趙晨垂下眼簾,濃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似在想什麼心事,便吩咐一邊侍立的大太監安初原:“把內閣早上送來的那封奏摺拿過來吧!”
安初原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臨離開,他雙眼微眯看了正低頭想心事的趙晨一眼,心裡冷笑了一聲。
很快安初原就捧着一份奏摺回來了。
正安帝示意安初原把奏摺遞給趙晨,然後才道:“阿晨,建州出了件事,須你親自回去處理!”
趙晨正在思索着如何把見血封喉的毒液混入正安帝的食物,猛然聽到正安帝的話,頓時呆若木雞。
見趙晨震驚成這個模樣,正安帝以爲他已經知道了,便溫聲道:“此事雖然緊急,你也不用太緊張,不過是倭寇再度入侵罷了,多虧守將羅正華髮現得早,已經擊潰了倭寇的入侵。”
趙晨這才鬆了一口氣。
正安帝沉吟了一下,道:“不過,內閣已經接到了內線從東瀛島國傳來的密信,倭寇預備四月再次入侵建州,你得趕緊回建州封地,安排應敵之事!”
趙晨臉色蒼白,勉強答了聲“是”。
正安帝還以爲趙晨在擔心建州的防務,便語重心長道:“阿晨,不用擔心,等你三哥收拾了西夏騰出手來,讓你三哥幫你平定倭寇之亂。”
趙晨勉強笑了。
正安帝道:“去看看你母妃吧,和她好好聚一聚!”
趙晨退下的時候,因爲內心過於慌亂,差點打了個趔趄,還是餘歡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定親王,小心一點!”
趙晨知道餘歡是安初原的親信,而安初原和趙曦勾結很深,因爲心中憤怒到了極點,他用力甩開餘歡,恨恨地瞪了餘歡一眼,大步離開了大殿。
到了大殿外面,看着那株茂盛翠綠的梨樹,趙晨想起這株梨樹正是趙曦幼時親手種植的,心中愈發怨恨。
他勉強壓抑住朝梨樹踹上一腳的打算,心情複雜轉身看向身後。
崇平殿內簾幕深深,太監宮女靜立廊下,他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趙晨摸了摸袖袋中那個盛着見血封喉的小錦袋,長長吁了一口氣,擡腿向飛雲殿而去。
趙晨剛離開,崇平殿的宮女就引着一個瓜子臉大眼睛笑容甜美身材窈窕的嬪妃走了進來,正是正安帝的寵妃徐昭儀。
徐昭儀手中牽着她的女兒淑儀公主,笑盈盈走了過來。
安初原挨着餘歡迎了出來,一臉諂媚:“昭儀娘娘,陛下正在等着您呢!”
徐昭儀笑容更加甜美:“陛下不是等我,是等他的寶貝公主!”
她剛接到了趙曦命人從肅州送來的密信,趙曦命她務必要說服正安帝下旨,好讓趙晨早日回建州就藩,以免夜長夢多。
蔡貴妃端坐在紅木坐榻之上,看着身材高挑已是少年模樣的趙晨,心中滿是慈愛——不知不覺,她那活潑天真的兒子,已經長成了一個高挑少年了,而且性格也沉靜了下來,不再像以前那樣愛說愛笑整天傻樂了。
趙晨臉上陰沉,匆匆行罷禮,起身便道:“母妃,父皇命我明日出發回建州!”
蔡貴妃嚇了一跳,當即道:“發生什麼事了?你父皇明明答應我,讓你在京城跟着明師讀書的!”
趙晨便把倭寇入侵之事說了。
蔡貴妃聽罷大怒,隨手拿起一邊的一個素瓷花瓶便摔了出去。
隨着一聲脆響,素瓷花瓶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片,花瓶中原先插的花也溼淋淋橫七豎八躺在鋪着碎玉石的地上。
趙晨擡眼看了看噤若寒蟬的衆宮女,沉聲道:“都出去吧!”
宮女們見狀當即急急退出,殿內很快只剩下蔡貴妃和趙晨母子二人。
趙晨把盛着見血封喉的小錦袋取了出來,低聲道:“母妃,這就是您讓二舅舅找的見血封喉,我們不如……用在父皇身上,這樣兒臣就不用去建州了!”
建州人嗜甜,無論炒什麼菜,總像是放了不少糖一樣,他都沒法好好吃一頓可口的飯,趙晨實在是不想回建州了!
蔡貴妃聞言,拿過那個小錦袋,解開繫繩後看了看,確定真的是見血封喉後,這才低聲道:“你父皇那邊的衣食住行都由安初原負責,我沒法下手;不過在甘州的平親王府,我倒是安插了人……”
趙晨默然片刻,眼中含着冷意看向蔡貴妃:“母妃之意是——”
蔡貴妃冷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我剛接到密報,白蜀葵帶着她和趙曦的那個小崽子要回甘州王府了……”
趙晨眼睛一亮:“母妃,這次有把握麼?”
蔡貴妃笑了起來:“放心吧,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