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柳鎮向東二十里有一座柳女山。夜來香和她師傅九指神偷董修最近十年就住在那裡,過着半隱半俗的生活。原來神偷門並沒有什麼門派勝地,而是每代一個傳人,人到哪裡,門派也就到哪裡。
夜、唐二人不急不徐的踏草低飛着,可以說享盡了月夜的浪漫旖旎。
途中,夜來香給唐吹夢講述了一個悽美的傳說
柳女山原本叫孤峰山,因爲它只有一座尖險的山峰。傳說千年多以前,山上有一棵柳樹修煉成精,化身爲一名漂亮的女子,不久就和一個孤身一人住在山上靠賣柴賣字爲生的秀才相愛了。兩個人住在了一起,男耕女織,儼然一對夫妻。
但是這樣平淡卻幸福的日子卻被一個惡道士硬生生來個棒打鴛鴦,把那個道行並不是很高的柳妖女子給打死了,秀才報仇無望、又悲痛傷心之下在後山的一棵柳樹上吊繩自縊了
“從此,人們爲了紀念這個善良的柳妖女,把他們住的山改名爲柳女山夢,如果有一天我有了什麼意外,你千萬不要像那個秀才一樣幹傻事,答應我。”夜來香握緊唐吹夢的手,帶着一身憂傷的說道。
“傻丫頭,有我在,怎麼會呢?你不會有事的。”唐吹夢的眼神溫醇如水。
夜來香不再說話,似乎仍然沒有從那段悽美的傳說的氛圍中脫身出來。
又行了片刻,一座並不太高的山突兀的影子從茂密的樹林中顯露出來。二人穿過樹林,來到一個小山谷外。
“到了,跟我進來吧。”夜來香停了一下道,“谷內設置了許多陣法,相信難不倒你吧?”
“考驗我?嘿嘿,等着瞧好了。”在他沒學《輪迴筆錄》前或許對陣法並不算精通,畢竟他當時在唐家谷主要修煉的是《御宇凌雲訣》,但是要說現在,還真的少有陣法能夠困住他的,除非是那種上古奇陣。
進去後才發現,原來那些陣法全是以奇花異草做爲材料的,有些花散發出來的香氣也是陣法的一種攻擊性要素,還有些草的汁液或者是顏色都有迷惑陷入陣內之人的作用,這些唐吹夢一看便知。
唐吹夢看了看重重花園後顯露出來的那兩間竹舍笑道:“陣眼居然是居舍?而且還是兩間?雙龍戲珠,再採用人之生氣爲陣法添多的變化,妙極妙極!好陣法。”其實讓他更奇怪的是,這些陣法裡或多或少都蘊涵着他們唐門陣法的精髓。
擡頭時,卻見夜來香窈窕的身影已經如穿花蛺蝶般通過了重重陣法,正在竹舍前對着他笑着。當下他不再遲疑,步伐交替變換着方位三奇六儀,八門九星,乾、坤、坎、震、巽一一閃過,最後一個華麗的空中轉身,白衫飄飄的落在了美眸大睜的夜來香面前。
“香兒,是誰和你來了?外面夜深露重,怎麼不請人家進屋來坐?”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這時候忽然從左邊那間竹舍中響起。
想來另外一間竹舍就是夜來香的閨房了。
“啊,師傅您還沒睡啊?”夜來香趕忙拉着唐吹夢走進了左邊那間竹舍。雖然二人都能夠黑暗視物,但是爲了呆會了給董修醫治時候方便一些,夜來香還是把那盞油燈點着了。
“晚輩唐吹夢見過董前輩。”唐吹夢走到牀前恭身行了一禮。
躺在牀上形容憔悴的老者此時在夜來香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看着唐吹夢道:“你姓唐?和唐英揚怎麼稱呼?”
唐吹夢答道:“那是晚輩的祖父。”
董修忽然激動的道:“原來是故人之後啊!哎老夫已經二十年未曾行走江湖了,也就是最後一次行走江湖的時候在黑鷹州從狼窩裡救回了香兒。不知道故人都可還安然於世?”
唐吹夢道:“前輩不必傷懷,病樹前頭萬木春,生死輪迴,後浪推前浪,千古都是如此,任何人也不可能逃脫的。”
“呵呵,小老弟,你倒是看的挺開的,我老偷兒活了這把年紀居然還是執迷不悟,汗顏啊!”
“你們別酸來酸去的了,夢弟,快幫師傅把把脈,看看情況怎麼樣。”夜來香嗔道。
唐吹夢笑了一下,把手搭在了董修的腕脈上。
“吹夢啊,你居然還精於醫道?哦,差點忘了,你們唐門是用毒的祖宗,自古醫毒不分家,呵呵,看來我是老糊塗了。”董修很欣賞這個唐門之後,能夠看出夜來香真正美麗的人會簡單嗎?潛龍在淵啊。
“董老,你的病似乎也是因爲奇毒造成了,而且已經很長時間了,那些毒素已經侵蝕進了你的肌理經脈中了。”半晌,唐吹夢收回手皺眉道。
“呵呵,你說的對,是二十年前中的毒,本來十年就會發作的,我只是用內力和一些當年你祖父英揚大哥送給我的解毒清丹延遲了十年罷了,估計撐不過今年了。”董修淡定的笑道。那種坦然直面生死的意志讓唐吹夢肅然起敬,這是位偉大的老人。
“不會的,師傅,我已經找到了紫薇寶珠”夜來香急切的叫道。說完,手已經從懷中拿出了那顆紫暈蒙朧的紫薇寶珠。
“不是叫你不要去招惹天機閣的嗎?你怎麼不聽呢?當初就不該教你偷技的哎,紫薇寶珠這麼神聖的東西用在我這個糟老頭的身上我怎麼擔受得起?”董修怒道。
“董老不必生氣,這紫薇寶珠是我借來的,我和天機閣的閣主是好朋友,香兒只是一番孝心,並沒有忤逆前輩的意思。”唐吹夢趕忙替夜來香做擋箭牌。
“天機閣的閣主可是跟你祖父有些交情,怎麼就又跟你成了好朋友了?”董修收斂了怒氣疑惑的道。
“董老有所不知,天機閣的老閣主已經在前不久將閣主之位交給了他的孫子。”
“哦,這就對了,對了吹夢,你父親還好嗎?當年我去你們唐門造訪的時候,你父親還是半大的小子,很懂事,很聰穎,是個難得的武學奇才,有他接掌唐門應該可以經營妥當吧。”
唐吹夢臉上一黯,道:“家父已經去世十年了,唐門也已經從江湖上除名了,現在也就剩下我一人了。”
“什麼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董修滿臉的震驚。他久未出谷,而夜來香每次出谷都是快去快回,也沒關心什麼江湖動態,所以直到現在,他們依然不知道這些年來所發生的世事變遷。
“因爲一些陰謀和一些貪婪之輩。”唐吹夢沒有細說,“董老,事情已經過去了,報仇和重建唐門的事情我已經開始着手了,您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好的。現在讓我先幫你治病。”
夜來香遞過紫薇寶珠,道:“夢弟,只要用內力加持在寶珠上,然後把它分別在師傅的全身大穴上點幾下就行了。”
唐吹夢會意,點了點頭道:“董老,我要開始了!”
運起凌雲真力加持在紫薇寶珠上,本來就是紫色的寶珠在紫色的凌雲真力的加持下更是迸射出耀眼的紫色,寶珠的表面隱隱有一絲絲細小的閃電流轉着。
唐吹夢毫不遲疑的拿着寶珠從董修的下丹田開始,先是十二正經,然後是奇經八脈,最後在頭頂的百會穴結束收手。
等到唐吹夢收回凌雲真力的時候才發現,原本流光異彩的紫薇寶珠此時變的暗淡下去,表面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深綠色,應該就是董修體內的毒素了。以他對毒藥和醫術的見識竟然沒有看出來這究竟是什麼毒。
董修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彎腰吐出了一口深綠色的淤血後,整個人變的精神煥發,笑道:“吹夢的凌雲訣居然已經修煉到如此境界了?我記得當年你祖父天縱奇才也沒修到你這種境界吧!”見唐吹夢定定的盯着珠子上的深綠色東西看便道:“你一定想知道那是什麼毒吧?”
唐吹夢點頭道:“董老,這毒好像並不是我們中原所用的毒,我也只能看出這些了。”
“這的確不是中原的毒,這是匈奴國護國巫師放的毒,名叫邪惡之源,凡是中者,無藥可救,必定如被鬼魂附體,渾渾噩噩的度過十年之後七竅流血、五臟皆爛而暴斃,十分的陰毒。就算比之你們唐門的紅顏淚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吹夢心中一動問道:“那麼董老,你當年是在哪裡救回香兒的?”
一旁的夜來香從未聽她的師傅說過這些,於是也是認真的聽着。
“是在黑鷹州和匈奴國交界的賀蘭山狼谷裡救出來的。當時我已經身中‘邪惡之源’之毒,從匈奴國逃出來後爲了躲避追殺就跑進了賀蘭山,由於對地形不熟悉,居然走進了被當地人稱爲死亡之谷的狼谷”
“那裡居住着都是兇殘的長尾狼,嗅到生人的氣息後紛紛從石洞中出來將我圍了起來。我自恃輕功絕世,想逃脫也不是難事。就在我準備飛身向谷外逃去的時候,卻聽到一陣嬰兒的哭聲從狼谷的深處傳來,出於好奇,我殺了幾頭狼首領後,羣狼暫時沒有向我發起進攻,我就趕到了哭聲發出的地方,就見一塊光滑平整的岩石上有一個女嬰被包裹在蒙人縫製的繡花布巾中,旁邊有幾隻狼,只是遠遠的站在一邊,竟是沒有對女嬰伸出獠牙。那個女嬰就是香兒了。”
“後來我便將她抱在懷裡在斬殺了幾百頭狼後渾身染血的出了賀蘭山,找到這個柳女山中的小谷後住下,再也沒有出去過。”
唐吹夢臉上現出一絲奇特的表情道:“董老,你看我猜的有沒有可能,我覺得香兒似乎是匈奴人,而且很有可能還是貴族的後裔,被匈奴的巫師在她尚是嬰兒時對她施加了詛咒和一種奇毒,所以纔會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夜來香美眸大睜,道:“怎麼可能?夢弟,你沒事吧?聽起來好像是聽你在講故事似的。”
董修思索了半晌道:“香兒,吹夢說的不是沒有可能,匈奴國的護國巫師一直是種神秘詭異的羣體,他們不止一次的潛入大梁皇宮想殺掉皇帝,奈何泱泱中原類似的奇人異士也不在少數,所以纔沒有得逞罷了,你身上有着太多的謎團需要你日後去調查清楚。爲師今後也不打算出谷了,我相信有吹夢在,你不會有事。”
他蹣跚的走下牀,從一個暗閣中取出兩件東西,一件是一本書,一件是看上去已經非常陳舊了的布巾,道:“香兒,這就是當年裹在你身上的布巾,上面有些蒙文,我只認識一個字就是‘夜’字,所以纔會給你取名叫夜來香、把你喚做香兒的,你把它拿上,這是你查明身世的唯一線索,好好的保管它。”
夜來香接過來帶着一絲複雜的神色看了半晌才謹慎的貼身藏好。
唐吹夢見外面已經是黎明時候了,便道:“董老,晚輩還有事情要辦,改日再來看望您了。”
董修點頭道:“香兒,你也跟吹夢一塊走吧,他會照顧你的。”
夜來香不捨的道:“師傅”
董修道:“香兒,師傅老了,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太多的生生死死,已經厭倦了江湖,再說二十年沒走動了,現在出去就會像魚離開水一樣死去,你不必掛念師傅,等你查明身世後,回來告訴師傅一聲就行了。現在天色剛好,你們這就上路吧!”
董修把二人送到谷口才把手裡的書遞給唐吹夢,道:“吹夢,當年我欠你們唐門太多的情誼,而今你們唐門遭此不幸我卻無法盡一己之力幫你,現在只好把這本神偷門的秘籍送給你了,希望你能夠從中學到對你以後有所幫助的東西。”
“這怎麼使得?董老,你還是收回成命吧。”唐吹夢擺手不同意。
“香兒,你先替吹夢收着吧!”董修把秘籍給了夜來香。
唐吹夢無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道:“董老,您多保重,我們走了。”
董修道:“走吧!”
等漸漸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形,董修望着即將放亮的東邊天際,喃喃地道:“吹夢,香兒的身世絕對可以影響到你日後的大業,望你好好把握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