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士延的聲音，比之前不知道溫柔了多少，裴如沁盯着他，神色有些恍惚，她這樣柔和的聲音，她都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聽到了，如果不是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她都會覺得，這樣柔聲和自己說話的，並不是唐士延，而是其他人。
裴如沁死死的盯着唐士延那張神色也溫柔了許多的臉，有種被蠱惑的感覺，甚至有一些如夢般的恍惚，這個恍惚的夢，是美好的，是她一直的幻想，裴如沁就陷在這樣的夢中，感覺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不能自拔，她呆呆的樣子，就像是一尊雕塑。
良久，裴如沁甩開了唐士延的手，笑出了聲，她的笑聲冰冷，就像是結了一層寒冰似的，那雙才稍稍恢復了清明的眼神，滿是譏誚和嘲諷，在看向唐士延的時候，透着沁骨的寒意，還有入骨的悲傷。
“唐士延，我們幾十年的夫妻，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你對我這樣的低聲下氣。”
裴如沁咬着嘴脣，一字一句，就好像是從喉嚨的底部發出來的，有氣無力，又好像有滔天的怒火翻涌。
“爲了唐弈琛，你的那個寶貝兒子？”
裴如沁說完，笑出了聲，笑着笑着，眼淚再次流了出來，又急又兇。
“唐士延，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裴如沁的臉色慘白，已經看不出一絲絲的血色，她悲傷的聲音，承載着說不出的委屈，還有不甘和生氣。
唐士延沒有說話，看向裴如沁的眼神，情緒複雜，有愧疚，還有近乎麻木的漠然，當然，也存着關心，但是並不是那種男人對女人，因爲愛情，發自內心的疼愛和憐愛。
“你這樣做是爲什麼？是單純的父親對兒子的疼愛，想要給他最好的，還是因爲孫曼芝？”
裴如沁擡手，用力的擦掉眼睛裡面蓄着的淚水，盯着唐士延，眼睛眨也不眨，那雙偏執又有些瘋狂的眼眸，裡面是對這個問題答案的固執和堅持。
唐士延抿着嘴脣，沒有回答，不管他要求裴如沁這樣妥協的原因是什麼，並沒有差別，因爲不管是爲了什麼，他想要，也是必須得到的結果就是，他的這個要求，是需要裴如沁一定要妥協退讓的。
“是因爲孫曼芝，對不對？”
裴如沁眼角上挑，緊張的看着唐士延，她咬着嘴脣，忐忑又不安，唐士延這樣的沉默，在沒有絲毫耐心的裴如沁看來，就是默認。
“孫曼芝，孫曼芝，又是孫曼芝，她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她死就死了，爲什麼還陰魂不散？她死就死了，爲什麼還要留下唐弈琛這樣一個小孽種，整天在我眼前晃悠，讓我不得安寧！”
裴如沁瞪大着眼，她的臉色鐵青，那怨恨的樣子看起來，猙獰無比。
“裴如沁！”唐士延原本還溫柔的臉，在瞬間沉了下來，重重的叫了聲裴如沁的名字，“注意自己的修養。”
他這話，不滿的意味很濃，對於裴如沁口中稱呼唐弈琛的小孽畜，十分的介意。
“修養？”裴如沁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你和我談修養？”
裴如沁冷嗤了一聲，“我現在變成這樣，是因爲誰？”
裴如沁悲涼的聲音，充滿了憤懣，她耷拉着肩膀，就像是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垂頭喪氣的，沮喪頹敗的很，就像是一隻被斗的一敗塗地的公雞，對於她的這些指責，唐士延只是默默承受，沒有辯解，也沒有反駁。
甄蜜站在門外，隔着一扇門，她都能感覺到，裡面氣氛的凝重，就像是結了冰的水，冒着颼颼的寒涼之氣。
甄蜜心裡有些同情唐士延，她甚至覺得他挺冤的，裴如沁變成這樣，或許確實是唐士延造成的，但是唐士延曾經哪怕是現在所承受的額一切，何嘗不是因爲裴如沁？如果，他和孫曼芝的愛情，沒有裴如沁從中作梗，甄蜜相信，唐士延，孫曼芝，還有唐士延，應該會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甚至是一家四口或者更多。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愛情，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還偏執的不肯放下，就會成爲人生最大的不幸，而如果可以兩情相悅，則是莫大的幸運。
如果，裴如沁沒有愛上唐士延，曾經年輕時，沒有偏執瘋狂的想要得到他，成了執念，她現在不會是這個樣子。
如果，唐士延不是那樣情深，對已經過世的孫曼芝，念念不忘，亦或是，唐士延和裴如沁兩個人一開始就是相愛的，沒有那些陰差陽錯，現在幾個人，應該都可以過的很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的死，活着的，滿是傷悲。
說不清誰對誰錯，甄蜜覺得，情之一物，實在是傷人又磨人，但是甄蜜覺得，裴如沁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給唐士延，怨天尤人，實在是不該，又沒有必要。
“是我，對不住你。良久，唐士延無限無奈的嘆了口氣，“但是--”
“沒有但是--”
唐士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裴如沁無情的打斷。
“你當然對不起我，你知道對不起我就好，但是唐士延，你爲什麼不好好補償我？”裴如沁哽咽着質問。
裴如沁說了很多，也說了許久，很多簡直難以入耳，甄蜜都有些聽不下去了，但是唐士延卻沒有打斷，就好像裴如沁口中說的不是自己似的，又好像是已經習慣麻木了。
可能是因爲說了太多的話，再加上，裴如沁的情緒激動，說話的聲音很大，到最後，她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一直到她閉上了嘴巴，斷斷續續想了幾回，都沒有說出口，該說的，可以說的，她都已經說了。
“如沁，對不起你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我，和曼芝，還有弈琛他們都沒有任何的關係，你有什麼不滿，可以衝着我來，平時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家，你想怎麼發脾氣，打罵我都可以，弈琛和甄蜜，他們難得會來家裡，但如果他們來了，你，必須不能說那些難聽的話，不然的話，我真的會和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