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推開窗,迎面而來的是......明日暖?百花香?芳草青?
都不是,是一張臉。
而且是江寧所有輩子都不想看到的一張臉。
相府二姑娘——江容的臉。
江容是周姨娘所出,當年富商女周氏爲嫁給有婦之夫江祿,使出渾身解數,又是落水又是撞牆,最後下藥懷胎才進的府。
江寧雖然理解周氏渴望改變命運的心,但還是瞧不上這樣的下流手段,江祿也是從沒給過她好臉色。
江容的確是應了那句古話:有其母必有其女,把她孃的齷齪學得有模有樣。
全國上下都知道江寧是未來太子妃時,江容就開始勾搭未來姐夫,美其名曰“戀愛自由”,還恬不知恥地提出“娥皇女英”。
所以江寧看到她就沒好臉色。
“二妹妹今日所來何事?”
“大姐姐,容兒是來給您送禮的。”江容甜甜一笑。
“哦?”江寧面色一沉,“送禮有必要站在窗前嗎?”
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江容頭上甚至冒出了涔涔冷汗。
不過江寧也知道不宜再給自己這個妹妹難堪,便轉移了話題:“二妹妹送的什麼禮物?”
“啊,是上好的胭脂。容兒今日上了集市,置辦了些以贈親友。”
“二妹妹有心了,這胭脂品相的確好。”江寧怎會不知道自己這妹妹的“好心”呢,以前娘讓自己忍下,莫壞了相府的名聲;但現在她決定改變了,自然是要嘗試一下新的選擇。
“大姐姐喜歡便是好的。這般,容兒便再去送些給三妹妹。”
“且慢,我這做大姐的,也不好白拿二妹妹的東西。”
“這都是容兒的一片心意,大姐姐就收下吧。”看着江容真摯的眼神,江寧懷疑她腦子有坑。
哎不對,本來就有坑。
“送禮自然要有回禮,這樣吧,我就從這些胭脂裡抽出幾盒,當做回禮。”
江容嘴角一抽,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那容兒便謝謝大姐姐了。”
“不必,你我姐妹情深,謝來謝去反而生分。”
送走江容後,江寧竊笑,自己真是做出了個好決定。
把江容送的東西還些回去,雖然於理不合,但也沒差到哪裡去;而且如果這胭脂有問題,江容要麼不抹,兩邊相安無事,要麼抹了使苦肉計,到父親那裡去告狀,但是江寧完全可以當面說出胭脂的由來,諒父親也怪罪不到自己頭上。
看來改變的第一步就這麼順利地邁出了。
不對,萬一被人知道堂堂相府嫡長女、林家外孫女送給姐妹的回禮,竟是姐妹送自己的禮物,被嘲笑了可怎麼辦?
想了想,江寧還是送了只上品鐲子給江容,聽說江容拿到鐲子那叫一個感激零涕。
接着江寧便開始算計如何避免前世被毒死的結局。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讓別人嫁給徐修明。
唔,要不讓小桃代嫁?
徐修明在乎的只是丞相和林家的支持,小桃滿眼只有富貴,他倆簡直絕配。
但這一想法一出來,就被否定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要相看許久才婚嫁,不被看出來纔怪。而且若是低門小戶,夫家忍忍倒也過去了,但那可是皇家,一個國家至高無上的存在!欺瞞聖上可是死罪,不光小桃會被砍頭,整個江家、林家也可能不復存在。
江寧不是那麼冷血的人,她看不得親人因自己而倒在血泊中。
現在太子妃的最佳人選是自己,那如果自己不能當太子妃,不就是等於徐修明要娶別人?
說幹就幹,江寧立馬尋出一柄小刀,準備往自己臉上劃一道。
但就在刀刃要碰到白皙的肌膚時,她又顫顫巍巍地把刀放下了。
父親不會放過這麼個與皇家結親的好機會,就算自己毀容了,他也會請最好的大夫來給自己醫臉。
到時候自己不去也得去了,逃脫的唯一辦法就是死。
但是她還不想這麼早死。
江寧思來想去,心亂如麻,最終決定去問問母親。
伴隨着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江寧來到了一個古樸的房間。屋裡無甚擺設,只有一牀一棋一琴,的的確確讓人感到清雅之氣撲面而來,好似仙人住處。
江寧進來時,林元昭正斜靠在牀上看書,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
孃親的確是個美人,一雙剪水秋眸似乎能閱盡世間一切。
只可惜生在林家,嫁給了江相。
看見自己的大女兒進來,林元昭的身邊馬上出現了慈母光輝,臉上也浮(zhu)起(jian)笑(bian)容(tai)。
“寧兒總是不來,孃的悲傷都要逆流成河了,哼哼。”
“娘,我這次來是要問一些問題。”
林元昭表示很不屑:“無事不登三寶殿。”
“娘——”江寧討好地笑着,跑到江夫人身旁輕輕捶着背。
“說吧,什麼問題?”
“娘啊,如果有個人曾經背叛了你,但你又不得不和他在一起,那該怎麼辦?”
“......我懷疑你在內涵江某人。”
江某:謝邀,人在路上,感到鼻癢。
“娘,這就是女兒現在遇到的問題嚶。”
“你是在說太子?”林元昭皺了皺眉頭,“你同他現在都沒見過面,何談背叛?”
江寧突然停下了捶背的手,但隨即又搖搖頭:“娘,女兒在寫話本。”
是啊,一個無比真實的話本。
江寧講了一下大概情況,林元昭緊鎖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這還不簡單?嫁給他,讓他愛上自己,然後虐死他。孃親這麼多年的話本可不是白看的!”
震驚!一女子竟這樣處理這個問題!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從江家主母那兒回來已是黑夜,皎潔的月光下、明亮的燈火前,卻是一副愁容。
江寧迷茫地看着前方。
出現了,又一個和前世不同的地方。
以前的孃親不是這樣的。
還曾記得三四歲的時候,自己摔倒,孃親站在旁邊,就揣着手看熱鬧。無論自己是哭是鬧,都不理睬,下人想要扶起自己時,她甚至阻攔。
最後纔在父親的幫助下爬了起來。
或許林元昭是想讓女兒學會獨立,但很遺憾,江寧只學會了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只知順着別人的意思。
從那以後,孃親在江寧眼中逐漸變得陌生起來,慢慢地成爲冰冷和權威的代名詞。
在小妹出生後,更甚。
而現在,自己最熟悉的人之一,高高在上的母親,竟然如此親近自己?!
江寧不禁哆嗦了一下。
如果是這樣,那別的會不會也發生了鉅變?
比如......徐修明?
倘若真是這樣,自己豈不是就沒有性命之虞了?
江寧蹦蹦跳跳地返回院子,卻意外撞到了跑出來的江容。
二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卻是同時開口:
“二妹妹來我院子作甚?”“大姐姐,容兒原是來找你的。”
又是一陣沉默。
“二妹妹快些回去吧。”“若無事容兒便先走一步。”
江寧擺擺手,江容也急忙跑開了,懷裡好像還揣着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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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冤家遠去的背影,江寧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拿得好,拿得妙,拿得江容哇哇叫。
進了院子,迎面而來的是挑着燈的素桃。着一襲白衣勝雪,也倒符合她的名字。
素桃在前世是個老實的,但隨着自己的重生,一切都不能以原來的目光來對待了。
江寧面色一沉。
素桃見江寧回來,眼中閃着淚光,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憋出來四個字:“沒事就好。”
江寧呵呵一笑,自知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
“素桃多慮了,我可是你們的姑娘啊,雖談不上神通廣大,可也有些本事,而且這是在相府,怎麼會有事呢?”
“奴婢失言,還請姑娘責罰。”
江寧眯眼,牽過素桃的手,凝視着素桃的雙目,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苟富貴,無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