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冷水澆在他臉上,他打了寒顫,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被點了七處大穴,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連手指也動不了。
黃一飛等人正一臉得意的圍在旁邊。
黃一飛蹲下來看着他,道:“你終究還是落在老子的手裡。”陸華楓淡淡地道:“閣下也是有點身份的人,居然用江湖上下三濫的手段。”黃一飛道:“對你這天龍教的狗賊還講什麼江湖規矩?”陸華楓心裡一酸,扭過臉不再理睬他。
黃一飛道:“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把段恨天教給你的武功心法寫出來,我們看在陸堡主的面上也會給你留條生路。”陸華楓這才明白他們抓自己的目的,不由冷笑:“就算我告訴你,你就能破解得了麼?”黃一飛道:“那就不用你管了,你只要寫出來就行。”陸華楓冷冷地道:“你別做夢了!”
黃一飛站起身,冷笑道:“你還嘴硬!”忽然一腳踢在他肋間。他只覺五臟六腑都翻轉過來,不禁冒出了冷汗。
黃一飛惡狠狠的道:“你寫不寫?”陸華楓道:“你休想!”黃一飛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多久。”一揮手,兩個大漢走上前,用麻繩套在他腕上,將他吊在房樑上。
諸百川拿了根粗大的皮鞭走過來,道:“臭小子,你到底寫不寫?”陸華楓淡淡地道:“有什麼手段你們儘管用好了。”諸百川獰笑道:“是麼?”一鞭抽下,他登時衣衫破碎,起了一道血痕。
諸百川每抽一鞭就問一句,他乾脆閉上眼睛不理不睬,暗暗凝聚內力解穴。
轉眼間他已遍體鱗傷。
諸百川停住手,抹了把汗,道:“這小子倒嘴硬得很。”
孫澤眼珠一轉,忽然道:“把那小丫頭帶來!”
他一愣,只見一個大漢已拽着玉星兒走了進來,不由暗暗叫苦。
玉星兒武功平平,他們並沒有點她的穴道。看到陸華楓,她飛撲過來,急急問道:“楓哥,你怎麼樣?”見他滿身傷痕,不由落下淚來。
陸華楓苦笑道:“我沒事。”
黃一飛走上前一把拉開她,惡聲道:“大爺再問你一句,你寫還是不寫?”陸華楓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你就不會說點別的了?”黃一飛獰笑:“你還嘴硬?”拉過玉星兒:“這是你的女人吧?”“哧”地一下,玉星兒的衣袖已被扯了下來,露出一隻雪白的玉臂。
玉星兒不禁失聲尖叫。
陸華楓又驚又怒,喝道:“你要幹什麼?”黃一飛獰笑道:“她就要變成天下最髒的死女人了!”手又抓住衣襟,作勢欲撕。玉星兒嚇得大聲尖叫。
陸華楓大叫道:“我寫!你快住手!”黃一飛冷笑道:“算你還識相!”手一揮,他被放了下來。
陸華楓道:“解開我的穴道。”黃一飛道:“這可不行!”陸華楓道:“你不解開我的穴道我怎麼寫?”諸百川道:“你當咱們是傻瓜麼?解開你的穴道咱們還能製得住你麼?”陸華楓道:“你們可以只解開我手臂上的穴道。”諸百川道:“那也不成。”陸華楓道:“那你們讓我怎麼寫?”孫澤忽然道:“還有個辦法。”黃一飛問道:“什麼辦法?”孫澤道:“咱們砍掉他一條腿,這樣他既逃不了,解開穴道也沒關係。”黃一飛想了想,笑道:“就這麼辦!”
諸百川道:“讓我來!”從旁邊一個大漢腰間拔出一柄鬼頭刀,獰笑着向他走來。
陸華楓大駭,此時他的穴道尚未完全解開,眼看諸百川逼上前來,再也延挨不得。玉星兒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想撲過來卻被黃一飛緊緊拉住。
諸百川在他腿上比了兩比,道:“臭小子,昨天你不是還很神氣麼?”作勢欲砍。
玉星兒拼命掙扎,忽然低頭狠狠一口咬在黃一飛手上。黃一飛手掌劇痛,心中大怒,反手一掌將她打得直飛出去。他是外家高手,這一掌有開碑裂石之功,玉星兒如何禁受得起?重重摔落在地,噴出一口鮮血,就此不動。
陸華楓肝膽欲裂,急怒之下一股內力突然洶涌而出,被封穴道豁然衝開。
這時諸百川的刀已砍了下來。
他身體一側,一腳踢在諸百川的胸口,諸百川口中狂噴鮮血,滾了幾滾,已然斃命。
黃一飛等人一愣之後,紛紛怒吼着衝了上來。
黃一飛一掌劈出,風聲呼呼,竟用上了十成功力。
陸華楓卻不閃不避,挺身向前,雙掌一交,他身形一晃,後退幾步,黃一飛卻如皮球般被拋了出去,撞到柱子滾落在地,半天沒爬起來。
這時孫澤的劍已堪堪刺到他腰間,他想也不想一掌拍下,孫澤只覺臂上一麻,長劍落地。同時“嘭”的一下,他肩頭中了李洪一掌,踉踉蹌蹌退出數步。
此時諸百川已死,黃一飛重傷,李洪和孫澤萬萬不是他的對手,李、孫二人也明白這一點,四隻眼睛緊緊盯着他,全神戒備。
忽聽玉星兒發出一聲**,他顧不得傷敵,急忙奔過去,輕輕把她抱在懷中,連聲問道:“星兒,你怎麼樣?”玉星兒睜開眼睛,道:“楓哥,你沒事吧?”陸華楓道:“我很好。”玉星兒道:“那些人呢?”
他轉頭四望,這才發現四周已空無一人,只有諸百川的屍體倒在門旁,原來黃一飛等人已悄悄逃走了。
陸華楓道:“他們都跑了。星兒,你覺得怎樣?”玉星兒輕聲道:“我不成了,楓哥,今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說話間已是氣若游絲。陸華楓垂淚道:“都是我害了你!”玉星兒勉強笑了笑,道:“這不怪你……我終是無緣做你的妻子……”他心中大慟,輕聲道:“星兒,我答應你,等你大好了,我們就成親。”
玉星兒眼睛一亮:“真的麼?”他重重的點頭:“真的。”玉星兒嘴角現出一抹微笑,輕輕地道:“等我大好了……等我大好了……”驀然一頭秀髮垂了下來,再也不動。
陸華楓大驚,叫道:“星兒!星兒!”探她鼻息,已然氣絕。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也停止了跳動,喉頭髮甜,不禁嘔出一口鮮血。
玉星兒死了,不到一天之前她還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時而任性,時而嬌嗔,現在任憑他千呼萬喚,她已不能再應一聲。
他悲痛欲絕,欲哭無淚。
寒風夾着雪花吹在陸華楓的臉上。
他坐在玉星兒的墓前,地上已有了一堆空酒瓶。看着那塊寫有“愛妻玉星兒之墓”的墓碑,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酒,眼裡漸漸燃起一團火。
玉星兒一直想嫁給他,至死還念念不忘,以妻子的名義安葬她,也算了了她的心願吧。
喝光最後一瓶酒,他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去。
此時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報仇.
火盆中的木炭燒得正旺,房中溫暖如春。
華山派掌門於景卻覺有股擋不住的寒意襲上心頭。
黃一飛重傷而歸,實在大出他的意外,他實在低估了陸華楓的武功。黃一飛等人的行爲雖是出於他的授意,結果卻是他始料不及的。
昨天他收到了鐵劍門孫澤和六和莊李洪暴斃的消息,知道陸華楓很快就要找上門來了。他已邀了好友北方大俠葉陽春來相助,不知爲什麼現在還沒到。
他正在踱着步,忽聽傳來一陣喧譁聲。正想去看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弟子已氣急敗壞的跑了進來,叫道:“師父,不好了!陸華楓打上門來了!”
他吃了一驚,急忙奔出,卻見陸華楓已迎面走來。
他的白衫上血跡斑斑,看來已有不少弟子傷在他手裡。
於景喝道:“陸華楓,你居然敢到華山來撒野!”陸華楓冷冷地道:“黃一飛呢?快叫他出來!我要殺了他!”於景大怒:“好大的口氣!你先過我這一關再說!”呼地一掌拍出。陸華楓也不閃避,出掌迎去,“嘭”地一聲,雙方都退出三步。
陸華楓暗自一驚,於景不愧是華山派掌門,內力深厚,竟與自己不相上下。當下收起小覷之心,全神應對。左掌一圈,右掌從肘底穿出,直擊對方胸肋。
黃一飛已聽到消息,在一個弟子的攙扶下走出來,站在旁邊觀戰。
陸華楓看見他,幾次想衝過來,均被於景擋住。他一聲大喝,雙掌齊出,掌力雄渾直壓過去。於景不敢怠慢,運足內力出掌相迎。四掌相交,陡覺一空,不由暗叫不好。陸華楓已借勢凌空一翻,直撲黃一飛。
黃一飛重傷在身,忽見他直撲過來,一時竟嚇呆了,連躲閃也忘了。
於景縱身上前,一掌拍向陸華楓後背,想籍此逼他回身自保,好解黃一飛之危。哪知因玉星兒之死,他已恨極黃一飛,寧可捱上一掌也要取他性命,竟絲毫不顧自身的危險,依舊一掌結結實實的按在黃一飛胸口,與此同時,他也被於景擊中,直飛了出去。
於景急忙扶起黃一飛,叫道:“師弟!師弟!”見他噴得滿襟都是鮮血,已然氣絕。
他又悲又憤,喝道:“姓陸的惡賊,你害死了我師弟,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陸華楓抹了抹嘴角滲出的血跡,冷冷地道:“黃一飛卑鄙無恥,你是他的師兄,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吧!”
於景大怒,拔出長劍直刺過去。
陸華楓側身避開,身體一轉,已從一名華山弟子手中奪過一柄寶劍,唰唰兩劍,分刺於景左右要穴。於景身軀半旋,橫劍一封。隨即長劍一抖,寒光閃閃,劈面剁來。陸華楓劍走輕靈,飄一般圈到於景右側,劍招倏變,長劍向上一撩,反挑敵人右臂。於景驀然身子向前一撲,“彎弓射虎”,分開左右,右劍猛刺,左掌平伸,劍刺掌劈,同時攻到。
本來兩人武功不相上下,陸華楓方纔中他一掌,受傷非輕,但他仗着劍法精妙,尚能和於景周旋從容。
於景久戰不勝,心裡焦急起來,手腕一抖,滿天劍光向他當頭罩下。陸華楓卻不閃不避,長劍挺出直刺他胸口,竟然想與他同歸於盡。於景嚇了一跳,急忙回劍隔開。
連日來的打擊,加之玉星兒的慘死,他已心灰意冷、了無生趣。此時他內傷頗重,自知支持不了太久,已抱定必死之心,是以只攻不守,招招都是拼命打法。這樣一來情勢登時逆轉,於景反倒處在了下風。
於景也看出了這點,眼珠一轉,驀然一聲大喝縱身掠起,長劍一展,一招“八方風雨”將他的退路封死,左掌當頭拍下。
陸華楓受傷之後身法有些遲滯不靈,化解了他的劍招,卻再無法避開他的掌力,他暗暗嘆了口氣,舉掌一迎。“嘭”地一下雙掌相交,於景連退七、八步,背心撞到樹上,硬生生將涌到喉頭的一口鮮血嚥了回去,心中大吃一驚。陸華楓踉踉蹌蹌退出數步,長劍拄地勉強站穩,他面色蒼白,只覺胸中氣血翻涌,不禁噴出一大口鮮血。這一掌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內力,現在任何一個華山派普通弟子都可以輕易打倒他。
於景卻不知道他已油盡燈枯,見他重傷後竟能接下自己全力的一掌,不禁駭然。自己受他內力反震也受了傷,當下暗暗運功調息,不敢再貿然出手,一時兩人竟處於僵持的局面。
忽然一個弟子叫道:“師父,葉大俠來了!”
於景大喜,轉頭看去,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已走到近前,他身後跟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兩人拱手見禮,葉陽春道:“路上有事耽擱來遲了。”瞥眼見到黃一飛的屍體,大吃一驚,道:“黃兄弟他……”於景轉過頭,惡狠狠地盯着陸華楓:“師弟被這小賊害死了。”
葉陽春上前兩步,道:“你就是陸華楓?”陸華楓冷冷地道:“不錯,你是何人?”於景喝道:“這位是北方大俠葉陽春,你這小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葉陽春道:“黃大俠是你給害死的?”陸華楓冷笑道:“什麼大俠,不過是個卑鄙齷齪的下三濫而已!”於景大怒,喝道:“你死到臨頭還敢胡說!”葉陽春道:“殺人償命,你還有何話說?”陸華楓淡淡一笑,道:“‘殺人償命’麼?我無話可說。”
葉陽春皺了皺眉,道:“陸華楓,你也是名門子弟,竟自甘墮落與邪魔爲伍。”陸華楓道:“葉大俠以剛正聞名,竟也與此等無恥之徒爲伍,可見傳聞也靠不住。”
葉陽春淡淡地道:“葉某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心裡清楚,又何須在意別人的眼光。”陸華楓笑了笑,道:“你倒灑脫得很。”葉陽春道:“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陸華楓道:“哦?”葉陽春道:“看你的面色,你已受了很重的內傷。”陸華楓道:“葉大俠倒好眼力。”
於景不耐煩的道:“葉兄還和這小賊羅嗦什麼?”葉陽春道:“你還能逃得了麼?”陸華楓道:“不能。”葉陽春道:“那你還等什麼?乖乖地投降,說不定還有條生路。”陸華楓淡淡地道:“我來這裡的時候就沒打算活着回去。”於景咬牙切齒地道:“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你害死了黃師弟,我要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陸華楓道:“是麼?”忽然向後退了六、七步。現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就是萬丈深淵。
葉陽春一愣:“你要幹什麼?”
他輕蔑的一笑,忽然轉身一躍,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向崖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