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六【有情何似無情】

秋去冬來,大雪紛飛。

陸華楓正舒適的坐在火爐旁邊喝着酒邊翻看着一本劍譜。經過將近一年的整頓,天龍教已變得井然有序,被他牢牢控制在了手中。他閒暇時就研究各派武功,現在的他已遠非一年前可比。

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在小聲說話,嘰嘰喳喳似乎在爭論着什麼。

他擡起頭,問道:“誰在外面?”

門一開,陳柔走了進來,道:“公子,杜堂主求見。”陸華楓道:“有請。”飛虎堂堂主杜遠侷促不安的走了進,躬身道:“教主。”陸華楓微笑道:“杜堂主請坐,有事麼?”

杜遠的臉忽然紅了,結結巴巴地道:“屬下……屬下……”他本就不擅言詞,現在一緊張更說不出話來,三十多歲的大漢竟象小姑娘一般害羞,只好求助的看着陳柔。

陳柔笑了笑,道:“公子,杜堂主是來向公子求親的。”陸華楓莫名其妙:“求親?”陳柔笑道:“正是,杜堂主想求公子恩准把小憐嫁給他。”他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杜堂主年齡也不小了,早就該成家了。柔兒,你平素跟小憐要好,你去問問她的意思,只要沒什麼問題就準備完婚吧。”陳柔笑道:“不必問了。”從門外把小憐拉了進來。小憐滿面緋紅,低頭弄着衣角。

陸華楓笑道:“那就訂在正月初六吧,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正好可以籌備婚禮。”轉頭對杜遠道:“你可要好好準備準備,不能委屈了我的義妹。”杜遠一愣,隨即大喜,躬身道:“多謝教主!”他是天龍教飛虎堂堂主,在江湖上地位顯赫,新娘如果是丫環身份,未免被人輕視,但天龍教主的義妹卻不可同日而語了。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欽佩,暗想:“怪不得段教主把天龍教交在他手裡,他年紀雖輕,處事卻如此周全。”

陸華楓笑道:“我也該好好準備一份嫁妝。”

小憐又喜又羞,扭身跑出門去,杜遠也傻笑着告辭而去。

陳柔笑道:“他們兩個倒很般配。”陸華楓看着她,微微一笑:“柔兒,教中有不少少年英傑,你有合意的儘管告訴我,我給你做媒。”陳柔紅了臉,嗔道:“公子,你又在取笑我!”

陸華楓微笑道:“兩情相悅,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不能厚此薄彼,柔兒,你以後不用再教主、公子的叫我,就叫我大哥好了。”她臉更紅了,道:“我怎麼配?”陸華楓道:“有什麼不配?我心裡一直把你們當成妹妹的。”陳柔輕聲道:“我只是不敢。”陸華楓道:“你且叫聲試試。”陳柔低下頭,細聲道:“大……大哥。”陸華楓不禁一笑,心中忽然想起:“柔兒的年齡與菲菲相差無幾,但兩個人的命運卻有天壤之別,可見這世間原無公平可言。”.

一連幾天的綿綿細雨,路上泥濘難行。

在這個小鎮的客棧裡,陸華楓正在無聊的踱着步。他從天龍教長安分壇返回摩天嶺,被雨困在了這裡,這次出來他沒有帶金氏兄弟。

忽然,窗上響了兩下敲擊聲,他一怔,輕輕推開窗子,如燕子般飄到院中,對面房頂上一個黑影向他招招手,轉身掠去,轉眼間已在十幾丈外。

他心下奇怪,縱身追出。那黑影的輕功絕佳,竟一直與他保持着七、八丈的距離,只片刻兩人已到了小鎮外,那黑影驀然閃入樹後不見了。

他正自驚疑,忽然從左面的樹林中傳出打鬥聲和兵器撞擊聲。他急忙掠過去,只見四個蒙面人正在圍攻一個黃衫青年。

他不由一驚,被圍在中間的青年人竟是陸雨亭。那四個蒙面人居然都是頂尖的高手,陸雨亭雖武功卓絕,卻難以一敵四,雖在勉強支撐,卻已是險象環生了。

陸華楓一聲怒斥,撥劍撲向一個蒙面人。那人使一把彎刀,見他劍到,忙側身避過,手中刀順勢橫削。陸雨亭看見他,又驚又喜,長劍一揮,盪開一個蒙面人的軟鞭,道:“阿楓,你怎麼會在這?”他左掌拍出把一個蒙面人迫退,道:“那兩個歸你,這兩個給我。”陸雨亭笑道:“好啊!”身形一展,劍光如練,疾風暴雨般攻出。

本來那四個蒙面人對付陸雨亭佔盡了上風,現在分出兩人對付陸華楓,形式傾刻逆轉,陸雨亭揮劍隔開一個蒙面人的單刀,一掌切在他肩頭,身軀半旋,長劍已在另一蒙面人的肋間劃了一道血口。那邊對付陸華楓的兩人一個被他一掌打傷,另一個還想苦苦支撐,見同伴受傷,心裡一慌,胸前已多了個透明的窟窿。

見勢不妙,三人打聲呼哨,同時躍出,箭一般向樹林深處逃去。陸華楓正要去追,被陸雨亭攔住了,道:“窮寇莫追。”陸華楓問道:“他們是什麼人?”陸雨亭道:“看不出什麼路數,好像是些職業殺手。”陸華楓一愣:“殺手?”陸雨亭道:“應該沒錯,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陸華楓沉呤道:“能請到這種殺手的應該不是一般人,誰這麼大膽敢跟陸家堡作對?”陸雨亭苦笑:“我一直也沒想出來。”打量着他,道:“阿楓,你做了天龍教的教主?”

陸華楓點了點頭:“是。大哥,你這是去哪?”陸雨亭道:“我準備去長安。”陸華楓道:“爹爹好麼?”陸雨亭道:“很好。”陸華楓道:“周叔他們還好麼?”陸雨亭道:“他們已經離開陸家堡了。”陸華楓一怔:“他們去哪了?”陸雨亭道:“不知道,他們是偷偷走的。”陸華楓愣住了,過了半晌,忽然道:“大哥,謝謝你。”陸雨亭道:“謝我什麼?”陸華楓微笑道:“謝謝你沒有追究這件事。”

陸雨亭笑了笑,道:“阿楓,你能不能離開天龍教?爹爹對這件事很生氣。”陸華楓苦笑道:“我離開天龍教他老人家就會原諒我麼?”陸雨亭不語,他深知這是不可能的。陸華楓道:“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陸雨亭看着他,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道:“你好自爲之吧。”

看着陸雨亭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他忽然緩緩地道:“現在你可以出來了。”一個黑影從棵樹後走出,笑道:“好久不見了。”

陸華楓道:“說吧,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黑影道:“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求你?”陸華楓道:“難道沒有麼?”黑影道:“我只不過路過這裡看見你大哥給人劫殺,恰好我還知道你就在附近,所以就去告訴你一聲。”陸華楓道:“哦?你怎麼忽然這麼好心了?”黑影嘆了口氣,道:“就算是我拍拍天龍教主的馬屁還不行嗎?你當了一年多的天龍教主,疑心病倒大大見長。”陸華楓道:“對你這種人不得不防。”

黑影苦起臉,道:“我這種人又怎麼啦?我做壞事也做在明處,比那些假仁假義的大俠要好多了。”陸華楓也嘆了口氣,道:“爲什麼你每次都好像很有道理似的?”黑影笑道:“不是好像,是確實。”陸華楓道:“你的輕功又長進了不少啊。”黑影得意地道:“那是當然。”陸華楓道:“你的臉皮也長了不少啊。”黑影笑道:“承蒙誇獎。”陸華楓道:“你到底有什麼事趕緊說,我要回去睡覺了。”黑影道:“那好,你就請我喝杯酒吧。”陸華楓一愣:“喝酒?”黑影道:“我幫了你的忙,你難道不該請我喝杯酒?”陸華楓愕然道:“這就是你的要求?”黑影道:“不錯。”

陸華楓愣了片刻,忽然大笑,道:“跟天下聞名的採花賊一起喝酒不知是什麼感覺。”花惜玉笑道:“你馬上就知道了。”.

地上已經有了七、八個空酒瓶,兩人卻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好像喝下去的是水似的。

陸華楓道:“真是奇怪,怎麼我總是遇到你呢?”花惜玉笑道:“這說明我們有緣。”陸華楓剛喝下的酒差點噴了出來,他一邊咳嗽一邊道:“咳咳……拜託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說話好不好?我可不是女人。”

花惜玉忍住笑,道:“女人有你這麼漂亮的也不多。”用一種邪邪的眼光打量着他,又道:“你若真是女人,我拼了命也要娶你當老婆。”陸華楓又好氣又好笑,啐道:“當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花惜玉喝乾了杯中酒,道:“我這半輩子不知見過多少女人,最漂亮的當屬那位林雪筠姑娘,但她是你的心上人,我只有離得遠遠的。”他斟滿酒,又道:“只是這位林姑娘太沒眼光,放着你這麼優秀的男人不要,卻偏偏要嫁給慕容昭那小子。”

陸華楓心中酸楚,暗暗嘆了口氣,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花惜玉看着他,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她,爲什麼不去阻止呢?”陸華楓愣了愣:“阻止什麼?”花惜玉道:“當然是阻止她嫁給別人呀。”他大吃一驚:“你說什麼?雪筠她……她……”花惜玉愕然道:“怎麼,原來你不知道?林姑娘這個月十八就要跟慕容昭成親了。”

他手中的酒杯跌落到地上,呆了片刻,忽然一把抓住花惜玉的衣領,問道:“你說得可是真的?”花惜玉吃吃地道:“當然是真的……我還以爲你知道呢。”他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手指鬆開,喃喃地道:“雪筠真的要嫁給慕容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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