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感情?
輪椅上的人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你付出的感情不已經得到相應的回報了嗎?有了騰遠這棵搖錢樹,你也算賺了。季臨川,別人或許不知道你,但我還不清楚,她再怎麼樣也不及你的身家財富重要,不論過去還是現在,你的感情從來都不純粹,你有私心……”
季臨川藐視輕屑道:“你懂個屁!老子所有的私心都是因爲她。”
因爲她?
陳嘉棠沉寂半響,擡頭方問:“你招攬一個差點害死她的人在身邊,也是爲了她?”
兩雙鋒利的目光直直對視,一個在質問,一個卻在深不可測地笑,季臨川俯身而望,低聲說:“陳嘉棠,你不怕她知道?你那一身的問題摘得乾淨嗎?”
輪椅上的人頓時黯然不語,如果季臨川是順勢而爲,那他就是病症根本。
季臨川嘴角溢笑,起身整理衣袖,虛握的手指上閃着猩紅的光芒:“自己那點事都處理不好,少他媽來插手管老子的家務事。”
……
歐陽妤攸回到季臨川的辦公室,見真的有郵件回覆,顏老對初稿圖讚賞有加,也將實際製作起來不合理的細節指出,又給了她一些十分受用的建議。
她整理好圖紙重回十九樓,除了她手上這張頂級鴿血石,別的設計師也都在趕圖,月底這幾天是最後一批首飾的製作截止日期,她還要反覆修改。
下班後,季臨川見她情緒並無異樣,連着幾天早起晚睡,回家後就在工作間畫圖,也不准他進去攪擾,除了埋頭勤奮,絲毫看不出任何被陳嘉棠影響後的異樣。
一切太正常,又或者說,這樣纔像她。
從不把精力浪費在她不在乎的事情上。
對,她不在乎,哪怕陳嘉棠抖摟出兩句他的陳年舊事,她也根本毫不關心,她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問。
他真不知該爲他有這樣的女人,欣慰還是失望?
月初的晚上,季臨川靠在牀頭,託着平板正瀏覽着經濟新聞頁面,她忽然推門進來,軟綿綿像個小貓似的,鑽進牀尾的被窩裡,一點點趴進他懷裡,只露個腦袋貼在他胸口說:“好累……”
“畫完了?”他擡臂望着懷裡的人。
“嗯。”她閉上眼微微點頭,是,工作結束了,她還能用什麼來阻擋那些盤旋在腦海裡的假設性如果,陳嘉棠的話,讓她像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不肯擡起來。
他放下平板,抱着身上的女人正想翻身親熱,她乏力地搖頭:“季臨川……不要。”
他挑起眼神,磁性的嗓音鑽進她耳朵裡:“你說給老子生孩子的,反悔了?”
她摟住他的脖子:“我真的好累,讓我好好睡一覺,求你,季臨川。”
他蹙眉:“你這稱呼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
她重新趴在他胸口,模糊的聲音說:“對不起啊,我一時忘了,臨川。”
對不起?他聽她神經兮兮的道歉,覺得古怪,又有點不是滋味,摸着她柔順的頭髮,低臉問:“以後都不打算叫老公嗎?”
“嗯……”她側臉找個舒服的姿勢貼着,均勻地呼吸,再沒了聲音。
嗯是什麼意思?暖黃壁燈下,季臨川輕拍着被子,任她趴在身上,剋制着身體某處的衝動,好半天實在忍不了,果斷把她抱回身側的位置,他掀被子去衝了個冷水澡,擦完頭髮,又去她工作間看那幾張完成品。
完整的三視圖,取意爲紅梅傲雪,五顆紅寶石切割呈花瓣的形狀,交錯排列,周圍十七顆白鑽,猶如片片白雪不規則排列在周圍。項鍊,戒指,耳墜,風格統一,流暢的線條造型,經顏老指點後,細節生動。
一套鴿血紅寶石的頂級珠寶設計圖從她的圖紙上誕生。
等成品做出來,能夠給她充裕的滿足感了嗎?
季臨川親自拿回公司交給製作部門,指定最高級的工藝師去製作,又見她近來臉色顯差,疲憊嗜睡,上班也提不起精神,季臨川直接越權給她放了幾天假,始終覺得還是把她安置在家裡最放心。
歐陽妤攸手頭上沒了要緊事,帶薪休假她也樂意,直到開業盛典前一天,林秘書驅車前來。
歐陽妤攸聽到門鈴聲,連忙收起維生素瓶子,隨意放在抽屜裡,下樓開門。
“季太太,您明天要穿的禮裙已經定做好了,季總的意思是今天讓您去試穿一下,萬一有不合適的,來得及改?”
“那麼遠?”她知道那些衣服一向是在國外定製的,爲了量身試衣飛那麼遠,除了季臨川有這愛好,她纔沒這功夫。
林秘書說:“不遠,這次禮服是在尚總的TKS手工坊定製的。”
尚奕君的TKS原是起源意大利家族的奢侈品牌,總部在米蘭,尚奕君是加拿大華裔,身份背景複雜,那次飛機綁架之後,阿生因懷了二胎,就被送去了溫哥華安養待產。
也是有些日子沒見了,想起季臨川因爲那件事跟尚奕君鬧僵,斷了提供給TKS的裸石供應。
車上歐陽妤攸問林秘書:“梵森跟TKS現在還有合作嗎?”
林秘書如實答道:“有的,這次我們創立珠寶品牌,尚總也給了不少幫助,像製作部門的工藝師,很多都是尚總從國外介紹來的。”
她好奇,“尚總品牌旗下也有高端珠寶,將來TKS跟梵森在珠寶行業算是競爭對手吧?”
“季總說TKS主要以高端定製服裝爲主,珠寶這塊也只涉及一小部分,跟我們全面進軍珠寶市場並不衝突。我想尚太太畢竟是季總的妹妹,以後免不了要互相幫襯,像明天的開業典禮,尚總也會專程帶着他太太從國外趕回來參加。”
所以現在,他們又算是握手言和了?
果真應了那句話,商場不記恩仇,只有永遠的利益。季臨川那時因她受綁架遭罪而心疼,但他終不可能永遠斷了跟TKS的合作。
想到這兒,歐陽妤攸淡淡而笑。
林秘書跟着她一起到了TKS的貴賓接待室。
白色調的夢幻空間裡,掛滿整排的定製成衣,如夢似幻的高端禮裙,大約沒有女人不愛這些,連林秘書都忍不住上去一件件選看。
很快女職員送來一條仙氣十足的輕紗禮裙,原就是按她的尺碼做的,試穿到身上,哪裡都很合適,拉開簾子,林秘書站在一旁直嘆:“季太太真漂亮,若是再添妝打扮,明天一定能給季總賺足了面子。”
說起來還從沒見她跟季總在那樣隆重的場合並肩出席,外人一向不知季太太長什麼樣,這次也算讓人見識見識,梵森的總裁夫人是何等的美人。
“漂亮,凍人啊。”歐陽妤攸站在高大的落地鏡子前,提起裙襬,轉身前後看了看,料子太輕薄,要是夏天穿該多好,林秘書說,“開業典禮在室內舉行,不會冷的,太太。”
她想了想也是,試穿沒什麼問題,她換下自己的衣服,轉眼見手工坊裡有許多漂亮的小裙子,忽然想起明天也正好是櫻櫻的生日,她走去展櫃,挑了一件乳白色的立體花朵公主裙,說是限量手工製作,只有這一件,還沒來得及上專櫃。
林秘書好奇她怎麼會挑小朋友的衣服,歐陽妤攸毫不隱瞞,笑道:“朋友的女兒,明天生日。”
說罷她又搭配件毛絨絨的斗篷小外套,讓人打包好,賬單連同她的禮裙一起都記在季臨川的名下。
深夜。
陳嘉棠從梵森回到公寓,司機照舊將車挺穩,把他的摺疊輪椅從後備箱拿出來,打開放在他身旁,緊接着他接到阿點妹的電話。
“陳阿四,我回來了。”那頭中氣十足的聲音衝出來。
“知道。”他坐上輪椅,問道:“山上好玩嗎?”
“你說呢!陪兩個老太太去吃齋唸佛有什麼好玩的?我不管,我現在要回去,你讓人來接我,我纔不要待在這個老宅裡!”
陳嘉棠掛了電話,讓司機去季家老宅接她回來。
車子駛離,夜風習習,粗壯的榕樹在這個城市常年鬱蔥,細藤垂落隨風擺動,他順着樓下斜坡往公寓大門移動,忽然一個曼妙身影擋在了他眼前。
定睛看去,沉聲問:“你來幹什麼?”
顏潼頓了頓,只見眼眶深陷,立領遮住了下巴,她說:“陳嘉棠,我爸回來了。”
“那又怎樣?”他移動輪椅,定在榕樹旁,路燈穿透樹蔭,浮動的葉影蕩在他臉龐。
顏潼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身後:“季總邀請他參加梵森明天的開業典禮,他會見到你。”
“顏老見我怎麼了?我陳嘉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你非要這樣對我嗎?”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擋住路燈撒下的光,淒涼的看着他,“陳嘉棠,難道你想讓他們知道,我和你……”
“顏潼,現在不管顏老回不回來,都不重要了,如果季臨川想追究你綁架,撞人未遂的事,他早就可以追究你。”
“你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早就已經知道?”顏潼搖頭:“不可能,他沒有證據。”
“你太低估季臨川。”陳嘉棠退後輪椅,重新回到光亮裡,“是你先暴露的自己,他一定早就對你有了疑心,也曾調查過你,所以,不管顏老明天來不來,我和你是什麼關係,都已經不是秘密。”
顏潼不可置信,“所以……?”
“他一直都在利用你,顏潼,你毛遂自薦去接近他,他就順勢讓你進梵森,因爲顏老的名望,也因爲你確實有價值,這些都對梵森轉型珠寶品牌很有利。而你賣力表功,這段時間把一個新設立的部門管理得風生水起,你給梵森聯絡了大批的高端客戶資源,你對市場風向把控有專業的能力,連董事會和季夫人都對你讚不絕口,所以只要你一天不走,他自然可以一直留着你。”
陳嘉棠停頓片刻,道:“但,也說不準……”
“說不準什麼?”
“他會在梵森珠寶穩定之後,解決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