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擁有,也就不在他追求之列。
子絮第一次見連城青的時候,心中直呼妖孽,連城青的容貌,在這京城在這大靖都算是無雙的,但他的追求,與旁人的追求卻是不同。
從他小時候,他師傅就告訴他,強大的人都是與衆不同的,當時他就在問:那師傅呢?
師傅的強大毋庸置疑,他想要變得如同他師傅那般強大世界無人可以阻擋他的腳步。
那個在他生命過往十多年裡只不時出現一兩天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是他最大的追求,他想,追上他,超越他。
這種感情,不是他未曾擁有的親情,更不是師徒之情,這種朦朧而又讓人羞於表達的感情,連城青深深埋在心裡,因爲他知道,世人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感情的。
不能讓旁人接受,那就只能隱藏,那個神秘而深不可測的師傅,他只能放在心裡。
就如京城百姓與連城家上上下下所看到的,這位少爺,不喜女子,就是連城捷爲他安排的婢女,他都一一讓管家換成了男子。
沒人明白綠葉對根的依戀,就像沒人明白他對他師傅的感情。
那個在他最無助最迷茫莫不急待想要強大的歲月裡出現的男子,將他深深吸引而又不可自拔,他的深不可測,讓他每次想要探知他的秘密的時候都帶着一股從腳底蔓延到大腦的欣喜,他的神秘,讓他每日每夜都在揣測着他的來歷他的所作所爲。
就是這樣十年如百年的生活,一個孩童,從懵懂無知到深諳世事,從無人依賴到想要依賴,從弱小到足夠強大,從孤單,到孤單。
他練就了一手琴藝,那是因爲他孤單,在山上,沒人與他說話玩耍,還是在一次,他聽到了師傅在撫琴,他當時只覺得,真好聽,這是他這輩子聽到最動人的琴音,於是之後,他就瘋狂的愛上了琴,在他苦苦哀求之下,師傅在回山之後帶來了一張琴。
那是的他不諳世事,他是第一次接觸琴,琴的好壞他都分辨不出,就是那幾個樂符,他也不認得,當時,那是一把木琴,他便在想,這是師傅送的,是這世上最珍貴的琴,是他最珍貴的琴。
在他長大第一次下山回家後,他才明白,這原來真是最珍貴的琴,這把其貌不揚的木琴,是出自制琴大師韓大家之手,價值連城。
連城,他姓連城,師傅與他說,你是連城,名字,是師傅賜與他的,青,融進了他生命裡的一個字。
他姓連城,有着一張價值連城的琴,爲此,他偷偷高興了好久好久,
他不懂,師傅便教,師傅只教過他一首曲子,那是在泉邊,師傅於他談了一曲高山流水,他的記憶裡很好,一次,便就記住了,他一個人在山上的時候,他就在泉邊一遍又一遍的練習着。
他還記得師傅時隔兩個月回山的時候看到他彈出那曲高山流水時的神情,是笑,他從未見師傅笑得如此開懷如此簡單。
所以那時他就在想,師傅喜歡我彈琴,師傅聽見我的琴音會笑,真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爲了這一句真好,他一個人在泉邊練習着,他沒有玩伴,但是有琴,他沒有傾訴之人,但是有琴。
開始的時候,師傅沒有教他武藝,只是給他一日一日的吃着藥,後來,他急了,他想,我上山不就是學藝的嗎?不學藝,我如何變得強大?
所以,他一日一日的在哀求着師傅,師傅很是嚴厲,沒有與他多說半句就下了山,直到一月後師傅再上山的時候,帶回來了一把弓。
雖然是很簡單的弓,還需要他去撿着樹枝削成箭,但他很高興,因此師傅要教他武藝了,他記得,那時,他在樹林中以樹做靶子,師傅在一旁爲他用自己的長劍削着箭。
他的生命裡,有三樣東西最重要,師傅,箭,琴。
但若是要他選擇,他寧願用一切,換得師傅。
這三樣東西,在他那十多年的生命力,是他唯一的興趣,練習箭術,是爲了強大,練習琴藝,是爲了師傅喜歡。
他在討師傅喜歡與強大之間穩步行走,一直到,師傅於他說:你可以下山了。
下山,他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京城裡的那個家不是他的家,下了山,他又該去哪裡?
但師傅於他說:“下山,去做你想做的事,你不是想要強大給師傅看?那就強大起來吧。”
他還記得在青峰山上那塊最高的石頭上,師傅白髮隨風飄揚,一身藍色衣衫風中獵獵作響。
他還記得,師傅與他回頭笑了笑,那有些疏鬆的眼袋擠成了山坡,稀疏的鬍子早已經剃去,乾淨的下巴微微昂起,是一個強者對天地的藐視。
師傅長得並不好看,很普通,但對他而言,卻有這一種獨特的魅力,他想,自己是唯一一個見過他剃掉鬍子的人。
下山的那日,他在山頂上坐了很久,想了很久,他站在那塊最高的石頭上一遍一遍的做着師傅之前做的動作,但怎麼也做不出他想要的感覺,身後,是他與師傅生活的屋子,屋門緊閉,師傅已經不在。
連着離開都不能再見師傅一面,他心裡有些失落,但這種失落,他早已習慣。
於是,他帶着師傅送他的琴與弓,離開了青峰山來到了京城。
與青峰山的清淨相比,繁華的京城喧囂得讓連城青難以適應,在別人說起他調侃的時候他還是會羞紅了臉,在別人與他說起哪家院子裡的姑娘漂亮的時候他還是會不置一詞,與那些同齡人相比,他就像一塊石頭,一個悶葫蘆。
很多人都說,到底是在山上呆了太久,已經無法交流了。都不懂他,他漠不關心,他想,只要師傅懂就行了。
但在茗雅薈上,他遇到了一個懂他的人。
在山上呆得太久,他已經無法看透人們戲謔調侃眼神背後的意味,當時,子絮笑着看着他
,讓他羞紅了臉不知所措,他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有以前與師傅在一起的時候會有。
於是,他記住了子絮,金碩公主雲霏瑾。
他與習浩然交好,那是習浩然也與他一般,他喜歡這樣的性子,淡淡的,讓人不會覺得壓抑。但就是交好,他也沒有在習浩然身上找到師傅的感覺,那種很溫馨很安全只要看着他就會高興的感覺。
開始的時候,他不知道這是不好的,他只當是自己那十多年只能看到師傅,那感情自然要好一些,現在離開了師傅,不一樣生活得好好的,開始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對師傅的依戀,有多深。
直到,茗雅薈之後,有人帶着他去了憶相思,他是被騙去的,聽着憶相思的名字,他當時還只以爲是琴閣,卻不想,是青樓。
在姑娘們的一片嬌笑中,他羞紅了臉,衆人與姑娘說,他是第一次來,好好招待。
在山上沒與人交談,他是不會拒絕人的,看着兩個姑娘圍在他身邊故意與他的身體摩擦調情,他的臉更是羞紅,只是羞紅,卻沒有別的男人該有的感覺。
比如說慾火中燒,比如說把持不住,他很鎮定,除了這張臉不聽他的使喚之外,他的心跳,他的思維,他的雙眼,都很冷靜的被他控制着。
看着與自己同行的耐熱左擁右抱,他想,自己不喜歡這種感覺,是真的不喜歡,想都沒想就認定的不喜歡。
於是,在那姑娘趁他發呆之時欲要坐上他雙膝的時候,他一個自然條件發射,將其推開。
之後,自然是有人說他不解風情說他不是男人,但他只是紅着臉,沒有回答就離去。之後,也再沒人邀他去了那樣的地方,而他,卻是更多的時間與習浩然聶齊連相處着。
習浩然,聶齊連,一文一武不同性子的兩個人,都讓他喜歡,但不是與喜歡師傅一樣的喜歡,他喜歡習浩然的恬靜性情淡泊,而聶齊連,卻是他的對手,超越的對手。他想,師傅太強大,自己現在不可能追上,他只能在年輕一輩中找着他的對手,而聶齊連就是年輕一輩裡武藝最強大的一個。他想,打敗了聶齊連,他就是年輕一輩裡最強大的,師傅到時,會不會覺得歡喜?
師傅精於劍術,他卻精於箭術,他用七星追月之技將聶齊連擊敗,然後,他給師傅寫了一封信。
信會送到青峰山腳下,若是師傅有了興致便會去那看看,他想,師傅一定會看到。
看到是看到了,但是是在半個月後,他欣喜的打開信,信上只有幾個字:戒躁,戒傲。
他想,原來師傅是不想他因此驕傲怠於練箭練琴,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收斂起了自己的驕傲,不在人前說出自己的箭術。
習浩然,有幸得見一次,那次,他喝醉了酒,連城青在山上很少喝酒,所以他的酒量不大,喝了幾杯,就醉了,那夜,他說了許多胡話,習浩然也說了許多胡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