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對我的過去非常有興趣。”
唐斌右手伸出食指,用力的劃過眉心,就像是畫花妝的戲旦,抹一指硃砂,畫眉心一縷紅芒。
“當然。”聶秀言簡意賅,與唐斌這種聰明人說話,多說是很多餘的。
“皇上必然會更有興趣,他手握大靖萬里江山,卻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子民的過去都查不出來,就憑着這一點,皇上就會將唐某留下來。”
“你彈指之間毀滅草原千名驍勇士兵,誰能說你普普通通?”聶秀嗤笑。
唐斌擡頭,因方纔的用力之舉,眉心留着一道紅痕。
煞一看上去,那微微蹙着的眉頭中間夾着的高山上一縷紅痕,讓人不由更是好奇,這人皮面具之下,到底有着怎樣的一張臉?
人皮面具?聶秀皺眉緊緊看着唐斌這張臉,這世上,會做人皮面具的人不多,或許可以從此入手。
“在好奇我的樣子?”唐斌盯着聶秀,無來由的一笑,有些僵硬而不自然的東西,但從人皮面具那三道皺紋裡可以看出,這人皮面具製作很是精良,想來不是出自無名小輩之手。
“你的樣子,誰不好奇。”聶秀一笑。
“聶秀,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人,雖說你手上沾滿了鮮血,但我依舊覺得你是一個好人,在邊關時你的一言喝止,讓我總是對你存着幾分好感。”唐斌用用右手食指用力劃過了眉心。
聶秀心頭一顫,這跟修長的食指毀滅掉的,可不僅僅是草原的那上千士兵,在行宮,唐斌那彈指一剎那,震驚了多少人?
“大靖的百姓,都覺得我是好人。”聶秀話中之意很明顯,他是守衛大靖的三軍大將軍,大靖的安穩全由他一手掌控,而唐斌所在的草原,對他可謂恨之入骨,唐斌對他有着好感,就說明他也不是真真正正的站在草原那一方。
這看似是閒聊的談話,其實就是兩人的談判。
“你很成功。”
“你也很成功。”
兩人,都不願退步,唐斌雖是主動提出要留下,但卻不想用低下的語氣去請求,而聶秀,也是爲了大靖與自己的那點好奇心爭鋒不讓。
“終日帶着面具,改名易姓,這算是成功?”唐斌嗤笑。
這張面具,就是掩埋唐斌過去的一道盾牌。
聶秀從不認爲唐斌這個名字是唐斌的本名,但今日在唐斌的口中聽到他親口說出這個事實,他還是覺得有些欣慰。
唐斌對他與其他人,到底是不同的。
一個敵手,一個他敬仰的人表現出的這種不通對聶秀來說,是萬金都換不來的。
也只有向聶秀這種地位超然到了一定境界清心寡慾的人,纔有這這種純淨的欣慰。
兩人都明白,他們是敵手,日後在大靖與草原大戰之時會是仗劍相對的兩方,但兩人,似乎都在壓抑中彼此靠近。
“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能一手遮天,便就是成功了。”聶秀這一指,就直接指到了唐斌那掩埋的過去。
聶秀對唐斌的興趣,現在多半是集中了在唐斌的過去上。
而唐斌,卻總有辦法避開這個話題。
“一手,何以遮天?安州的刺殺案,我可以幫你。”
“而我,也要答應你的條件?”聶秀看着唐斌,看着他又再一次將食指從眉心劃過。
“你似乎很喜歡做這個動作。”聶秀學着唐斌,將食指劃過了眉心。
“習慣罷了,我早就與你說過,我們之間不存在也不可能會萌生友情,之所以我會幫你,是因爲我要你幫我,所以,這是交易?”唐斌冷冷看着聶秀,眼神比之方纔要冷冽許多。
“交易?那麼在一定程度上來講,也算得是夥伴了?”聶秀調笑道。
“與敵方的軍師做夥伴,聶大將軍,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會翻不了身?”
聶秀哈哈一笑道:“若是我這般容易被擊倒,你又怎會站在這裡與我交談?我一直不懂,你有着這樣橫行天下的本事,到底要追求的是什麼?”
唐斌的本事,是都有目共睹而且認同的,這樣的一個人,先是入草原,後又回大靖,到底是爲了什麼?
聶秀接對有理由相信,聶秀一人可以殺入邊關殺敵千萬殺入京城。
一人之力,也是可以逆天的。
“總有一些東西,是蠻力改變不了的,聶秀,若是我要做什麼,你絕對阻止不了我。”這是實話。
“但我依舊還是會阻止。”這也是實話。
“那我的條件,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雖說安州的案子沒有線索,但以可汗對我的信任,若是我在中說一些對大靖不利的話,後果自負。”
“答應,我當然會答應,你這樣的人,留在大靖總比留在草原好些。”聶秀攤手聳肩,笑得很是無奈。
唐斌鋒芒畢露起來,就是他也難以招架。
“好,明日,我們就回京城。”
“明日?”聶秀皺眉,在安州的這兩日,他心裡其實一直在惦記着一個人。
這兩天一直都有眼線與他報告張美人在皇宮裡的情況,不得不說,院長是很照顧她,但這種照顧,卻不是她這樣一個弱女子能承受得起的。
皇上染的是什麼病?就連他這個一向得皇上信任的大將軍也不知道至今還只見過皇上一面,爲何院長卻是安排張美人與他輪着照顧皇上?
張美人說來到底也是皇上的女人,這個安排對別人來說也是自然,但他很明白,比之皇上的女人這個身份,張美人的另一個身份就是讓她多年不得皇上寵愛的原因,她是草原人。
一個草原人,怎能承受得起這樣的秘密?
院長,想來是有些猜測了。也只怪自己,對她表現得太過關心。
可也不知是爲什麼,只從那夜在屋頂聽了她的那些話,他腦子裡張美人的身份就一直無法磨滅。
她是個漂亮的女子,雖說在宮中五年填了不少憂愁,但比之五年前他第一次見她也並不顯蒼老多少。
他想,自
己只不過是覺得她可憐,想要送她離開,這裡面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情緒。
誰想,還是有人對着這樣的一個女子起了別的心思。
“回到京城,你幫我做一件事。”聶秀擡眼,讓張美人離開皇宮,還需要一個人,一個讓所有人顧忌的人,而他的身份,顯然是不合適。
“這,又得算是另一宗交易了。”唐斌顯然沒料到聶秀會這麼快就會要他幫着他做一件事,畢竟兩人之間的情誼還沒到這一步。
“她與你們草原也是有些關係,你助她一助,也就當是行善積德了吧,當年你一力勸言多木烈要他與大靖議和,那時,又一個女子,就是你促成議和之下的受害人。”
“你說的是,張庭?”唐斌看着聶秀。
聶秀點了點頭。
唐斌沉思,緊皺的眉心似乎是有着幾分愧疚,聶秀很是欣慰,到底草原唐斌對張美人還是有傷害的。
“你要我如何幫你?”
久之,唐斌才擡頭問道。
“張庭在後宮之中得罪了麗妃,你應該知道麗妃是多麼厲害的人,她在皇宮,必然是活不成了,可現在回草原必然也是不行的,你說我是一個好人,我不想看着這樣的悲劇發生。”
“那你要怎麼做?”唐斌對聶秀的這一通感慨顯然沒興趣,他更關心的,是如何讓張美人離開皇宮,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皇宮。
“我雖現在不在禁宮之中守衛,但我有一可信的人,卻是在中擔任着守衛後宮的大任,我已經給了張美人一顆銷魂丹,到時,所有人都會知道張美人身死的事實,等到深夜,你潛入皇宮,將她帶出來就行。”
聶秀有一套嚴密的計劃,本來他是要讓他手下一名輕功佼佼者潛入皇宮,但現在唐斌近在眼前,顯然這個人這個身份對於此事來說是最好的。
黃昏之時,張美人服下銷魂丹龜息假死,而院長,他也有辦法將其留在慶安宮,而聶齊連,是守衛後宮的禁軍統領,到時他自然也有辦法讓他不在後宮,到時,唐斌深夜潛入後宮帶走張美人以假屍掉包,必然會神不知鬼不覺。
到時,所有人都知道張美人已死,麗妃恨意也會消散,而真正的張美人,餘下半生也會安寧度過。
“你是三軍大將軍,爲何要爲了一個後宮不得寵的美人做這些?你的妻子,死在了二十年前,你之後再爲納妾或者續絃,難道…………”唐斌微微含笑,似乎是在告訴聶秀,他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
聶秀擡眼對視唐斌碩大:“當年,你們下的決定卻要一個女子承擔,這種行爲我本就不恥,現在要讓我看着一個女子就這麼無辜死去,我能盡一份力,爲何不去做?聶某,不是那等冷血之人。”
“聶將軍自然不是那等冷血之人。”唐斌一笑,笑得深有意味。
聶秀懶得理會他眼中的深意,這種事情本就是越描越黑的,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將張美人救出來爲要。
“那你可想過,張庭出了宮,又能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