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陶梓今天下午的課幾乎都在走神, 自從那天從醫院回來,奚止沒有跟她聯繫過,沈畫也沒有因爲醫院的事給她發過消息, 昨天下午她還在學校裡碰見了童可可, 童可可遠遠的就看見了她, 扭頭就跑了。
彷彿一夜之間, 陶梓又回到了剛活過來的那個狀態。
她掏出手機看了幾遍, 猶豫着要不要給奚止打個電話....從開始到現在似乎自己從來沒有主動給奚止打過電話,他不找宋惜,也就沒了交集....很奇怪, 這樣的感覺讓陶梓覺得莫名的煩躁,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爲那天那個矛盾的回答讓奚止感到生氣了?
可她就是沒法坦然的說出喜歡兩個字, 因爲連陶梓自己都沒法分辨喜歡奚止的人究竟是誰?是宋惜?還是陶梓....在這個身體裡停留的越久, 那種感覺就越模糊。
同樣的, 陶梓心底也在隱隱的不安,也分不清奚止喜歡的究竟是宋惜還是陶梓。
三個人的名字像是絲線一般都糾纏在了一起, 毫無頭緒,也無法抽出任何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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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一個人到醫院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黃昏的紅色美極了,沈藝的那間病房正對着一顆大樹,夕陽斜斜的透過樹葉的縫隙照了進來, 撒在牀角上, 白色的被子都被染成了橙紅色....看起來像是時間停止了一樣, 安靜又綿長....
“你來了?”沈藝靠在枕頭上, 靜靜的注視着剛進門的宋惜。
陶梓有些驚喜, 沒想到沈藝居然主動跟她打起了招呼,她把帶來的鮮花插進瓶子, 搬了張凳子坐在了牀邊,“你看起來好多了。”
沈藝的確看起來好多了,消瘦的臉上甚至多了幾分血色。
她大多數的時候還是安靜的待着而已,整個醫院最聽話的病人大概非他莫屬了。
“嗯,時間真可怕,對嗎?”沈藝的聲音還帶着一點點的沙啞。
陶梓替她掖了掖被子,看了眼窗口的夕陽,笑着說:“小藝你看,真美。”
沈藝也擡眼看了看,慢悠悠的點點頭,“是啊....還是活着好....”
“是啊....能活着真好....”
沈藝回過頭盯着宋惜的臉突然問:“可你爲什麼死了?”
陶梓一愣,“....你說什麼?”
“小畫說你死了....原來我看見的是真的....”
“....你是說....井裡?”
沈藝搖搖頭,“不止。”
陶梓不太明白,略睜大了眼睛望着沈藝:“我是誰?”然後努力想從她臉上找出正常人的痕跡。
沈藝抿嘴,居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答道:“你是陶梓。”
她沙啞的聲音很冷靜,一點也不像精神不正常。
黃昏的太陽又落下了一點,橙紅的光亮躲進了遠遠的幾片雲裡,病房裡的白色燈光亮了起來,那顆樹上的葉片全變成了墨綠色,似又一陣風吹來,玻璃上的大樹影子有些搖搖擺擺。
陶梓第一次覺得天黑的這樣快....讓人來不及反應。
她抓住沈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低聲說:“小藝,你仔細看看這張臉,所以,我還是陶梓嗎?”
沈藝的手指已不似從前那般光潔,指腹在陶梓的臉上滑過時還帶着毛躁的觸感,她一邊輕撫一邊嘴裡振振有詞,陶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湊近了些問:“小藝,你說什麼?”
沈藝緩緩的抽回手,重新靠在枕頭上,“如果你不是陶梓,你又是誰呢?”
是啊,如果她不是,那她是誰呢?
陶梓覺得有點難過,垂下了頭,默默的紅了眼睛。
肩頭扶上一隻柔弱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宋惜身上那間薄薄的衣衫傳了過來,那隻手一下一下輕輕的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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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宋惜呢?”
沈畫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奚止一個人來了。
“嗯,宋惜不在學校,手機也沒人接,我以爲她在醫院呢,過來看看。”
沈畫撇了撇嘴,“我也剛到,進去等吧?她今天應該會過來的。”
“嗯。”
兩人穿過醫院的走廊,左拐後來到了沈藝的病房門口,還沒等沈畫推門,就聽見了從裡面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是宋惜。
奚止一把拉住了沈畫正準備推門的手,輕輕的對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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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藝,沒有人會相信的....誰也不會信。”宋惜的聲音裡帶着哭腔,滿是委屈,“我真的死了,你說的對....幸好你還活着....幸好你還活着....”
沈畫和奚止同時皺起了眉,互相對看了一眼,兩人的臉上神色複雜了起來。
“可宋惜也死了,是我代替了她,小藝,我是陶梓啊!我不是宋惜!我怎麼能替她活下去呢?我怎麼能替她做所有的決定呢?萬一我錯了呢?萬一.....你知道嗎小藝,我大概永遠都回不了家了....”
陶梓伏在了沈藝的胳膊上,哭的把什麼都忘了....
奚止的臉色驟變,他不由自主的退了退,愣住了。
沈畫的臉也白了,握在門鎖上的手緩緩放開,微微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