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奚止反問:“誰說我沒事?”
陶梓一愣,壓了壓聲音問:“什麼事?”
奚止卻說:“你總要告訴我你在哪我才能確定要不要告訴你我的事…”
這是什麼道理?
陶梓握着手機好半天沒說話。
奚止也沒說話,手機裡安靜極了。
最後還是陶梓猶豫着才道:“我在…這個,叫…”她擡頭看了看門牌,“金色畫廊。”
“畫廊?做什麼?”
他不依不饒,陶梓今天要不說出自己在幹什麼估計這人是不會掛電話的…
“找人幫我畫畫。”陶梓把心一橫,“我寫生的作業一張也沒畫…現在來不及交給老師了…”然後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後來我生病了…畫不好。”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低低的笑聲,聽的陶梓一陣臉紅,咬住了嘴準備掛電話,耳朵還未離開話筒就聽見奚止帶着笑意說:“知道了,你在那兒等着我吧,我幫你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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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的課結束了,三三兩兩的人揹着畫板走了出來,還有人扭頭看了幾眼站在後面的陶梓。
陶梓還愣在原地。
奚止說…他幫我畫?
是我聽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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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聽錯,那輛銀色的跑車真的停在了畫室樓下。
奚止站在樓下衝她招手,“下來。”
他臉上有笑,陶梓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站在陽光下居然還能這麼白嫩無暇..她努力分辨了一下那抹笑容裡有沒有嘲諷,畢竟宋惜可是美術生,能幹出這種事實在令人羞愧。
好在,奚止向來隨意懶散。跟他臉上的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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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慢吞吞的下樓,原想推開前座去坐到後面去,誰知道前座被奚止一把按住,“坐前面。”
她沒敢駁,這畢竟是求人的事,於是老老實實的坐在了前面。
奚止開的很快,沒一會就離開了市中心那熱鬧的街道。
陶梓沒敢說話,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也不知道在彆扭什麼。
好在奚止也不是話多的人,兩人一路沉默,最後車子停在了郊外的一間舊廠房門口。
“這是哪?”陶梓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他說能畫畫,可是他沒說去哪畫…
奚止把鼻樑上架着墨鏡取了下來,隨手丟在了車裡,衝陶梓聳聳肩,吐出兩個字,“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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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原本以爲他在開玩笑,誰知那道鐵門拉開后里面居然真的是一間畫室。
周圍的紅磚有些舊了,看得出原先還颳了白,只是掉了不少,角落的牆粉還有些發黴,泛着青色和烏色的痕跡,房頂很高,樑是白色的,上面懸着一盞又一盞長長的吊燈,罩子上落了些灰,也許有些蛛網,可是陶梓也看不出,這裡開闊的像個足球場,踏進去,腳步聲都帶了混響。
四周有些高高低低的架子,架子上有一些畫,地上也放着一些畫,地上的畫就比架子上那些大的多了,這廠房雖然是一副陳舊的模樣,可襯上那一幅幅大大小小的油畫,實在是好看。
陶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多的畫,一時間看傻了眼,她不由自主的走近看了看,一看之下讚歎不已。
奚止沒太在意,隨便找了個畫架坐下,那個畫架擺在一扇又高又大的窗子下,旁邊是一張長長的顏料桌,桌子也不是很乾淨,上面滴了好些顏色,但是被陽光一照,生機勃勃。
桌上地上還有許多石膏,最大的有半人多高,周圍還有一些零散的罐子之類的,那些罐子跟陶梓在課堂上看見的那些不大一樣,嗯,怎麼說呢?她雖然不太懂鑑賞,但是奚止這兒的罐子看起來昂貴了許多…
石膏像的前面還有一個畫架,那個畫架旁的桌子就整潔多了,只擺着幾盒炭筆,幾盒鉛筆,幾塊橡皮,和一疊紙,架子上還釘着一張畫了一半的畫,是一個長髮飄飄的女人,只有身形,很沒有五官。
陶梓嘆道:“這些都是你畫的?”
奚止點頭,隨口問:“你們老師有什麼要求?全是素描可以嗎?還是需要水彩?”
“素描就可以了…”陶梓小聲回答了一句,目光炯炯,依然停留在那些油畫上,一副又一副的看了過去,發出了一聲感慨:“你太厲害了!”
這句感慨很真心。
對於一個完全不懂畫畫的人來說,眼前的場面無疑是震驚的。
“哦?你不會嗎?怎麼考進美術專業的?” 奚止說着挪了個地方,換了個畫架坐了下來,隨手把那張一半的畫摘了下來換上了一張乾淨的紙。
陶梓沒有回答那個問題,而是走着走着在一副一米多高的畫布前停了下來。
那感覺很奇怪。
她好像看見過這幅畫。
“這,畫的是什麼?”她指了指,扭頭問到。
奚止回頭看了一眼,答:“落日。”
“落日?”陶梓疑惑極了,這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落日吧…若非說是落日,這滿紙的烏雲色中卻唯有那麼一點點似金似紅的顏色…
她喃喃道:“我好像見過這幅畫…”
“嗯,你見過。”奚止倚在凳上,手裡捏着筆,沙沙的響個不停,“這畫拿去給你們新生展示過。”
陶梓皺了皺眉。
不是她見過,原來是宋惜見過…難怪自己一看見這幅畫心就怦怦跳…
落日?
她在那副叫落日的畫面前站了好久,這才發覺空曠的畫室安靜了好半天,陶梓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走了回去…
奚止手邊已經放了一副畫好的畫,第二幅也已經出了輪廓。
這也太快了吧..
陶梓擡眼望過去。
男孩的側臉線條流暢乾淨,膚若凝脂,她一個女人也自嘆不如,那隻捏着畫筆的細長手指骨節分明,實在是好看極了。
奚止難得的一臉認真,他大多數的時候都懶洋洋不耐煩的模樣,這會畫起畫來卻是又嚴肅又安靜。
陶梓有點相信這滿屋子的畫都是他畫的了,可是要畫這麼多,那得需要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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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沒敢打擾,也問不出什麼關於畫畫上有水準的問題,可人家在幫自己,自己也不好太不管不顧了,當下只好搬了張凳子坐在了他的身後。
也不能算偷師…奚止落筆的速度很快,就算陶梓有心想看仔細些,但看了一會也放棄了大半。
她苦着臉心想:這怎麼可能學的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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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梓盯着畫再多看上一會,眼皮開始有些打架了。
自她活過來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不是做噩夢就是睡不着,一晚上的時間能睡上一半就不錯了,只能說還好宋惜的身體年輕,眼圈也只是淡淡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什麼。
可現在是看人畫畫這樣催眠的事…
奚止的第四副剛畫了一半的時候,忽然覺得肩上一沉,一股淡淡的甜香氣飄了過來。
他愣了幾秒,身上被那股甜香氣繞的有些僵硬,也沒敢動作太大,轉了轉頭,就看見一個小腦袋倚在了他的背上。
宋惜閉着眼睛,小嘴抿的緊緊的,眉頭也淡淡的皺着,看起來睡得並不踏實。
奚止抿了抿嘴,把筆輕輕的放在了畫架上,扶着宋惜的肩自己轉了過來,整個人面對着小丫頭看了看,然後手輕輕一鬆,她就靠在了自己的懷裡。
陶梓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溫暖,哼唧幾聲眉頭漸漸鬆開,一陣陣好聞的香味環住了自己…她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