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不知道是我,但我覺得受了很大的委屈,同時我也很憤怒。臭三八,冤枉我,不得好死!”
“那晚回去後,我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想起不僅被她冤枉,還被罵鄉巴佬,我從小家裡就窮,爲了不被人瞧不起,我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習,成了我們鎮上第一個重點大學生。可爲什麼還是被人瞧不起?爲什麼?爲什麼?”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輕度的抑鬱症,容易走向極端,所以那晚上我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要生氣,我睡不着偷偷打開燈看心理書,我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臭三八罵我的聲音總是在耳邊響起,我在紙上一遍遍地寫着不是我不是我,可是越寫越氣,我覺得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改不了身上的標籤,永遠都要被人取笑。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我想到了死,死亡讓我如此渴望。”
“我穿上了媽媽給我買的西服,那是我最貴最好的一套衣服,也是我最愛的一套。我想,我穿這麼好的衣服,到了下面,就不會被人罵鄉巴佬了吧。”說到這裡,雖然是鬼,他的聲音卻也哽咽了。
“你人都去了,爲什麼還留在826宿舍打擾生人?不入輪迴是三界大罪你可知道?”澤老師大聲呵斥他。
“哈哈哈哈哈哈,我死不瞑目,我死後找到了那個劉婉玉,她不是說我摸她嗎,那我就天天晚上都在夢裡摸她,臭三八,讓她冤枉我!讓她睢不起我!沒想到,她罵我時那麼潑辣,只過了三天,她就被我嚇瘋了,退學讓家裡人接走了。惡人有惡報,哈哈哈哈……”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你把她都嚇瘋了,那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澤老師問。
“我,我放不下我母親,她養我不容易。我一時衝動自殺了,她怎麼辦。我知道學校讓她留校做了清潔工人,便想陪着她。我一直呆在826,母親每天在打掃樓道衛生時我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氣息。”
“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你不屬於這裡,五年了,你等到了那個與你生辰相同的人,讓他感知到了你的存在,由此你才能說出這些話。你受的委屈我們知道了,你母親也有了固定的收入。現在,你可以釋懷了嗎?”
“我,我想和母親說會話。”
“可以,你必須要在香燃完之前回去,不然就會魂飛魄散。”說完,澤老師就把大媽扶到了南磊身軀的面前。
“兒啊,媽對不住你,給不了你大富大貴,讓你受這種委屈。”大媽喊出了這一句,就抱着他失聲痛哭。
“媽,不怨你,是我自己自尊心太強。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現在見着你了,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等你百年後一定要投胎到兒子家裡,讓我爲你受苦,讓我來照顧你。兒子不孝,先去了。”說完便沒了聲音,澤老師一看,大媽懷中的南磊已經昏了,看來他走了。
聽完這一段經過,我和小佳心裡都很堵,真是一對苦命的母子,希望他這次能投胎到一個富貴人家,不用再受苦。
送澤老師走到校車站,他再次說“放心吧,他心願已了,是真的走了,你身上也已沒了他的氣息,你們可以回826住了。”
看着校車離去,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爲什麼我幾次看到嚴利敏人魂的臉上全是血?現在卻沒有機會問他了,也罷,塵歸塵,土歸土,讓這一切都成爲過去吧。
我挨着給他們三個人打電話,告訴他們826的問題解決了,可以回去住了。
開始他們都不信,特別是膽子最小的鄒小朗,非說要我們回去先住一段時間沒事再回來。
在我的一再保證下,肖羣最先答應搬回來,算是沒辜負我們的情義。齊明聽到肖羣願意搬也就鬆口了,他早就受夠了父母的嘮叨。
剛回去那幾天晚上,我們都沒睡好,還是有點不放心。
肖羣說“以前鬧鬼時半夜手機不是沒信號麼,看時間還會顯示4點零4分,要證明他究竟走了沒有,我們等到半夜試一下不就成了。”
“對啊,反正你那道士老師不是說了他進不來寢室嘛,就算他沒走,我們只要呆寢室不出去就行了。”齊明也附和着說。
於是,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守着肖羣的電腦看了一晚上的《老友記》。
直到我們三個人都哈欠連天時,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都緊張的拿出自己的手機,三個手機擺在一起,上面的時間都顯示的2點27。
我長出了口氣,拿過手機給小佳發了條短信--小笨蛋小笨蛋小笨蛋。
發完我就盯着屏幕眼都不眨,看到“發送成功”那幾個字時,我知道,他是真的走了,我在心裡默唸“南無阿彌陀佛”,希望菩薩保佑他不再受苦。
手機響了,小佳回道“什麼事這麼興奮,大半夜不睡覺。”
“想你想得睡不着。”我一掃這幾個月以來的壓抑感,心情很好。
“切,有女朋友了不起啊。”說話的是肖羣,這麼晚了他沒有人可以騷擾,便撥了齊明的手機,響了。
第二天小朗聽說了這件事後就忙着搬了回來,一月份的天氣,睡地鋪也真夠難爲他的。
快放寒假了,1月15日這天,小佳又讓我陪她去圖書館借書,我問她還是借易經方面的麼。她說是。
經過嚴利敏這件事後,我對玄學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嘗試着看了一些,不過終究還是看不進去。我本來高中文言文就學得差,何況易經的古文比我們課本上那種還要古老,我一看就犯暈。
小佳能看進去也好,她懂我就不用去學了,正好樂個輕鬆。
借了書我們在裡面看了一會就出來了,反正她是拿回去看的,不用在乎這麼點時間。
從圖書館回宿舍區要經過一條長橋,這橋真的很長,橫跨在清安河上,至少有三百米,這樣長的橋在大學裡還是比較少見的,所以,它的名字就叫“長橋”。
我們回來時,九點過,橋上的燈都打開了,燈光映在河面上,一片靜謐,很美很美。
在這樣的氛圍下,和心愛的女子走在一起,我的心被滿滿的甜蜜包圍着,我悄悄牽上了小佳的手。
我對小佳的心思有點捉摸不透,我向她表白吧,她不答應,裝糊塗;可我牽她手她也不像之前那麼反對。特別是在實驗樓背後的棚子裡,我分明感受到她對我發自內心的擔心與關愛。
她明明就是喜歡我的,那麼,她究竟還有什麼顧慮的呢?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不過,現在這個樣子也挺好的,繼續發展下去總會水到渠成的吧,我還是比較容易滿足。
當我回過神來時,看到小佳正擡頭看天,我順着看去,竟然看到了幾顆星星,冬天能在省城的天空看到星星,真是太難得了。
“南磊,你說天上的星星會孤單麼?”小佳的語氣彷彿有點憂傷。
我現在一直都叫她“小佳”或者“小笨蛋”,而她一直堅持叫我全名,只有偶爾叫我一聲“笨蛋”,我爲此事頗爲介懷,她卻說只是個代號而已。
“怎麼會孤單呢?他們都有很多夥伴啊,你可有見着只出現一顆星星的時候嗎?”我安慰她說。
“可是,他們之間隔得很遠啊,根本說不了話,是我的話,會被悶死的。”
“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星星。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說不定他們自己很快樂啊,別杞人憂天了。”我還想說“別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卻覺得現在說這種話她不見得愛聽。我牽着她的那隻手用了用力,想要給她更多的安全感。
這時,我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們,看得我背脊發涼。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又撞見鬼了。
我悄悄告訴小佳我的感覺,她說你想多了吧,哪有這麼多鬼,說完就回頭看了過去。
小佳回頭後,足足看了好幾秒鐘,動也沒動,我很好奇她看到了什麼,鼓起勇氣準備回過頭看一看。
小佳感覺到我身子在動,趕緊回過頭來,拉着我就向前走。
我問她看到了什麼,她說“什麼都沒有啊,我看你是還沒從嚴利敏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吧。”
我心裡很是奇怪,沒什麼的話她怎麼還要看那麼久?難道,有是上次跟蹤我們那個平頭男?媽的,陰魂不散啊!
想到這裡,我趁小佳不注意,突然回頭,我看到離我們四十米遠處果然有個人,當他看到我回頭時迅速轉了個身往圖書館方向走去。
回頭那一瞬間,我確定他就是那晚跟蹤我和小佳的平頭,但是同時我也確定了他並不是張鳳琳生日時挖苦我的那個男的,因爲兩人的身形實在相差太多。
小佳生氣地說,“讓你別看,你怎麼非要看?”
我心裡也有氣,兩次都明明有人跟蹤我們,她也看到了,爲什麼還不讓我問個明白,難道她真的有什麼秘密瞞着我?
這樣想着我就準備追上去,既然小佳不願意說,我要找那個平頭問個明白。
小佳看我的神情,知道我要去追他,從我手中拿過書,氣沖沖地說“你要追過去了,我們就絕交!”
說完就不再管我,徑直向前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個人已經離我們有八十米的距離,但我有信心能夠追上他。可看着小佳的背影,想着她剛纔的話,我終究是一跺腳,不甘心地跟了上去,平頭總有機會查清楚的,如果因爲他失去小佳就太不明智了。
我追上小佳,從她手中拿過書,陪着笑說,“小佳,你是不是認識他啊?你是因爲他才一直沒答應我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說了,剛纔後面既沒人也沒鬼,你不信我就算了!”
她說這話時看都沒看我,看來真生氣了,我只得識趣地閉上了嘴,再問不是存心往槍口上撞麼。
再一個,馬上放寒假了,如果把她惹毛了整個寒假不理我,我就真要鬱鬱寡歡而死了。
我故意轉移話題問她,“你學習易經主要想做什麼啊?難道你也想向澤老師一樣去捉鬼?”
“要你管啊!”她沒好氣地說。
我討了個沒趣,加上我覺得她肯定有事瞞着我,心裡也很憋屈,一路上便也沒再理她。
送她到了3號樓門口,我把書交給她,說了句“拜拜”便轉身走了。
路上,手機響了,是她發的“有些事你知道了不好,相信我。”她定是看出了我不高興,想着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吧。
如此看來她還真有事瞞着我,不過她既然都發短信了,也算是放下姿態主動求和了吧,我心裡的鬱悶要少了許多。
回到寢室,肖羣在打遊戲,齊明在聽mp3,小朗則在收拾揹包,我問他,“你明天就走啊?”
“嗯,反正試都考完了,這學期遇着那麼多怪事,心裡總不痛快,我想早點回家去,好好調整一下。”
我順便問他們倆什麼時候走,齊明說還想多打幾天籃球,放假回家就沒得打了,肖羣說陪齊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