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略微地思量了一下,便將這些日子以來兩個人的小舉動重新過了一遍,可能原本就真的是在這方面比較敏感的人,現在加上些小心思,很容易地就推測出來了最可能的情況。瞭然地擡起頭,正好對上對面弄玉也是一副釋然的神色。
兩人相視一笑,卻又轉而都在嘴角浮起了一絲略帶狡黠的笑容。多少年的默契,就都在這個笑容中得到了認證。
月湄故作生氣地說:“辰風一來就到了姐姐那裡,也不知道陪陪我?我這裡可是爲了你十月懷胎呢?”這句話一說出來,剛纔因爲寧辰風一連續的舉動而心有所想的幾個丫鬟都露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表情。
發生了之前下藥一事之後,大家也都清楚自家少爺對少夫人的態度已經發生了許多轉變,但也多少都歸於歉疚的成分。倒是那時候那滔天的怒氣,所有人都明白仍然是爲了那個將江浙一地鬧得風生水起的月湄。
如今,月湄在場的情況之下,自家少爺做出這樣的舉動,倒的確讓許多人都摸不到頭腦。
果然,寧辰風的臉上僵了一下,方可卿能夠感覺到原本溫柔地擁着自己的人身體明顯的堅硬,心裡某些柔軟的部位就好像突然侵入了寒氣一樣,迅速地寒冷,極熱和極冷之間,自然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縫隙出現。
她儘量裝作不經意地從對方的懷抱之中脫身而出的樣子,竟然暢通無阻。
寧辰風也是愣了一下之後,方纔笑意盈盈地對月湄說:“湄兒你吃醋不成?可卿身子剛剛好些,我自然要多關懷一些。”
衆人聽了心中頓時瞭然,果然推測不錯。但是寧辰風卻是真的有苦說不出,這又不算是私下的場合,雖然說不管是小蝶還是輕容,甚至是雲煙都應該算是可以信任之人,但是如今是多事之秋,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的情況之下,由不得他不防。所以自然萬事都要謹慎一些。即使他的眼角也很容易地看到那離開自己懷抱的女子眼角的一絲黯然。
又是傷害了她嗎?
弄玉卻立馬笑着說:“嫂子的身體的確還沒有完全大好,但是湄兒也離不開辰風你的照顧。看在和你兄弟一場的面子上,我就勉爲其難替你照顧下嫂子吧。”
嘴角邪邪地露出一抹笑,對着一旁同樣笑着的月湄眨了下眼。
“這些日子麻煩你了,還有之前我孃親的事情,也是多虧了你。”方可卿聽到弄玉這樣說,立馬感激地說道。她只知道自己喝下了墮胎藥,卻並不清楚那瑛慄的藥xing,所以弄玉這番大動干戈的調養在她看來實在是太不容易。
弄玉自然很是受用地點了點頭,又說:“嫂子哪裡的話?這是弄玉應該做的。”原本不過是一句客氣的話,但是他語氣溫存,配上如玉一般溫潤的表情,竟然顯得格外溫柔。
寧辰風頓時心中警鈴大作,越是不想朝着那個方向想去,越是覺得那樣的可能xing越大。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竟然也無法讓自己裝作無事人一般。而是站起身對着弄玉說:“弄玉,我剛剛想起來,剛從外面回來,
有急事,你和我來一趟。”
弄玉有些哭笑地站起身,隨着寧辰風一起消失在院門口。月湄看着這兩個人風風火火消失的身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藉口也實在太爛了。
“你愛上嫂子了?”弄玉長身而立,表情上沒有絲毫戲謔。
“沒有。”寧辰風立馬矢口否認,但是眼神卻是看也不看向弄玉的方向。知道對方的心裡有些東西還不能夠完全釋懷,弄玉也不追問,這愛情之事,他原本就沒有任何接觸,知之甚淺,所以不管是月湄還是寧辰風,他雖然有心,卻是無力。
月湄和弄玉自然是特意做出這般的舉動的,原因無他,自然是寧辰風和方可卿之間這種微妙的氣場讓兩個人都隱隱感覺到他們之間或許早就已經萌生了愛意。所以才故意試探,畢竟再也沒有嫉妒心更能讓人明白自己心裡的感覺了。
望着在寧辰風離開之後似乎有些呆滯的方可卿,月湄在心中嘆了口氣。不自覺低再次想起了那個她從來沒有見過,但是卻聽弄玉提起過無數次的小女孩。
那是一個豔麗的影子,始終長在寧辰風心底最重要的地方,不曾被任何人撼動。即使是最初和寧辰風相遇的時候風情萬種的自己。
雖然寧辰風很少提起,但是弄玉卻向月湄仔細地描述過,當初弄玉和寧辰風就是在尋人的路途上相遇的,兩個人皆是在尋找着自己最爲重要的人。幾次相遇之後纔開始結交,最後成爲了生死兄弟。
那已經是近十年之前的事情。而在這幾年之中,寧辰風和月湄平日裡都相處在一起,但是每逢九月,他卻要不辭勞苦地趕往揚州,歷盡千辛萬苦尋找,每次都是未果,卻仍是不放棄,可見那女孩在他心中的位置非同一般。
其實說來是非常難以置信的事情,按照弄玉的描述,寧辰風遇到那女孩的時候不過七歲,那女孩還要小他兩歲,那樣天真的年齡,懂得什麼是愛情?但是在時間歷練了這麼久之後,就連月湄自己也不能輕易去否認那存在了。
但是,月湄轉身去看方可卿,那雙狹長的眼眸因爲此刻微微的低垂看不清楚裡面的神情,但是月湄直覺那裡一定寫着些許的失落。那是愛而不得的滋味。
想到這,就覺得心下黯然。
也許天下的女子都註定要在一生之中遭遇到薄情,但是愛而不得卻太過艱難。月湄最是知道其中的滋味。定了定心神,她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口道:“可卿姐姐,你愛着辰風嗎?”
看到猛然擡起頭的女子眼中驚詫和略帶慌亂的光,月湄就更加堅定了。在可卿做出回答之前,她又說:“你不必告知我答案。我只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告知於你。”有時候,和盤托出,也算的上是某種解脫。
月湄看了眼周圍,輕容和雲煙就都非常自覺地離開了。一時之間,方纔還熱熱鬧鬧的長廊上就變得空空蕩蕩了。方可卿坐在藤椅之上,面容已經恢復了淡定。此刻只是等待着一場敘述,她直覺那必然很漫長。
“我和辰風其實並不是大家想的那種關係。雖然確
實有過肌膚之親,但那只是最初,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是青樓女子,他是piao客,自是應該。但是我們並沒有維持多久這樣的關係,在之後的幾年裡,我最多算得上是他的紅顏知己。”月湄一開口便是讓人吃驚的消息,這消息,恐怕扔到江蘇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會引起爆炸。但方可卿的神情卻只是一驚就恢復如常,她相信這個女子,並且也知道還沒有結束。
“所以,我肚子中的孩子也並非是辰風的。只不過,因爲某些原因,我不能讓孩子的親生父親知道孩子的存在,所以只能藉着辰風的名義將這個孩子生出來。”她這樣說着的時候手不自覺地在小腹上摩挲。
電光火石之間,似乎有一道光劃過方可卿的腦子,她隱隱地想到了一些可能xing,卻並未詢問。
“我和辰風之間確實有着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這些年,我們算得上是……合作關係。”她斟酌了一下,選擇了這個詞,“雖然是知己好友,但也是各取所需。辰風也需要我的地方,我一介女流,也需要他的庇護。便是如此。”
“所以。”月湄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姐姐你不必在意我。我不愛他,他也是一樣的。”
“而且。”她又添了一句,“他也應該是愛着姐姐你的,只是恐怕他遲鈍到還不知道罷了。”
之前所有話帶來的震驚都比不過現在這句話所帶來的大,方可卿有些呆呆地看着斬釘截鐵地說出這段話的月湄。寧辰風愛自己?這是自己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她再是聰慧,也不過是尋常女子,嚮往花好月圓,但那男子卻從不曾許她白頭到老。
“謝謝你,月湄。”方可卿淡淡地說,神情卻已然可看見鬆動,“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她沒有否認,但也並無肯定。
月湄好看的眉毛微微地皺了起來,想了一會兒,終是說:“辰風心底,的確是有着一個人,不是我和姐姐,而是第三個女子。”
方可卿望過來的狹長眼眸裡面隱隱有些波動,似乎有些炙熱的東西,感覺到有些急切和忐忑的注視,月湄狠了狠心繼續說:“或者說不應該說是一個女子,而是一個女孩。很多年前,辰風在外地遇到,之後便念念不忘。但是等後來去找卻不知爲何找不到那女孩的蹤影了。不過,即使這樣,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在找。”
“想不到坊間將辰風傳成了那般樣子,他竟然是專情之人。”方可卿聽到這裡,也是嘆了口氣。不過心裡卻淺淺地蒙上了一層黯淡,與一個存在於心底的回憶競爭,難度遠遠要比和月湄競爭更高。
在發現那個男子的那麼多秘密之後,卻發現這個男子仍然能夠源源不斷地給自己帶來驚喜和驚訝。方可卿的確是沒有想過連月湄之事也是爲了作爲外人看的,聽月湄的話他們還是各取所需。
還好,自己一早便已經決定去愛,而非等待被愛。雖然心裡那淺淺深深的酸澀無法忽視,但也不會失態。
“湄兒,你方纔說你和辰風是合作關係,是怎麼一回事?”方可卿緩緩地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