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諱

一、每個人都會有忌諱的詞語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忌諱的詞語,有些人宣稱他沒有,請打他一巴掌,告訴他不要吹牛。·首·發

比如,有些人忌諱“死”這個字,看到這個字就會趕緊把目光移開,心裡想着別的事情好把這個字的黑影沖淡;有些人忌諱“蛇”這個字,一看到它就像是看到一條黝黑的長蛇昂着頭,嘶嘶地吐着信子,令人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人則忌諱“上吊”這類白慘慘的詞彙,馬上就會聯想起死不瞑目的吊死鬼,如果是晚上,搞不好睡覺就成了問題……

每個人都有禁忌,這種禁忌其實就是恐懼,這兩個詞是姐姐和妹妹的關係。

但古安生老師的忌諱不是“死”,也不是“蛇”或者“上吊”,而是一個名字。

開學的第一天,他看到了那個名字。

二、他又看到了那個名字

8月26日是‘蒙’城中學開學的日子。這一天風出奇的大,天還沒亮風就起了,塵土在晦暗的天幕下飛舞,馬路邊上的楊樹連接成一條灰綠‘色’的河水,在風中狂躁的響個不停。

古安生早早就醒來了,他要帶一個初一的新生班級,要早點去。

出了‘門’,樓道里的聲控燈好像壞了,他跺了兩下腳,沒有反應,也就算了。

對‘門’那扇暗綠‘色’的鐵‘門’緊閉,古安生儘量不去看它,這扇‘門’,乃至‘門’後的空間,都隱隱透着不祥。那是套沒人住的房子,三個月前,裡面發生了一起命案,死了一個人。想一想,發生這樣的事情對死者來說是個悲劇,對住在死者對‘門’的人家來說同樣是個悲劇。古安生每天掏鑰匙開‘門’時都感到後背有些發涼,生怕一回頭就看到那個被殺死的男人血淋淋地打開‘門’,探出身子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6點剛過,古安生已經走進了教學樓正‘門’,‘門’口傳達室的小窗後面,打更的許老頭將一張臉隱在灰暗的‘陰’影中,面目不清,彷彿在偷眼望他。辦公室在走廊的最深處,‘門’半掩着,一個男人背‘門’面窗,正舉着一份報紙在看。

古安生推開‘門’招呼道:“小陳,今天這麼早。”

那個年輕人站起來,衝着古安生微微笑了笑,鼻樑上皺起了幾道紋:“開學第一天,還不得好好表現表現?豬‘肉’都十幾塊錢一斤了,要是搞不好下了崗,真要喝西北風了。”

古安生不信服地搖搖頭說:“你陳全堂堂研究生,怎麼會下崗,下崗也是下我們,不過喝西北風今天倒是個好天氣。”

陳全立刻捧場地笑了,嘴裡說:“什麼研究生,不過是‘混’了張文憑,我纔來幾個月,經驗淺,以後還得您多指教呢。”

這番話令古安生極爲受用,他微笑着拍了拍陳全的肩膀,踱回了自己的座位。

打開新生名單,古安生草草了了幾眼,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那個名字。

他的心口緊了一緊。

三、古安生,對不起,我來晚了

7點半,古安生揹着手走進了初一三班的教室,學生已經在座位上坐好。

首先點名。每一個名字出口,立刻就會得到一聲清脆的迴應,彷彿向池塘丟一塊石頭所‘激’起的水聲。

wWW●тTk án●¢ o

曹秀華……到

於大水……到

吳嬌……到

遲憲‘春’……到

……

還剩最後一個,古安生猶疑了一下,還是念出了那個名字,不過念得有些囫圇,兩個字在他舌尖上浮皮潦草地一滑而過。

李娜!

一片沉寂,沒有人應聲。

古安生又重複了一遍,仍是,學生們面面相覷。

古安生把名單折了兩折放進口袋,清清嗓子,準備發表開學伊始的演講。

“同學們,祝賀大家成爲一名中學生……”他老生常談地如此開頭。就在這時,三聲清晰的敲‘門’聲不識時務地打斷了他。

‘門’緩緩打開,一股冷風隨即躥進了教室,掀起了前排幾個學生的筆記本。一個瘦削的‘女’孩出現在‘門’口,她兩手扶在‘門’框上,笑盈盈地望着古安生。她說:“古安生,對不起,我來晚了。”

學生們鬨笑起來,‘女’孩對古安生的直呼其名讓他們高興得像小狗的尾巴。

古安生皺起了眉頭,他打量起眼前的‘女’孩,這個‘女’孩看起來有些土裡土氣的,她穿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袖口和裙腳還綴着一些廉價的白‘色’塑料珠子,紅皮鞋鞋尖的部位因爲掉‘色’已經變成了骯髒的黑‘色’。她長得小鼻子小眼的,嘴角邊綴着一顆小黑痔,像是連綿不斷的笑容的一顆標點符號……

古安生的眼睛猛地瞪圓了,如同瞪着一具從墳墓中爬出來的屍體。

四、十三年前,古安生22歲

十三年古安生22歲,還是個瘦弱的男生,肩胛骨突出,一陣風彷彿就能把他吹倒。那年他上大四,已經離開那個叫古家溝的山村有幾個年頭了,但農村孩子的沉默與淳樸在他身上並未消減,也正因爲如此,臨畢業前系裡一位叫何平的老師把他介紹到全省首屈一指的‘蒙’城中學實習。

雖然只是個實習的機會,但對古安生而言也殊爲難得。‘蒙’城中學的實習經歷無疑會給他日後就業增添一份籌碼。

他從來沒敢想過留在這所學校任教,對他來說,這是癡心妄想。

也就是在這一年,他平生第一次見到了死人。

那段場景在此後的十三年裡,無數次重現在古安生的噩夢中。

那個週末的黃昏,校園像散場後的電影院般空空‘蕩’‘蕩’。古安生決定到樓頂的‘露’臺上去透透氣。那是六層樓頂上一片寬闊的水泥平臺,可以憑欄遠眺不遠處東山公園碧綠的湖水。

‘露’臺的鐵‘門’虛掩着,古安生遠遠就聽到上面有學生‘交’談。

他沒有貿然進入,總有一些早熟的孩子跑到上面來卿卿我我,古安生遇到過幾次,學生們滿不在乎,拍拍屁股離去,他反倒面紅耳赤,活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當場抓獲。這是一個顛倒的時代。

他把一隻眼睛貼在‘門’縫上往‘露’臺上窺視。距離他十幾開外正站着三個學生,兩男一‘女’,他都認識。兩個男生中高高壯壯的是初二一班的,叫何東,一臉紅‘色’的粉刺顯得十分兇蠻,據說是市裡一個大制‘藥’企業老總的公子,古安生經常看到一輛黑‘色’寶馬車到學校接送他,那輛車全校無人不知,享有特權,可以長驅直入停泊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邊,如果樓‘門’和教室夠大,這輛車沒準都能一路開到講臺上。另一個稍微矮小的男生古安生更是熟悉,那是初二三班的欒勝,學校欒校長的兒子,欒校長看起來文質彬彬,可他這個兒子霸道得不得了,幾次打架都亮出了菜刀,而且一亮就是兩把。

‘女’孩名叫李娜,是個成績拔尖的學生,在古安生的印象裡總是笑盈盈的。

偷聽了一會兒古安生基本明白了,那個何東似乎打算跟‘女’孩處對象,欒勝則像是何東的小跟班,在一邊幫腔。古安生‘弄’明白了劇情,心裡感慨城市裡的孩子營養真是好,十三四歲就知道發情了。

古安生聽到何東說:“你跟誰不好,非要跟那個喪家狗小雜種,他哪裡能跟我比?”

李娜的聲音:“別胡說,我哪裡跟他好了?你的嘴巴放乾淨點,還說不好誰是狗呢。”

咦?出現了一個第三者?古安生饒有興致地回憶了一下,何東嘴裡的喪家狗可能指的是班裡一個叫白燕彬的男孩,那孩子帶兩分書卷氣,成績也不錯,據說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李娜好像跟他走得比較近,有幾次放學後古安生看到他倆肩並肩走在一起,但是不是早戀,還真不好說。

令古安生吃驚的是,欒勝毫無徵兆的出手了,他蠻橫地‘抽’了‘女’孩一巴掌,‘女’孩被打懵了,愣了一下,隨即她緩過神來,哭喊着跟欒勝廝打起來。

古安生覺得有必要管一管了,他起碼也算半個老師,得體現老師的威嚴。

他“咣”地推開‘門’高喊了一聲:“住手,你們幹什麼?”大步朝着三人走過去。

遺憾的是,古安生過高估計了自己的震懾力,他以爲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鎮住這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誰知道他大錯特錯,他看到兩個男生愣了幾秒,旋即‘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把手伸進書包裡面‘摸’索了幾下,像變魔術似的掏出了兩把菜刀。

菜刀閃着雪亮的光芒,那是金屬鋒刃特有的微笑。就在那一瞬間,古安生泄氣了。

欒勝晃了晃手中的菜刀,他說話的腔調像個大人。他說:“少他媽管閒事,臭實習生,信不信我劈了你呀?你以爲你真是老師啊,老師我都不理他,別說你個臭實習生了,我爸一句話就能讓你立馬滾蛋。”說着,兩個人已經一步步向古安生‘逼’過來。

一種無力感迅疾地傳遍全身,那兩把菜刀散發出來的殺氣和兇悍令古安生有些眩暈。

他倉皇后退了幾步,嘴裡含‘混’不清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連他自己也沒聽清,然後他轉過身,逃離了兩把菜刀的領地。

在樓前的‘花’壇上呆呆地坐下,天邊殘陽如血,染得天空一片殷紅。幾分鐘後,他聽到了一聲尖叫,隨後是麻袋落地般的沉悶一聲,片刻後,他看到兩個少年從樓‘門’裡狂奔而出,其中一個男生跑過他身邊時,一隻運動鞋甚至從他的腳上脫落,死鳥般翻滾墜落到他的面前。

古安生心頭猛然升起一種不祥之感,他跳起來,向樓後跑去,然後就看見了一輛自行車的車把上面‘插’着一個‘女’孩,黑幽幽的車把穿越了她的身體,由下至上從她的腹部噴薄而出,‘女’孩像是魚叉上一條瀕死的魚,血彷彿漏了似的涌出她的身體,她瞪大眼睛望着古安生,嘴‘脣’無力地翕動着。

古安生呆了一下,轉身飛跑回傳達室,‘操’起桌上的電話撥120,撥了一半,他的手指停住了,他改變了主意,話筒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會,又被慢慢地掛回去。

離開傳達室,他又繞回到樓後,他守候在‘女’孩身邊,看着她漸漸停止了呼吸,就像等着一杯水慢慢冷卻,確定‘女’孩死後,他才順着甬路一直向校外走去,走了一半,他又折回‘花’壇前,撿起那隻運動鞋拎在手裡。

出了大‘門’,他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園丁小區,他知道欒校長就住在那裡,他

要在第一時間找到他,同他做一個‘交’易。

五、他不相信世界上竟會有這樣的事

古安生出人意料地留在了‘蒙’城中學,一干就是十三年,他分了房,結了婚,評了高級職稱,一路順風順水。

‘女’孩的死被歸結爲自殺,除了欒校長、他和當事的兩個學生,沒有人知道那個‘女’孩的死除了地球引力之外,還與幾個活生生的人緊密相關。

然而至此以後,古安生對“李娜”這個名字的忌諱就像是一種古怪的疾病,從此緊緊纏繞住了他的靈魂。每個星期他都會在夢裡目睹李娜像紅蜘蛛一樣四處爬走的血,還有那瀕死的眼神,慘淡的臉。

當然,同樣清晰的還有她身穿的那件淡黃‘色’連衣裙,裙腳的塑料小珠好像一串串慘白的魚眼,還有她腳上的紅皮鞋,那種紅‘色’的鮮‘豔’與她身上噴出來的血液不相上下,她嘴角的那顆‘精’巧的小痔,爲那張垂死的小臉增添了一點點生動……

於是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從來只出現在他夢中的東西,今天竟在初一三班的教室‘門’口重現了。

六、‘女’孩說:你是想知道我住在哪裡吧?

下午5點半,古安生躲在校‘門’口一個書報亭背後,死盯着向大‘門’涌動的學生,這裡是學生離校的必由之路,他在守候那個叫李娜的‘女’孩。

從上午到現在,他的後背一直涼颼颼的,像有張看不見的嘴在他的脖子上方吹氣。

第一節語文課,李娜筆直的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由始至終仰着臉微笑地望着他,一節課45分鐘,她的笑容絲毫沒有走樣。這笑容在古安生的眼裡是那樣的詭異‘陰’森。古安生的課講得語無倫次,幾次停下來擦汗,學生都很奇怪:我們的古老師瘦得像孫悟空一樣,卻像八戒一樣怕熱呢。

下午,古安生到學生處調出了李娜的檔案,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小學的相關資料一片空白,家庭、父母等欄也全都空着,檔案上只有姓名、出生日期、民族等簡單信息。

生日一欄填寫的是1994年5月16日。古安生像被人推了一下,這一天,正是‘女’孩李娜墜樓而死的日子。

世界上真有這麼巧合的事?

恐懼又擰緊了一扣。

此時,古安生守在報亭後,像一個鬼鬼祟祟的探子。他打定主意,要看看她放學之後究竟往哪裡去。

天一點點黑下去,四周漸漸模糊起來。李娜終於出現了。她從灰‘蒙’‘蒙’的大‘門’慢吞吞地走出,古安生盯着她瘦弱的背影,他覺得她走路的樣子輕飄飄的,有那麼兩個瞬間,他甚至覺得那是一條淡黃‘色’的連衣裙在暮‘色’裡順着馬路飄忽的遊弋。

古安生等她走過街尾的那家郵局後轉了彎,才匆忙跟上去,等他也拐過那個街角,忽然驚異的發現李娜不見了。

這條街像尺子一樣筆直,也像尺子一樣的狹窄,一排間隔均勻的槐樹像刻度一般立着街邊,樹冠密密實實,遮得這條街幾乎像暗夜一樣‘陰’沉。

古安生站在原地費力得向遠處張望,心想不禁畫了魂兒,真見鬼,怎麼一眨眼的時間人就不見了?

“古老師,你是在找我嗎?”

‘女’孩的聲音輕飄飄的在他身後升起來,像一縷煙。

古安生猛地轉過身,‘女’孩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一顆粗大的槐樹旁,含笑望着他。她的臉被覆蓋在‘陰’影裡,她的微笑也沾染上了樹影的黑‘色’。

‘女’孩說:“你是想知道我住在哪裡吧?你猜,你肯定猜不到。”

古安生一臉驚愕地盯着她,不知道說什麼好。

‘女’孩的聲音繼續在黑暗中嫋嫋升起。

“古老師,你不要跟着我,否則……”她忽然壓低了聲音,彷彿在悄悄通知古安生一個秘密,“你會嚇死的。”

古安生連連後退了幾步,被身後的馬路牙子了下,差點坐在地上。

‘女’孩嘴角掛着一抹笑,轉過身慢慢地沿街走去了,她淡黃‘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一樣的暮靄中,就像消失在江水裡似的。

七、沒想到耿校長竟把它分給了陳全

晚上,古安生到家已經8點多了,妻子把皮箱擺在‘牀’上,正在往裡面一件件的放衣裳,見古安生進‘門’,便告訴他明天要到北京去出差,古安生隨口應了聲,他的妻子在一家洗衣粉廠做銷售經理,負責華北片區的市場開拓,每個月總要在外面跑十幾天,結婚八年來他早就習以爲常了。

默默吃過晚飯,他縮在客廳的沙發裡,跟妻子一起看那部叫《奮鬥》的連續劇。

電視很無聊,古安生打了幾個呵欠,他感到了一些睏倦,靠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等他‘迷’‘迷’糊糊地的醒來,他驚奇地發現房間里居然靜悄悄的,電視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關了,他看到他的妻子坐在旁邊的另一個沙發上,上身前傾,眼珠一轉一轉的,不知道在看什麼。在日光燈的照‘射’下,她的臉有些失真。

古安生翻身坐起,他伸手搓了搓緊皺的臉,問:“幾點了?怎麼把電視機關了?你在看什麼?”

他看到妻子扭過頭,把一根手指豎在嘴‘脣’上,緊張地說:“噓,別說話,我聽到屋子裡有聲音。”

古安生的心驟然一緊,他馬上豎起了耳朵。

石英鐘的指針在嚓嚓的走,像一隻手在摩擦着打火機的滾輪,但除此之外,古安生沒聽到別的聲音。

“哪裡有聲音?”古安生的語氣裡已經有了責怪的味道。

‘女’人左右看了看,她忽然壓低了聲音,她說:“不光有動靜,這房子裡除了我倆,好像還有一個別人。”

古安生的頭髮都要站起來了。他跳起來吼道:“大半夜的別胡說八道。”

‘女’人委屈地說:“我沒有胡說,我真的感覺到了,要不你去找一找。”

古安生聽從了妻子的建議,他小心翼翼地把廁所和廚房都檢查了一遍,回來後他理直氣壯起來,他斥責他的妻子說:“你神經病呀,只有你和我,哪裡有什麼別人。”

他的妻子定定地望着他,臉上慢慢地泛起了古怪的微笑。她忽然張開嘴,用小‘女’孩的尖細嗓音細聲細氣地說:“古老師,你沒認出我嗎,我就是那個別人啊。”

古安生大叫一聲醒來,幸好只是個夢,他擦着頭上的冷汗,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他的妻子探過身體關切地詢問:“怎麼啦?你做噩夢了?”

古安生撐起身體,點點頭,他有氣無力地告訴他的妻子:“你去看一眼,‘門’有沒有鎖好?”

這一夜他沒有閤眼,直到漸漸亮起的晨暉暫時拯救了他。

次日清晨,古安生剛走進辦公室,陳全便興沖沖地迎了上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晃了晃,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笑着說:“古老師,恭喜我啊。”

見古安生一臉‘迷’‘惑’,他解釋道:“耿校長耐不住我磨,終於分了套房給我。”

古安生說:“那可真該恭喜了,在咱們學校分套房不容易,估計看你是研究生特殊照顧,你什麼時候搬,到你那坐坐。”

陳全哈哈笑着說:“找您就是爲了說這個,你猜怎麼着?我中午去了趟才知道,原來我那套房就在你家對‘門’,以後咱倆就是鄰居,你說湊巧不湊巧。”

古安生聞言一愣。三個月前的那幕恐怖的景象像放電影似的浮現眼前:警察在忙碌的勘察現場,對‘門’的防盜‘門’大敞,幽深的客廳裡,對‘門’的那個男人‘胸’口‘插’了一把尖刀仰躺在客廳裡,身下的血都乾涸成暗黑‘色’……這個死去的男人對古安生來說有些神秘,他深居簡出,似乎極少出‘門’,古安生幾乎沒有機會仔細地打量過他,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竟有些似曾相識之感……幾個白‘色’的醫生從後面擠過來,一塊白布像下雪一樣覆蓋了那具屍體……

那套房子一直空着,沒想到耿校長竟把它分給了陳全。

看陳全的表情,耿校長應該沒有告訴他那間屋子裡發生過什麼。欒校長十二年前就調到鄰市教育局去了,舉家搬遷,接班的這個耿校長更是老‘奸’巨猾。

古安生心想,既然沒人說破,他也犯不上去揭這個蓋子,讓他去住吧,什麼也不知道反倒住得安心。

陳全又說:“我分到這套房,你古老師一定在校長面前幫我說了話,我都心裡有數,以後你有什麼事儘管張嘴,能辦的一定幫你辦,不能辦的我求人去給你辦。”

古安生心中動了一動說:“小陳,既然你這麼說,我還真有件小事需要麻煩你,今天下班後,你幫我去跟蹤一個學生。”

八、她竟去了那裡

下班後,古安生沒有急着回家,他坐在辦公室裡,看着天空一點一點地暗下去。他在等陳全的消息。幾個小時前,他提出請陳全幫他一個忙,替他調查一下那個叫李娜的‘女’孩的行蹤,尤其是她放學後的去向。

一直等到8點多,桌上的諾基亞手機才嗡嗡地震動起來,

他接起電話,陳全的聲音空‘蕩’‘蕩’的傳來,他的第一句話就令古安生渾身一抖。他說:“古老師,有點不對勁,我怎麼覺得那個李娜……不像個活人啊。”

陳全詳細講述了經過。他說他跟着那個‘女’孩一直沿着平安街走下去,走了半個小時左右,路邊的樓房越來越稀疏,路也越來越狹窄,可‘女’孩仍然沒有停步的意思,又往前走了有十幾分鍾,經過一條廢棄的鐵路,柏油路漸漸變成沙土路,明顯已經到了郊區了,路邊全是荒地,這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淡,他們始終保持了一百多米的距離,‘女’孩一直沒有發現他,這時他看到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道鏤空的圍牆,‘女’孩走進了圍牆中‘洞’開的一扇高大的鐵‘門’。

說到這裡他顫抖地問古安生:“古老師,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那、那裡是一處墓地。”

古安生說不出話來了。

陳全繼續講述,他說他雖然有點害怕,但也‘挺’好奇,倒要看看她想幹什麼。於是他跟在‘女’孩身後走進了那座墓園,這時候天已經快黑透了,那地方的風比市裡要大兩級,松柏樹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此起彼伏,他看到‘女’孩的影子在一塊塊灰白‘色’的石碑間繞來繞去,最後停在一座墳前不走了。她竟然坐在墓碑前,然後他就聽到‘女’孩咯咯的笑聲。

陳全說他當時嚇壞了,特怕‘女’孩一步步走進那座墳裡去,可她坐了一會就站起來了,圍着那座墳轉了兩圈,又朝着大‘門’走了回去。看她走遠了,他才壯着膽子‘摸’到那塊墓碑前看了一眼,頓時嚇得不輕,他說他看到那塊墓碑上用楷體端端正正地鐫刻着李娜的名字。陳全聲音顫抖地問古安生說:“她不就叫李娜嗎?難道那是她的墳?她不會是個鬼魂吧?”

古安生的聲音也有點哆嗦起來,他問:“後來呢?”

“後來……我一路又跟着她走回到市裡,結果走到半路上,跟丟了。”

“什麼?”古安生氣急敗壞地叫喊起來:“跟丟了?”

陳全沒說話。

“你現在在哪?”古安生問。

陳全說:“我現在正好離園丁小區不太遠,準備去自己的新房子看看,古老師你在家嗎?”

“你先過去,我馬上就到。”古安生匆忙鎖好辦公室的‘門’,向家裡趕去。

九、陽臺和他的臥室只隔了一堵牆壁

黑夜裡醞釀着不安的氣氛,閃電一陣陣的亮起,空氣中憋悶起來,一場陣雨正在迫近。

古安生進了小區,遠遠地便擡起頭向家裡的陽臺看去,黑糊糊的一片,沒有一絲光,彷彿罩着一塊黑布。

他進了樓‘門’,上樓梯時故意把腳步聲跺得很響亮,上到七樓,他敲了敲對‘門’那扇暗綠‘色’的防盜‘門’,‘門’內響起一陣拖拖拉拉的腳步聲,‘門’鎖“喀喀”響了兩聲,‘門’開了,陳全探出頭來說:“古老師請進。”

古安生進‘門’時他躊躇了一下,低頭看着‘門’裡暗紅‘色’的地板磚,他記得那個男人的屍體當時就臥在腳前的位置,他跨進‘門’,腳剛一落地,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中升起,好像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房間的格局跟古安生家一樣,兩室一廳,只有一張瘦骨嶙峋的木架子‘牀’,因此顯得空空‘蕩’‘蕩’。也許是心理作用,古安生總覺得這套房裡充斥着一種詭異而‘陰’森的氣息。他吸吸鼻子,一股甜膩膩的味道,心想,這是什麼味兒?忽然心裡一‘激’靈,該不是死人的味道吧?

他乾脆離開客廳到陽臺,拉開塑鋼窗,夜晚的空氣呼的灌進來,才感覺好轉了些。

古安生點燃了一根菸,伏在陽臺往四下張望,樓下是一片空地,鋪着水泥地磚,在漆黑的夜‘色’裡泛起一片青灰。他發現陽臺右邊一米遠,就是他臥室的窗戶,他現在站的位置跟自家的臥室只隔了一堵牆壁。

陳全從後面走過來,說了聲:“古老師看什麼呢?”說着,也趴在窗臺上跟着往下看,接着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指着古安生家的窗戶說:“古老師,離你臥室的窗戶這麼近,以後跟嫂子說話可要當心一點,小心我趴在陽臺上偷聽。”說完,他呵呵哈哈地又笑起來。

古安生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陳全跟他說話的口氣,沒大沒小的。他說:“剛纔怎麼回事,你跟我再重新說一遍。”

提到方纔的經歷,陳全臉上的笑容立刻像水一樣蒸發了,他的表情嚴肅起來。

他說他跟着‘女’孩從墓地回來,沒想到她竟拐進了園丁小區的大‘門’,一叢灌木遮擋住了他的視線,等他趕過去,‘女’孩卻不見了蹤影,彷彿消失在空氣裡。

“也許這個‘女’孩就住在這個小區裡面,有可能是拐進了哪個樓‘門’,他沒看見,不過……”他深吸了口氣,磕磕巴巴地說:“不過我覺得那個李娜真是很恐怖,像、像個遊魂兒,我看過一篇恐怖小說,裡面說有的人快死了,魂兒就出來到處溜達……”

古安生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別聽那幫寫鬼故事的瞎掰。”

氣氛有一點尷尬,又坐了會,陳全看了看錶,說他該回去了。於是鎖‘門’,告辭,各回各家。

十、他聽到臥室的房‘門’被輕輕敲了三聲

躺在臥室的‘牀’上,古安生輾轉反側,睡不着。

想到那個‘女’孩在昏沉的夜幕下一個人走向郊外的那座陵園,那裡除了清明,大部分時間都罕爲人至,只有灰‘色’的墓碑林立每一塊墓碑下面,都躺着一個死人,地面上的墓碑密密麻麻,地面下的死人也是密密麻麻,像倒影一樣。她坐在那塊鐫刻着她自己名字的墓碑前,發出了咯咯的輕笑聲……

古安生感到後脊樑一陣陣的發麻。

他想起‘女’孩的生日,1994年5月16日,那一天,正是十三年前死去的李娜的忌日,古安生想,難道真的有轉世這一回事,這個‘女’孩莫不成真的是死去的李娜託生的?她來這個世界做什麼,她來這個學校做什麼,難道是來報前世的仇,索自己的命?

窗外又起了風,發出哨子似的尖嘯聲,像一些傷心的‘女’人在黑暗裡發出淒厲的哭號。

剛有了點睡意,枕下手機響起,古安生閉着眼睛接起,含‘混’不清地問:“誰呀?”

電話裡傳來陳全的聲音。他結結巴巴地說,“古老師,有件事,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告、告訴你比較好。”

“什麼事?”古安生把身體向後拱了拱,倚靠在‘牀’頭。

“古老師,剛、剛纔我跟你說我跟蹤那個‘女’孩跟丟了,其實不是這樣的……”

“哦?”古安生猛地坐直了。

“其實我沒、沒跟丟,我沒敢告訴你,就是擔心你害怕。其實我一直跟着他回到市區,親眼看着她走進了咱們的這個小區,然後又進了咱們這個樓‘門’,古老師,我懷疑她……進了你家。”

古安生的腦袋裡像爆炸了一顆手榴彈,轟地一聲響。

他倉皇地向周圍看過去,四周一片烏漆抹黑,黑暗中彷彿隱藏着無數雙眼睛。

這在這時,他聽到臥室的房‘門’被輕輕敲了三聲,“噠噠噠”,聲音不大,但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卻顯得格外地清晰,就像黑紙上的三個白點。

一陣“吃吃”的笑聲在‘門’外響起,透過‘門’縫絲絲縷縷地爬進來,古安生聽到一個‘女’孩尖細的聲音:“古老師,你現在知道我住在哪裡了吧,我一直就住在你家裡啊!

她的聲音忽然幽怨起來:“古老師,十三年前,你爲什麼不救我呀。”

古安生幾乎崩潰了,他縮在牆角,恐懼的望着那扇‘門’,顫抖得像一片風中的樹葉。

敲‘門’聲再次響起,緩慢地,輕輕的,一聲一聲,“古老師,開‘門’呀,開‘門’,開‘門’呀……”

古安生驚慌四顧,他的目光落在了窗戶上,眼中一亮,彷彿看到了一條生路。

他跳起來兩步躥過去,一把拉開窗,探出頭向左望,一米開外就是對‘門’的陽臺,封閉式的,側面的那扇窗恰好是敞開的。

古安生義無反顧地爬上窗臺,一隻腳支撐身體,另一隻腳慢慢探向對‘門’的窗臺,踩到了,他的身體緊貼在樓外牆上,形成了一個傾斜的大字,他把一隻手朝着陽臺上一塊突出的三角鐵抓去,如果抓得到,借上力,就能一步跨過去,他的逃亡就算成功了。但由於他身體傾斜着,將將差一點,就是夠不到。

古安生焦急萬分,他對着那塊三角鐵吃力地伸展着手臂,像是小孩在鉤櫃頂上面的糖果盒。

他把身體向前一衝,有點孤注一擲,但手心終於感受到那份粗糙的涼意,古安生心裡一喜,但隨即他的表情就被巨大的恐懼所代替。

“喀”,三角鐵折斷了,古安生只覺得手裡一輕,眼前的一切猛地傾覆過去。

他可笑地揮舞着那塊刀柄一樣的三角鐵,飛快地墜落下去。

鉛灰‘色’的水泥地面綻開了暗黑‘色’的‘花’朵,那是血的‘花’瓣在深夜裡蔓延滋長。

尾聲

白燕彬十歲的時候,他的父母遠走他方去上海打工掙錢,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據說是在一場車禍中雙雙死去了。

他成了孤兒,‘奶’‘奶’撿破爛供他讀書,十二歲那年,他的‘奶’‘奶’跟一個孤老頭過到了一起,他的生命中才算又多了半個親人。

總被欺負。兩個男生打架,打贏了的趾高氣揚,打輸了的鬱悶,就去打白燕彬兩巴掌,好令自己高興起來。

整個小學就是這樣過來的,上了初中,隨着他的日漸長大,侮辱和白眼開始令他有絕望的感覺。

在又一次遭受辱罵之後,白燕彬爬上了教學樓頂的平臺,他想,就這樣了吧,下輩子希望自己可以投生在一個父母雙全的家庭。

在這生死的邊緣,‘女’孩拯救了他。

‘女’孩到平臺上背英語單詞,發現了這個要輕生的男孩,她尖叫着跑過去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跟他說了很多的話,眼睛忽閃忽閃的,可愛極了。他覺得心裡熱熱的,那是一種冬天裡烤火的感覺。

從此他們成了朋友。

他在心裡對‘女’孩說,我的命是你給的,以後這條命就是你的了。他這樣想,但他從來沒有說出來過。

有幾次,他鼓起勇氣想對‘女’孩說點什麼,但事到臨頭又退卻了,想,白燕彬,你也不照一照鏡子,你算個什麼呀?

勇氣於是就泄掉了。

最後一次,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對‘女’孩說出那句醞釀了很久的話。可‘女’孩卻死了。

‘女’孩的父母在大庭廣衆下放聲哭號,所有人都看着,而他在沒人的地方悄悄地哭,沒有人知道。但他們撕心裂肺的感覺都一樣。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如果一直如此,後面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然而,十二年後的一次醉酒,他的後爺爺,也就是那個打更的許老頭,把真相當作一件逸聞般透‘露’給了白燕彬,他短着舌頭說他當時目睹了一切,並得意地吹噓,自己從那個‘藥’廠老闆手裡敲到了一大筆錢。這時的白燕彬已是西京師範大學研二的一名高才生,畢業在際,躊躇滿志地準備在首都尋找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得知真相之後,他獨自一人喝掉了一整瓶紅星二鍋頭,恍惚中回想起十幾年前‘女’孩李娜微笑的模樣,淚流滿面。

三個月後,他回到了‘蒙’城市,進入了那所中學。

他要找的那幾個人,不在這所學校裡,就在這座城市。

他改了個名字,不叫白燕彬了,改叫陳全。報仇當然要起一個陌生的名字,畢竟這所城市裡還有一些曾經認識的人。

一切就這樣開始了。就像電影裡的基督山伯爵一樣。

第一個是何東,那個‘藥’廠老闆的兒子,在一部電梯裡,他醉酒歸來,陳全割斷了他的喉嚨,再好的‘藥’也救不回他的命。

第二個是欒勝,他已經成了個不大不小的‘混’‘混’,兩年前捅了一個人,東躲西藏,陳全找了他很久,最後查到他的那位校長父親曾在園丁小區裡偷偷給自己留了一套房,欒勝大部分時間就隱姓埋名地躲在那裡,輕易不出‘門’。更令陳全驚喜的是,那個古安生居然就住在他的對‘門’。

一天夜裡,陳全騙開了欒勝的房‘門’,一刀斃命,然後抹掉了全部證據,帶走了鑰匙。對於何、欒二人的死,沒人會聯想到他的身上,因爲他們三個人似乎從來都沒有過‘交’集。

他還想如法炮製做掉古安生,但發現直接動手的方式對古來說不太適合。一來,他們是同事,一旦古安生被殺,警察的調查範圍將會涵蓋到他,這樣風險比較大,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陳全不想他乾淨利落地死掉,三人中,他認爲古安生罪孽最爲深重,他是個大人,不是十四歲的孩子,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罪行更加不可原諒,因此,他要經受最爲嚴苛的懲罰。

陳全設了一個局,他要讓古安生自己走向死亡,而且,要讓他在死前不得安寧。他總共策劃了不下七八種方法,古安生即便逃過一劫,還有下一個。他死定了。

在這場局中,陳全是一個導演和一個小小的龍套,他沒有碰古安生一下,除了編造了一點鬼氣森森的謊話,和一點小小的‘誘’導。如果說還有別的什麼,那就再算上偷配的那把鑰匙和陽臺上的那塊凸出的三角鐵,後者,他只是動了一點小小的手腳。

至於那個始終微笑着的李娜,她當然也不叫李娜,她叫什麼沒人知道,也並不重要,她的檔案當然是陳全僞造的。那是個輕微智障的流‘浪’‘女’孩,微笑是她唯一的表情。陳全把從大街上領回家,反覆教給她幾句話,令陳全欣慰的是,她比鸚鵡聰明得多。陳全爲他簡單化了化妝,很像十三年前那個李娜嗎?其實頂多有五分像,但在古安生的眼裡就是十分,心中有鬼的人面對自己所恐懼的事物時,往往是這樣。

一切經過就是這樣。

一切爲惡的人都遭受到了報應。

所以我告訴你,做人千萬不要做壞事,否則,你的心裡也會有一個“李娜”,不信你去監獄裡問問那些壞人,問問他們每個人的心裡是不是都有一個自己的“李娜”?如果有誰說他沒有,那麼請打他一巴掌,告訴他不要吹牛。

浴室窗外的臉永爭第一鬼眼上蜷縮瑜伽飛星點翠簪三就在身後忌諱傘八一張微笑的臉問路飛星點翠簪一傘四鬼愛雲南鬼話燒烤除夕回門夜女孩的骨頭隱身蚯蚓復仇插畫惡氣夢裡夢外碧臺蓮神秘的看客貓蠱玩具兵我碰到女鬼黑血羚羊就在身後絕殺一張微笑的臉惡魔食人樹撥浪鼓七鬼索命暗夜夢魘海妖煙癮最後的傳說靈異小短篇系列苦酒倒黴的一天君幸酒指路生死房客千萬別帶陌生女人回家海妖君幸酒情人果半夜女鬼聲血親濡女我發誓這故事絕對是真的阿菊蟲影過留痕三十六面相13 層的停屍房戒菸絕殺傘八小島獵殺遊戲夜半無人屍語時一張微笑的臉煤氣這故事絕對是真的鬼停車場耳機神秘光盤鬼剃頭換眼夢魘食胎丈夫惡魔食人樹飛星點翠簪四尋找記憶耳朵夜半妻變聊天聊到死我碰到女鬼最後的傳說鬼剃頭臉朝下我碰到女鬼傘五稻草人鬼屋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活死人驚悚短篇鬼故事煤氣寶寶餓了血親神秘光盤傘七飛星點翠簪四我碰到女鬼隱身半夜女鬼聲鬼鍾傘二七鬼索命
浴室窗外的臉永爭第一鬼眼上蜷縮瑜伽飛星點翠簪三就在身後忌諱傘八一張微笑的臉問路飛星點翠簪一傘四鬼愛雲南鬼話燒烤除夕回門夜女孩的骨頭隱身蚯蚓復仇插畫惡氣夢裡夢外碧臺蓮神秘的看客貓蠱玩具兵我碰到女鬼黑血羚羊就在身後絕殺一張微笑的臉惡魔食人樹撥浪鼓七鬼索命暗夜夢魘海妖煙癮最後的傳說靈異小短篇系列苦酒倒黴的一天君幸酒指路生死房客千萬別帶陌生女人回家海妖君幸酒情人果半夜女鬼聲血親濡女我發誓這故事絕對是真的阿菊蟲影過留痕三十六面相13 層的停屍房戒菸絕殺傘八小島獵殺遊戲夜半無人屍語時一張微笑的臉煤氣這故事絕對是真的鬼停車場耳機神秘光盤鬼剃頭換眼夢魘食胎丈夫惡魔食人樹飛星點翠簪四尋找記憶耳朵夜半妻變聊天聊到死我碰到女鬼最後的傳說鬼剃頭臉朝下我碰到女鬼傘五稻草人鬼屋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活死人驚悚短篇鬼故事煤氣寶寶餓了血親神秘光盤傘七飛星點翠簪四我碰到女鬼隱身半夜女鬼聲鬼鍾傘二七鬼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