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下,馬蹄聲漸漸遠去,威爾斯繼續摩挲着那枚銀幣,若有所思。
“真是個奇怪的獵魔人,不過確實是個有意思的朋友。”
“就是可惜格曼小姐了,希望她能到獸人的領地去吧。”
站了許久後,威爾斯收起了那枚銀幣,拉着馬匹向酒館趕去。
鎮子外,決明緊拉着繮繩,衝出了通向外面的小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決明連帶着馬匹開始虛幻起來,最後消失在了寂靜的夜晚之中。
月亮
決明翻身下馬,拍了拍馬脖子,然後徑直走進了月宮之中,在他身後,魔獸的屍體和螳螂少女正漂浮的跟隨着他。
進入月宮後,決明直奔三樓,一路上雙手揮動,無數的灰塵被掃了出去,三樓所有的培養艙被挪到了角落裡,兩個巨大的石桌浮現在樓層的正中央。
等到三樓的門被推開,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被決明斬首的魔獸屍體與山洞裡的屍體,以及昏迷的螳螂少女,被分別放在了石桌之上。
其實從山洞離開後,決明就已經越想越不對勁了,以至於他只能暫時離開鎮子,暫停自己的魔法師傳道工作。
感受着少女體內兩個殘破且正在沉睡的靈魂,決明伸手招來了筆記本。
“靈魂具有個體單一的穩定性,也具有產生時的波動性,她體內的兩個靈魂相互影響,以至於打亂了原本的節奏。”
“現在兩個靈魂正在相互爭鬥,明顯魔獸的靈魂佔了上風,但雙方都已殘破,即便有辦法脫離,也回不到以前了。”
決明放下了筆記本,小心的將那顆頭顱挪開,露出了少女的脖頸。
入眼的第一時間,決明就深深的疑惑起來,雖然自己創造了獸人,但那也算按規矩來,講道理的。
可在少女的脖頸上,一半是人類的肌膚,一半是類似蜥蜴一樣的堅硬外皮。
決明帶上手套,仔細的按了按,而越往上,越接近頭部,皮膚就變得越來越堅硬,最後整個頭部已經變成了個螳螂一樣的堅硬外殼。
決明一邊檢查着,桌子上的筆記本一邊自動出現了文字。
“不講道理的結合,但有明顯的過渡痕跡,軟皮,甲皮,甲殼。”
“血管等內部系統完全結合,突兀的轉換,無過渡痕跡,但卻能保持生命體穩定。”
“突兀的元素之間能夠合理的共存,基因表達並未出錯,但個體基因模板……是螳螂與人類的強行結合,卻能正常發揮效用……”
“這怎麼可能?!”
決明猛的起身,神色複雜的看着筆記本上的內容。
許久以後,他輕打了個響指,一盞手術室的醫用聚光燈出現在石桌上方。
決明換了身白大褂,神色逐漸恢復平靜,他揮手輕巧的劃開了螳螂少女的外套。
決明臉色平靜,儘量保持着雙手的鎮定,並不是他有什麼別的想法,而是在學校學的那些臨牀操作,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過手了。
石桌上的少女靜靜的躺着,墨綠色的液體從口器中流出,在她心臟的部位,一道兩指長的傷口已經結痂。
“格曼小姐……靈魂之事,生死有命。”
決明攥了攥雙手,隨後俯下身,一手扶着石桌,一手亮起了微光,而少女心臟部位的傷口,也在莫名的力量下開始緩緩被切開。
噗的一聲輕響,紅綠混合卻不相融的血液噴濺了出來,決明扶着石桌的手用力,微光閃過,整個石桌連帶着亮了起來。
少女的鮮血止住,斷裂的血管之間被光線接上,依舊在詭異的傳輸着血液。
左胸腔被打開,少女原本的心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扭曲的墨綠色肉球,正在像心臟一樣不停的跳動。
決明伸手輕觸了一下,感受到了陣陣溫度。
“就是這裡,基因模板中詭異的結合點就在這裡……嗯?”
決明疑惑了一聲,在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認爲這是肉體的基因污染,巧合導致成少女的這種狀態。
但這種說法卻無法解釋,爲什麼會把魔獸的靈魂帶進來。
直到他發現,這個心臟部位的基因正在緩慢變化,以至於影響到肉體。
這不是什麼混合體!這是人類心臟在向魔獸心臟變化的過渡階段!
決明眉頭緊皺,就這麼靜靜的看着那顆跳動的心臟,沉默許久。
最終,他取出了一滴心臟部位的血液,將傷口恢復如初。
第二天早上,決明一個人來到月宮後面的動物園,在這裡他蓋了個小房子,那名螳螂少女就生活在裡面。
現在的她已經完全喪失了人性,魔獸的殘破靈魂正在吞噬着少女的靈魂來補全自己。
而少女的背後已經鼓起了兩個條狀的突起,那是翅膀就要長出的跡象。
決明搖了搖頭,爲時已晚,如果說兩個完整的靈魂共存一體,他還可以將其分離。
可這已經是兩個殘破的靈魂開始融合了,就像兩個USB接口,已經連接到了一起。
即便分開,最好的結果就是給少女重塑身體,但人一定是瘋了,最大的可能則是當場身死,決明可以彌補肉體,但無法恢復靈魂。
至於不分離靈魂,直接重塑身體,沒用,重塑還會接着變。
在看望完少女後,決明嘆了口氣,回到了三樓,想要尋找這其中的原因。
那隻身首分離的魔獸已經被決明切片了,除了基因有些變異,讓他的能力強大了以外,沒有特殊的地方。
山洞裡發現的那隻小魔獸,應該和大個兒的是母子關係。
但小魔獸基因突變的更徹底和混亂,以至於他的靈魂節奏天生就是紊亂的,也就是說,它天生就是魔獸裡邊的精神病患者。
“這也就是爲什麼,它會在與少女靈魂的爭鬥中處於上風,果然,瘋子都是不講道理的。”
決明坐在椅子上仔細的思考着,而在他面前,則是一攤又一攤的肉制史萊姆,這是他強行用那滴血液創造出來的,沒有意識,沒有生命體徵,單純的就是一些蛋白質的混合體。
“如果不是基因污染影響生命體徵,那少女會向魔獸轉變就只能歸結於靈魂了。”
“靈魂……”決明輕聲自語,“靈魂影響生命體徵?不對,不對,生命體徵受基因影響……”
“靈魂會影響基因?!?”
“等等……”決明猛然睜大了雙眼,伸手就從二樓招來了筆記本,因爲太着急,以至於直接從地板穿透而過。
這是決明很久之前的實驗記錄和猜想,他其實心裡記得上面的內容,但一時的驚訝還是讓他想要親眼驗證,來確定自己沒有記錯。
“在我之前所有的實驗和創造中,我一直秉承着生物DNA中有三層控制系統這個規律,第一層是基因,直接控制性狀;第二層是不含遺傳物質的序列,屬於控制開關。”
“第三層則是一個總控開關,一個所有開關的開關,當時我一直是覺得有些東西能用就行,所以就沒有深究這個總控開關在哪。”
“靈魂自DNA重組的節奏中誕生,假若……它來自於DNA,昇華於DNA……”
“假若……靈魂是從DNA中昇華而來,那它也許就是那個點,那個總控開關!”
想到這,決明突然放下了筆記本,開始在三樓踱起步來,嘴裡不停的唸叨着。
“如果這個猜測是正確的,那總控開關管理控制序列,控制序列管理基因,這是微觀的;宏觀一點也可以形成三層控制系統,靈魂控制基因,基因控制肉體。”
決明眼睛冒出了一絲光芒,他離開三樓來到了停機臺上,隨後身體變的虛幻起來,就像是鬼魂一樣。
這纔是他在亞特蘭世界的真實狀態,精神體,或者說是靈魂體,平時的樣子都是他模擬出來的,他在這裡,其實是沒有肉體的。
想着心中的猜測,決明閉上了雙眼,一股無形的吸力自他周身形成,但卻沒有影響到月亮中的事物。
而在亞特蘭世界,所有的生物都感覺一瞬間天地似乎沉重了起來,壓的胸口有些喘不過氣,就連太陽的光芒都暗淡了幾分。
無數的魔獸虛弱的趴在了地上;正在加速飛行的蝶人突然一頭栽到地面,渾身變得無力;壯年的虎人一拳打在石頭上,卻發現平時像豆腐一樣的石頭沒有絲毫變化。
光明教會和風神教會正在練習神術信徒,突然急切問道自己的導師,爲什麼神術失靈了;大山中翱翔的巨龍想要吐出一口龍炎,卻只冒出了陣陣濃煙。
精靈一族所有人都顫抖的跪在地上,虔誠的向着自然女神祈禱,無數的落葉自生命之樹上飄落。
此時月宮上的決明緩緩漂浮了起來,亞特蘭世界的權限被他用到了極致,他能感覺到數據庫中的信息流在瘋狂的亂竄。
突然,整個世界顫抖了一下,決明虛幻的指尖冒出了難以形容的光亮,一片指甲出現在了光芒之中。
決明咬着牙笑了起來,果然,我倚靠世界權限強行提升自己的靈魂強度,果然可以做的自行凝聚實體,只是……有點撐不住了。
刺耳的聲音響在他的耳旁,指尖的光芒驟然消失,決明跌落在地,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個虛幻的樣子,而亞特蘭世界的生物也恢復了正常。
決明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虛幻的身體,他剛剛已經成功了,但卻在一瞬間感覺到青色光團支撐不住了,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青色光團對他的支持有些無力。
愣了一會後,決明回到了一樓,躺到了石椅上。
“總的來說思路是對的,我這也算敲開了靈魂方面的大門了,不過這也不能怪青色光團,我的實力還並不高,強行提升的話的確有些困難,我甚至覺得剛剛若不是青色光團,亞特蘭世界的權限幾乎有點不受我控制了。”
“嗯,還是那句話,青色光團纔是我的外掛,亞特蘭世界在我還沒有竊取到佔有主動地位的權限時,他並不能說是和我完全站在一起的。”
“看來還是得讓神術體系發展起來,我可以主動掌握權限;最重要的是將魔法師體系發揚光大,來獲取有質量的靈魂,讓我的生之力不斷提高,這樣有朝一日,我在現實世界就可以嘗試改變肉體,從本質上延長壽命。”
“而那個少女的問題和我不一樣,她是魔獸靈魂在身體中佔據了主動權,那個魔獸的靈魂節奏本就紊亂,恰巧和少女的靈魂產生了一瞬間的共鳴,然後給帶跑偏了。”
“可我的目標不一樣,我是想要以自己的靈魂爲控制點,改變自身構造,這個就難多了。”
Ps:DNA三層控制系統出現在第十五章,決明受到子軒的啓發而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