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正用完早餐,上樓探望了一下尤惜,發現她睡的很熟,拉開了小半截窗簾,讓陽光能夠流進屋內,驅散凝滯的寒意。
今天是假期的第二天,本來計劃跟柳芸一起行動,但她去了警局,一時半會不會找自己,呂正打開抽屜,裡面躺着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曾今從不離身的,卻因爲最近不尋常的生活,幾乎閒置了。
寫了一張紙條,放在尤惜的牀頭,用她的手機壓好,自己只是出去走走,離家不遠,只要打個電話,隨時都可以趕回來。
“真是十分適合出行的日子。”呂正鎖好門,回身擋着刺眼的陽光望向天空,湛藍的天幕下幾乎萬里無雲,而且沒有風,街道顯得一塵不染。阮慧家的超市還掛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哎,不知道陳阿姨的身體恢復的怎樣了,因爲只要一提,阮慧就會哭,自己又不能無緣無故的去醫院探望她,真是一個麻煩的問題。
走了10來分鐘的路程,來到鎮中心廣場,雖然是早上,這裡仍然聚集了不少人,有帶着孩子婦人,耍着滑板的小夥子,靜靜讀書的女孩子,相對最多的是跳着秧歌或者打太極的老人,很熟悉祥和的畫面,卻因爲一個人而產生了十分不協調的感覺。
那是一個帶着墨鏡的男子,身邊圍着很多人,他拄着一根竹竿,坐在西北角的石墩上。竹竿上掛着一塊白布,上面寫着“卜今生,問來世,每日一卦”十個字。
呂正走過去,就聽到一個胖胖的婦人略帶戲謔的聲音問道,“先生,竟然你這麼神,不妨給我算算今晚六合彩的開獎號碼?要是中了咱們對半分怎麼樣?”
“是啊,是啊,要是你真那麼神,還用給人卜卦嗎?早發財了。”一個扛着滑板的小夥子起鬨道,他身邊的同伴配合的做出一副老頭捋着長鬚的模樣,粗着嗓子說道,“老夫乃星宿下凡,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引得衆人一陣鬨笑。
“年輕人,信則有,不信則無,切不可口無遮攔,拿鬼神說事,會倒運的。”卦師對周圍的氣氛毫不在意,反而苦口婆心的勸誡道。
“切,咱們玩去,別搭理這個神棍。”小夥子不屑的拉着夥伴走開了。
呂正抱着雙臂,皺着眉頭,因爲這個卦師身上的氣息很獨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聽到身邊一個大嬸跟一個阿婆在閒談,“李大媽,這瞎子真算的準嗎?”
“那可不,真是神極了,我跟你說,我們區裡的那個尚丫頭就應卦了。”雖然可以壓低了聲音,呂正還是聽到了,尚丫頭是什麼人,應卦又是怎麼回事,搞得他一頭霧水。不過,那個大嬸倒是沉默下來,兩人異口同聲的嘆了口氣,不在交談。
“小夥子,你過來。”是卦師的聲音,呂正低着頭,沒怎麼在意,只是感到有人推了自己一下,他扭頭看到是被稱作李大媽的阿婆,正示意自己向前看。
“你叫我?”呂正穿過人羣,上前一步,站在卦師面前疑惑的問道,沒有用敬稱。
“是的,因你面相昭顯着災厄將臨,今日相遇也算有緣,我願替你卜上一卦。不知意下如何?”
“小夥子,你還猶豫什麼,這可是祖上積德的好事。先生上次來這裡還是一個月前的事情,而且每日只算一卦,算的是真準,不是江湖騙子,聽大媽的沒錯。”見呂正無動於衷,身邊的大媽反而急了,她連珠炮似的勸道。周圍的人不少附和道,看來卦師的確有一手。
“小夥子,只要說出你的生辰八字就行了。”即使鬧哄哄的廣場,卦師的聲音極爲清晰,說到生辰八字呂正心裡咯噔一跳,想起奶奶從小的囑託,無論如何不能透露給任何人,至於爲什麼,她卻沒講。
“你既然目能視人,何以戴着墨鏡?”呂正聽他說及面相,自然是能夠看見的,遂反問道。
“我的眼睛迥異常人,才用墨鏡遮掩。”
“不勞煩先生了,我有些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呂正轉身就走,卻聽到卦師的聲音如影隨行,“小夥子,你鬼氣纏身,命不久已。”
呂正離開鎮中心,搭上公交車向着郊外駛去,下車後,呈現在眼前的不再是一望無垠的曠野,有節奏的傳來機器的轟鳴聲,幾處正在構建的廠房林立其間。在路邊的軟草上坐下,身後是一塊標界的石碑,呂正拿出素描本,才動了幾筆,就被石碑右側林子裡的一個建築給吸引。
遠遠看去像現代人用來埋葬骨灰的小樓,走近了才發現構造要簡單許多,反而有些像古代的燈柱,只有齊膝的高度,頂端是翹五角,柱身是方形的,上面刻滿了梵文,呂正看不懂。但是多看兩眼,心跳便會紊亂,如同心臟病患者一般。
勉強畫了幾張素描,心情反而愈來愈差,與出來散心的目的背道而馳。呂正嘆了口氣,拍拍身上的塵土,公交車還有五分鐘就會過來,他離站臺只有幾十步的路程,現在動身剛剛好,只是剛邁開步子,身後就傳來嬰兒的哭聲,一回頭又消失了。幾番反覆,呂正狠下心來,埋頭向前,身後的啼哭聲如同打雷般愈演愈烈,就在他忍不住要回頭的時候,汽車的鳴笛聲響起,哭聲瞬間消失無蹤,耳邊傳來司機師傅粗魯的叫喊,“小子,發什麼愣,要走就快點上車。”聽在耳裡竟然分外親切。
只是車裡幾乎坐滿了人,臉色蒼白,一看就不太對勁,呂正皺着眉頭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靠後門的位置,被司機大叔後視鏡裡看到,他有些奇怪的喃喃自語道,“真是個怪小子,放着滿車的空座位不坐,偏偏喜歡站着。”
呂正熬到鎮中心之後,飛快的跳下車,回望過去車中空空如也,他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取出素描本,在大太陽底下,翻看着自己的畫,明明畫的是風景,自己在那裡還確認過,怎麼會這樣?現在只剩下那個燈柱一樣的東西浮在紙上,連續三張畫都是。
難道被那卦師說着了?
“小夥子,你鬼氣纏身,命不久矣。”卦師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裡迴響,就像咒文一樣令他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