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呼吸深重,他現在離她那麼近,可偏偏這時候,她覺得他從來沒有靠近過她,而是那麼陌生的一個男人。
也許,她從來都沒有看明白他。
小時候,她撒嬌或者求什麼事的時候會叫他“錦哥哥”,等大了點,情竇初開,就一直喚着他的名字“錦生”,偶爾也會喊着他“哥哥”。懶
而他總是笑着的,彷彿天下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眉頭深鎖,渾身上下都是陽光的味道。她從來不知道,他將他父親林清東的失敗看得那麼重,或者在他心中,原來他從來都是那麼驕傲,不容許自己的生活中出現一點點失敗。
母親夏芷的聲音在腦海中不適時地飄蕩“……阿婉,林家現在敗了,他林錦生只能靠着他姑姑姑父的斯威集團……”
“所以你現在要靠着斯威集團……”她鸚鵡學舌一般地將母親的話搬出來,神色木然。林錦生看着她失去血色的美麗容顏,心頭一軟,話也軟了幾分:“阿婉,你再等等,我只要能拿到那塊地王開發權,我手底下的公司……”
他突然住口,顧夏婉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樣看着他:“錦生,你在撬斯威集團的牆角。林伯父如果在世的話,肯定不會這樣做的。”
林錦生白皙的臉上青白一片,似想起了什麼森冷地開口:“是,他如果在世一定不會這樣做。可是,做好人有什麼好結果呢?他生前幫了那麼多人,可是一旦失敗,誰都不願意給他好臉色,甚至還落井下石。”蟲
他俊朗的面孔微微扭曲,像是極力在隱忍着什麼:“阿婉,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美好,它很齷齪,它恩將仇報,所以只有讓自己墮入地獄才能面對它,讓它臣服腳下。阿婉,你不明白的,我要報仇,一點點地將往日加在我父親和我身上的痛苦再加在他們身上!”
往日的錦生哪裡去了?面前的他分明就是撒旦的化身,他說他從地獄來,他要報仇!
顧夏婉睜大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突然滾了出來,心很疼很疼,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是誰他看着她的驚慌失措,心裡尖銳的痛了起來,連忙摟了她:“阿婉,是我不好,你不要怕,不會有事的……”
她猛地一把推開他,聲音破碎,帶着哭腔:“錦生,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不要再見了!“她說完,從側門的出口奔了出去。
身後傳來他的喊聲,乒乒乓乓的腳步,似乎還有安遠晨的驚呼。她不管不顧地奔下樓,衝到路上,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呼嘯而去。
……
她踉踉蹌蹌地衝到顧氏集團的大廈,一口氣上了那一側專屬電梯。電梯門打開,妝容得體的前臺小姐怔忪了下,連忙攔住她:“小姐,你沒預約不能進去,請你在這邊等一下……”
“我要見他!”她臉上淚跡未乾,因爲奔跑,梳好的發微微凌亂,前臺小姐堆起笑容:“顧總還在辦公,小姐你有什麼?”
“你讓開,我要見他,我是他女兒,我要見他!”她一把推開她,徑直向最裡最大的辦公室走去。
“砰!”地一聲門打開,她氣喘吁吁地看着辦公桌後面的顧立城。
“顧總,她……”前臺小姐很爲難地追來。
“下去吧,是我的女兒。”顧立城瞬間恢復鎮定,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門又關上,她喘息地看着面前的父親。
“什麼事?跑得這麼急?”顧立城慈祥地朝她笑了笑,走過去拉她做在會客的沙發上。她僵硬地由他拉着,看了他半天才啞着嗓子說:“今天我看到了錦生。”
顧立城臉上的笑突然凝住,半天才勉強一笑:“哦,他怎麼了?欺負你了麼?看你這樣子是不是他說了什麼話讓你難過了?”
他寬厚的手掌撫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着,一如她小時候傷心哭泣,總是這樣安慰她。顧夏婉心裡一酸,剛纔想好責備的話通通不見了蹤跡。
她忍住眼中的淚意,吸了吸鼻子,低頭說:“沒什麼,只是覺得難受。爸爸,當初林伯父生意失敗,你怎麼不幫幫他。我們兩家那麼好,幫幫他,也許現在錦生就不必靠着斯威集團。”
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孤注一擲的樣子。她又想哭。
顧立城半天沒吭聲,過了好久纔開口:“當初你林伯父需要的資金太大了,資金鍊一斷裂,很多問題都出來了,誰也幫不了他。連銀行也不貸款給他,興許是得罪了什麼人吧。”
顧夏婉一怔:“林伯父當年得罪了什麼人?不可能的,他人那麼好。”顧立城目光看別處,口氣含糊不清:“誰知道呢,那麼多年過去了,提這個幹什麼。”
她猛地站起來,來之前的憤怒之火又熊熊燃燒:“爸爸,當初林伯父倒臺,你肯定也作了什麼是不是?不然那一年的夏天,你不會把我鎖在家裡不讓我去找錦生。爸爸,你有什麼瞞着我對不對!”
尖利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捅進他的心裡,他詫異地看着一向溫和的女兒,臉色極其難看,怒道:“你是哪裡聽來的這些有的沒的!你在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害了林清東一家?”
顧立城說得很急,說完立刻劇烈咳嗽起來,身子弓成了一張弓。顧夏婉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想要扶他,卻又放下手,轉了身一字一句地道:“沒有誰告訴我,你和媽媽在房裡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爸爸,我忍了八年。今天我替林錦生問你一句,爲什麼!”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爲什麼?你會和着外人一同騙了林伯父一大筆錢,讓他資金週轉困難,讓他最後破產自殺!”
淚終於流下來,她第一此覺得心頭一鬆,但是隨即痛苦又蔓延上來,那麼痛不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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