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禾青着上嶄新的旗裝,踩着花盆底。精緻的花紋指甲套在手上,禾青覺得很不適應的彎了彎,沿途漫步都很緩慢。
難得一個節日,熬着兩個主子從前頭回頭,府中上下人員都齊全聚在一同。
四阿哥,四福晉坐在上方。下方一干奴才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後,一頓日子養着愈發圓潤的宋格格一身靛藍色旗裝,身上少了許多節日該有的喜慶,自身卻坐在靠上方,很是惹眼。李氏坐在下方,一身嬌豔打扮。
烏雅氏來的較早,坐在了左上方,靠着四阿哥最近的一處。禾青來的時候,已然晚了。四阿哥先感慨的開了話,四福晉又大體的談了這一年的大小事宜,長長一通,聽得禾青坐的暈了頭。這還不算,接着禾青就見識到了四阿哥的健談之說。
爲妻,爲妾,爲子,爲女。爲家之道,持家之說,處處仔細言談。禾青根本記不清四阿哥說了什麼,只能瞪着眼看着四阿哥坐的端正,言辭嚴肅之餘,禾青連連點頭,跟着應和,樣子上很是乖巧。
擺膳的時候,禾青只覺得身子都坐軟了。
烏雅氏殷勤的上前伺候,禾青不管三七二十一,找着自己以往左上方的坐下,就在四阿哥下方。四阿哥不耐身旁有個滿是胭脂粉兒的人在旁,手腳還不一定得他心意,打發着烏雅氏坐下。
四福晉看了烏雅氏一眼,沒有說話。
這個宴席,過得十分難受。禾青頭一回深深感嘆,爲人妾室,當真不同。直至夜深了,禾青領着三兒回裘絮閣。先是和幾個親近的奴才說了話,吩咐着上鍋子。
院子裡的奴才一臉喜慶,東西早就收拾好了,禾青讓人下去一一賞了錢,也放了人去。奴才歡歡喜喜的捧着賞錢,各自回去過自己的小年去。
前頭規矩太多,禾青當真坐在當頭,還真懷念自己當初站在一旁伺候人,過後自己叫廚房給自己準備菜餚,坐下好好享受的日子。肚子還是空空的,想着那一桌精緻冷菜,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實在可惜。
好在禾青早就打算好了,不論四阿哥四福晉在正院如何恩愛過年,她也不是一個人的。拉着羅嬤嬤等人一同,呆在屋裡也不甘寂寞。燒了個爐子,打起鍋子。羅嬤嬤老人家,向來口味淡,禾青索性就拿了鴛鴦鍋,一面熬煮的白湯,一面紅豔的辣湯,火燒着一會兒,即滾滾的捲起了泡。
三兒伺候着把盤子裡的羊肉下鍋,春夏跟着就撈上來,鮮嫩的羊肉到了嘴裡。一小碗兒滿滿的,禾青夾起來,低頭吃的口齒留香,十分暖和。
“好吃!”禾青眯着眼睛歡喜的道,連着嘴邊也有了一抹紅。
羅嬤嬤看着禾青嘴脣紅豔豔的,呼呼的一會兒,吃着就帶上了急躁的樣子,不由的搖頭,“主子還真愛吃辣。”
禾青點頭,從後院裡摘下的青椒熱水滾燙,切成小圈,和着簡單拌料。銀箸夾了一圈青椒,正巧遇着是辣的,禾青整個人顫了一下,忍不住吐了舌頭,“好辣!”
以前張氏總會剋制着禾青不要吃太多辣吃太多冷的,時間長了,禾青也就沒太多去吃的念頭。只是今天高興,就是自己摘種的青椒,青嫩嫩,顏色看着就讓禾青很舒服。
羅嬤嬤遞了一碗溫水過去,禾青喝了一口,眼睛還忍不住逡向那碗辣椒圈,“自己種的就是好,嬤嬤也吃着試試。”
禾青這麼還想推薦給她,羅嬤嬤不由得哭笑不得,“奴才吃不得辣。”
“後院有大點的青椒,那些不辣。”禾青連忙道,又蹙着鼻子,不太在意,“若是這樣下鍋子吃,也沒什麼味兒。不過炒蔬菜的時候先下兩個辣鍋,倒是不錯。”
羅嬤嬤這回勉強點頭,“那奴才明日拿些去廚子那兒。”
禾青卻連連搖頭,“現在就不要了。這大冷天的,新新鮮鮮的送過來,回來炒的老了不說冷了也沒那滋味了。”
羅嬤嬤扭眉,三兒又下了肉,禾青低頭夾了一口吃,“秋冬你去取不辣的來兩個,下鍋子裡燙吧。”
這樣好吃麼?
秋冬低頭出去了,羅嬤嬤無奈幫着下了丸子,免得禾青饞嘴連着吃了肉,一會兒膩着了可不好受。
禾青吃着冒了汗,喝了一口熱湯,忍不住就脫了身上夾襖。又見只有貼身的幾個人,禾青索性把身前上頭的幾個鈕釦解了,摸着脖頸處的一層溼汗,很是狼狽。
做主子的吃的這麼享受,就是春夏秋冬二人,也放開來在一側端着碗兒吃的熱氣騰騰,滿面通紅。這樣歡愉的用完宵夜,禾青撐着肚子在屋裡頭轉悠一會兒,羅嬤嬤端着熱水進來洗身子。熱氣薰着好一會兒,禾青感覺消化差不多了,換上中衣躺下歇息了。
晨起康熙三十四年大年初一的日子,禾青一起身,就讓羅嬤嬤忙裡忙外的趕着抹了妝。禾青昨夜很晚了才吃完,鬧騰着吃吃喝喝,起身後歇息不足。羅嬤嬤叨叨着沒有以往的精神氣兒了,又說禾青湯水用的太多,臉上似乎浮腫了起來。
禾青坐在繡墩上,隨着羅嬤嬤忙活。妾室早早請安,四阿哥才從永和宮處回來。兩夫妻從乾清宮,慈寧宮再到永和宮只見週轉,等回來時已然很累了。禾青規規矩矩的跟着說了吉祥話,回了屋裡,竟有些不知做什麼好。
又想起自己昨日吃的痛快,一時又一時的□□夏秋冬去後院摘。禾青過去的時候,只見幾株辣椒樹已經去了一大半的青椒,土裡的小青菜也被摘了不少,似乎一夜之後,蝗蟲過境般的可憐模樣。
禾青倒不後悔,只是嘴裡又饞了起來。眼眸裡發着綠光似得,緊緊的盯着土地,都能看出洞來般。三兒見此,趕忙跟下面說好,再帶着蔬菜之類的進來。儘早摘種下來,至少要滿足主子的果腹食慾的問題才行。
三兒如此靈巧辦事,看得羅嬤嬤一個勁兒的搖頭。她總覺得禾青帶着一個這麼寵自己,任勞任怨的奴才在邊上伺候,當真是福禍相依,切勿壞了人心之本,纔是最好。
羅嬤嬤不是個多嘴的人,如此想着,過後私下再和三兒商討一下。若是縱着主子壞了脾性,以後可如何是好?怎麼說,禾青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三兒也只是單純的憑着心裡頭的感激行事。
禾青拉着奴才一同上下忙活,上面無人打擾,裘絮閣過年的氣氛也格外的濃。主子不找事兒,奴才過的很自在清閒。以至於四阿哥來,看到這樣隨着禾青隨意的院子,更是不能言說的皺緊了眉頭。
這個姑娘,還真的是會過日子。
四阿哥轉了個廊道,就看着禾青着着舊的常服衣裳,緊了腰帶,卷着衣袖褲腳,蹲在籬笆欄裡埋頭忙活的樣子,沉默的沒有說話。三兒在邊手腳很快,似乎要上前幫忙,禾青卻不依就要自己弄好,更甩手讓三兒忙活別的,十分堅持,更固執。
對比那些年節花枝招展的女人,禾青如此看着,樸素的不像話。
若不是怕冷,脖子處圈着他給的狐毛圍脖,他都覺得此人有些陌生。沒有武小姐的肆意灑脫,沒有武侍奉的規矩小調皮,沒有武格格的嬉笑嬌羞,冬季的天禾青也能起了一頭的熱汗,胳膊隨意的往額上一抹,就此了事。
禾青覺得腰痠背疼的,受不住要起身錘着後腰,嘴裡哎呦呦的各種不舒坦,“不行了,做農活可真是累壞人了!”
還真難爲還在那處蹲着的三兒。
禾青看着有些心疼,招手叫道,“三兒別忙了,快過去歇會兒。”
“不打緊的。”三兒笑着不見一絲疲累。
禾青扭眉,羅嬤嬤心疼的把大氅給披上,暖爐遞了過去。春夏奉上一碗熱茶,禾青咕嚕嚕的大口飲完。見羅嬤嬤把茶端給三兒,禾青更是懶懶的站在那處,看着秋冬,委屈的看着手指頭,她的手都磨着老了。
尤其這樣冷的日子,手上似乎幹了不少。
雖然這樣還是會冷,但還好有羅嬤嬤爲她操心,還細心的護手按摩。禾青笑眯眯的想着,心裡頭又好受的許多,甩開大氅過去看三兒那塊地。
其實也不過是在地上開墾密集一點,摘種小菜。
禾青沒有忙多久,四阿哥也沒看多久。沒有驚擾旁人,又轉身回去了書房,閒着無事又轉到了寵物的小房子,拉着白冬套了一件冬日的新衣裳。頑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又去了裘絮閣。
四阿哥讓奴才準備鍋子,讓廚子準備多些肉菜。禾青正是吃鍋子上癮的時候,一點都記不起當初自己勸慰太后鍋子吃不得多的話,仗着四阿哥的話兒,把肚子吃撐了才肯放筷子。如此四阿哥間隔一日來一回,直至禾青吃的還不及四阿哥多,額上更是起了一顆小紅豆。
禾青飲恨的看着四阿哥歡喜離去,生生在屋裡蜷縮了幾日。慶幸自己沒有遇着大日子,讓人看到自己這副好笑的樣子。
禾青巴巴的等到土裡小菜長了起來,終於,同絲方那處也傳出了好消息。
宋氏折騰了大半日,在四阿哥熱切期盼下,喜得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