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四四 信札

影憐回家之後,找出了一塊玉牌,這牌子是張問給她的,說是以後萬一遇到了什麼難事,想見他也許不容易,有了這塊玉牌,便可以出入宮闈。張問做了皇帝,沈碧瑤做了貴妃,影憐也不願意過深宮裡的日子,一直就沒進宮過。今日拿着這塊玉牌,倒是可以試試到底有多大的作用。

她坐着轎子來到東華門,將玉牌遞給守門的淨軍,說是想見沈貴妃。淨軍都是些太監,他們對宮裡的東西可是瞭解得很,一見那玉牌,竟然撲通跪倒在地。影憐吃了一驚,忙道:“公公們,這是爲何,民女可當不起如此大禮。”

那淨軍頭領道:“哎喲,這牌子怎麼和皇上掛的一模一樣?咱家跪是先跪了,可姑娘可走不了。這要是皇上親自賞您的,咱們把您當親孃一樣供着;要不是,你就是逾制,要掉腦袋的,懂嗎?”

影憐也是見過場面的人,鎮定地說道:“皇上賞的。我想見沈貴妃娘娘,勞煩公公通報一聲,就說我名叫柳影憐,如果娘娘說不認識我,你們拿我便是。不過如果你們沒有向貴妃娘娘通報便抓我……這塊玉牌可真是皇上親手賞我的。”

那太監忙說道:“您候着,咱家進去問問。”

過了許久之後,那太監纔回來,十分恭敬地請柳影憐進宮,還一個勁地搶着要帶路,看來是真讓沈貴妃過問了此事的。在路上那太監一個勁地拍馬屁,還不忘多次強調了自己的名字,希望能給柳影憐留個印象……柳影憐才懶得理他,名字也沒能記住。

沈貴妃平時根本就不見外面的人,她的名氣很大,但是知道她的長相的人都不多,除了張問、內廷的奴婢們,恐怕只有沈家的那幾個親戚而已。不過柳影憐是個例外,她救過沈碧瑤母女的性命。

沈碧瑤見了柳影憐,雖然神色依然是那種冷淡的樣子,老是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不過她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從細節上還是看得出她對柳影憐很是在意。不僅讓柳影憐和自己坐一塊,還稱呼“妹妹”。

“妹妹要是喜歡宮裡的景色,有空了就來轉轉,我吩咐下去,讓那些奴婢記住妹妹的樣子,別攔着。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常常到我這裡坐坐,咱們姐妹說說話兒。”

柳影憐道:“娘娘,影憐今天打攪您,是有一件事想求娘娘幫忙。”

“說罷,只要我能做到的,不會推辭。”沈碧瑤淡淡地說道。

於是柳影憐便將她的好姐妹柳自華的事說了出來。沈碧瑤聽罷臉色微變,但不是很明顯,只是重複道:“沈玉城,蘇州人士?”

影憐點點頭道:“柳自華也沒說他們家犯了什麼事,好像挺嚴重的。”

影憐早就不在權力場,自然不可能知道海禁摺子那些事,更別說知道牽涉其中的人了。她不知道,但是沈碧瑤的消息很靈,卻是早就知道了。

沈碧瑤也不說破,只是說道:“我試試看,你不知道這個案子的干係,皇上應該都知道了的,不是很好辦。不過既然是妹妹開口,我會盡力的。”

“這麼嚴重啊?怪不得沈玉城家的人都求到京師來了。娘娘也別爲難,我也是看在與柳自華的情分上才幫他們,事先也說好了的,能幫上就不推辭,萬一沒法子就算了。”

沈碧瑤淡淡一笑:“妹妹從未開口要過什麼,既然開口,我也不想讓你失望,試一下吧。”

柳影憐又道:“我這麼進宮來說這事,還有一個原因,他們說沈玉城有個養女叫魚玄機,醫術高明,能治好公主的胳膊……這件事一直就在我心裡耿耿於懷,當初是我親手擰斷的,如果真能治好,那也就了了我的一樁心事呢。”

“翠丫的胳膊還能治?”沈碧瑤本來冷淡的神情變得充滿了關切,因爲對女兒的母愛。“宮裡的御醫和有名氣的郎中都看過,說嬰兒時便傷着了,不可能治好……”

影憐道:“奇人大多藏於民間,也許有什麼特別的方法,而御醫又不知道呢。試試總歸不錯,而且魚玄機也是個女子,讓她看看小公主並無不妥。”

沈碧瑤點點頭:“妹妹言之有理,就算治不好也沒有什麼不妥,要是不試試,萬一錯失良機豈不苦了翠丫?別人都是兩條胳膊活動,我的翠丫卻只有一條胳膊……”

影憐道:“所以我先說了沈玉城他們家的事,如果朝廷治了他們的罪,家破人亡了,魚玄機恐怕不願意出手……反之娘娘對他們有恩,那魚玄機於情於理也會全力以赴。”

“是這麼個理……不過那個魚玄機真的是沈玉城的養女?”

柳影憐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沈碧瑤又道:“行,妹妹說的事我記下了,這件事你不用操心,交給我來辦吧。辦完了我差人將結果告訴妹妹便是。”

柳影憐站了起來,說道:“行,那就這樣吧。娘娘有自己的事要忙,妹妹就告辭了。”

沈碧瑤道:“沒事,我成日也什麼正事,要不留下來一起晚膳?”

柳影憐客氣幾句,委婉拒絕了沈貴妃的邀請,離開長春|宮。待她前腳剛走,沈碧瑤的心腹沐浣衣便開始說話了。剛纔沐浣衣一直在旁邊聽着,爲她們沏茶呢,柳影憐不認識她,還以爲是個普通的侍女。

沐浣衣有些緊張地說道:“這件事瞞不過皇后的耳目,如果您插|手干預,他們非得大做文章不可,那我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平白無故地和海禁摺子的事兒扯上了關係!娘娘千萬要三思,別把自己陷進去,被人說成是習夢庚一黨的大後臺……”

沈碧瑤道:“別緊張,什麼大後臺小後臺的?我寫封信給皇上,把事兒說清楚了就行。”

沐浣衣頓時十分愕然,她實在沒想到,厲害的沈貴妃現在想法怎麼如此簡單了?沐浣衣力勸道:“娘娘萬萬不可!皇上雖然信任娘娘,可是這件事原本咱們就很有嫌疑,現在突然冒出這麼個‘藉口’……皇上可能會認爲是藉口。別說是身在皇位上的皇上,就是一般的人,也得懷疑!”

她說得實在正確,身在高位的人,雖然看着風光,實際上不想多疑都不行,那種感受很難描述,不然以前的皇帝諸侯們爲什麼自稱“寡人”呢?皇帝是不會完全信任某一個人的,只有御人之道,恩威並濟的手段,纔是聖明的法子。

卻不料沈碧瑤完全聽不進沐浣衣的話,她笑了笑,竟然笑得很是甜蜜:“有時候人不會那麼聰明,希望皇上也是……我想試試。”

於是沈碧瑤說辦就辦,當即就提起毛筆開始親筆書信。

……

果然不出沐浣衣所言,張盈很快就通過玄衣衛的密探知道了南方的王斌之來到京師的事,從而順藤摸瓜,掌握了柳影憐等人的動向,以及沈貴妃的舉動。

如今張問不在京師,她要見大臣更是沒有什麼好擔憂的,直接把黃仁直沈敬等大臣都叫到了乾清宮,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張盈又說道:“柳影憐進宮之後和沈貴妃說了些什麼,我無從知曉,沈貴妃的地方,沒人能探到消息。還有這兩個沈家,以前是不是有秘密往來,也無檔可查……我現在疑惑的是,沈貴妃究竟是不是真的和海禁摺子的事有關係?”

黃仁直當即就說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有關係,很重要嗎?咱們只需要真憑實據,事實如何,假作真時真亦假,並不要緊。”

沈敬說道:“現在我們要先沉住氣,關鍵是沈貴妃給皇上寫的那封書信,究竟是什麼內容?如果是爲江南縉紳開脫,那這事好辦了,沈貴妃怎麼也脫不了干係;萬一這是一個誘餌,咱們急着跳將出來指責,豈不立刻處於被動,讓皇上覺得咱們結黨營私,挑撥關係?”

黃仁直點頭道:“老弟說得沒錯,咱們要的是穩中求勝。”

張盈軟軟地靠在龍椅上,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不經意地說道:“其實我最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沈貴妃是不是真的參與了……沈碧瑤以前對我不薄,對黃大人也不錯吧?”

黃仁直老臉微微一紅,但轉瞬即逝,只是捻|着山羊鬍道:“人在其位,身不由己,皇家自然有皇家的規則,娘娘無須在意以前的情分。”

說罷三人都是默然,許久沒有說話,看得出來他們都有些無奈。要說沈碧瑤、張盈、黃仁直這一圈子人,最早的時候原本就是一夥的。但現今卻是大對頭,生死攸關前程攸關。

最後還是黃仁直打破了沉默,說道:“先看看再說,如果這一局咱們能勝出,那麼皇上至少會更加提防着沈氏一黨,對我們大大有利。將來無論她們是不是能得到皇子,皇上都會更信任皇后娘娘您,更放心把江山傳給太子。百年之後,如果太子順利即位,張貴妃和您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

行軍途中的張問展開沈碧瑤的書信的時候,看完那娟秀的字體,立刻就露出了笑意:如果海禁摺子的事真的和沈碧瑤有關,此時她要做的不是爲一個小小的地主謹慎開脫,而是要將一些人滅口。

無論如何,張問是相信沈貴妃的,他的笑是因爲揣摩起沈貴妃寫這封信時的情形,頓覺她可愛極了。

他穿着一身葛袍,坐在馬車裡,道路不是很平,顛簸得厲害,外面也十分熱鬧,將士們士氣高昂,有的還唱起了山歌戲曲,笑聲在鋼鐵的碰撞中陣陣盪漾,粗曠而豪爽。

張問卻閉目靜靜地坐着,作爲皇帝,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沈碧瑤這回牽扯到了政事上,雖然張問信她,但是沈貴妃干政是事實;不僅沈氏干政,皇后她們不是一樣在干政?當然張問同樣信任張盈,結髮之妻都不信,就實在沒意思了。

後宮干政,而且還結黨,黨爭……這樣的情況怎麼想怎麼不是好事。但張問能有什麼辦法?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形成這樣的局面在他沒有當皇帝的時候就埋下了種子。

干政便干政吧,他想來至少在自己當皇帝的時候,對皇權是構不成根本威脅的,也懶得管……但是兩宮干政,好像比一宮獨大要好一些。張問始終記得家父生前的話:權力,就是搞平衡。

讓她們鬥去吧,也省得女人們住在深宮裡閒得慌。

現在大乾朝這格局,是處處都有矛盾,又處處都有平衡,從內到外,從中央到地方,甚至於軍隊。後宮裡皇后和貴妃對峙,內閣裡三方制衡,又有內廷司禮監和外廷內閣制衡……總之很是複雜,皇帝真不是好當的。張問想着以後自己的兒孫要是出了個庸才膿包,恐怕是玩不轉,只得聽之任之,情況難以預料。

江山萬代,只是一個傳說。

良久之後,張問挑開車簾,喊道:“玄月,上車來,朕有事交代你去辦。”

因爲前後都是大軍行進,馬車一停,整個大隊都要停,所以張問沒叫人停車,看着騎馬的玄月道:“跳上來,沒問題吧?”

玄月笑道:“我的身手皇上不是不知道,看我的……”說罷縱身一跳,從馬背上跳進了張問的馬車,張問沒留神,被她撲了個滿懷,兩人一起滾倒在車中的軟塌上。張問頓時感覺到玄月那堅|挺飽|滿的胸部貼在了自己的胸口,十分柔軟……

玄月臉上一紅,“屬下冒犯了東家,請東家降罪。”然後便欲從張問身上爬起來,卻不料張問一下子就摟住了她的蠻腰。

“東家……”玄月臉上的紅暈頓時擴散,說話的時候一股帶着幽香的溫暖的口氣呼到了張問的臉上。

“東家有什麼事交代屬下去辦?”玄月的眼神有些慌亂。

張問沉靜地說道:“兩件事,第一件,把衣衫除了,陪陪朕。”

只是一句話,玄月立刻就有些喘息起來,胸口也不停起伏,她的心裡自然不抗拒張問的要求,只是很久張問都沒有這樣對她了,所以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她的雙手捏着衣角,已是在微微地顫|抖。

“東家,外面那麼多人呢,要不……不去上面的衣服了?”她緋紅着臉說道。

於是他們兩個就在馬上就開始幹那事,張問坐在軟塌上,玄月摟着他的脖子坐在他的腿上,就這麼默默地扭動,玄月擔心被外面的人聽見,牙齒咬着張問的衣服,只是偶爾發出一聲悶哼。

良久之後,他們才擁抱在一起喘息,玄月氣喘吁吁地問道:“東家,第二件是什麼事?”

張問道:“蘇州的沈玉城,你知道了吧?還有個女道士叫魚玄機,住在杭州上清觀裡,你派人去查查,儘快查出魚玄機究竟是不是沈玉城的養女。”

“這事好辦,玄衣衛裡有屬下的人,一直住在浙江,對那裡的情況很熟悉,我叫人查查便知。”

張問點點頭,摸了一下她的臉:“去辦事吧,朕突然覺得,一直都很虧待你,辦完事回來讓朕再抱抱。”

玄月臉上一紅:“東家對屬下很好,未曾虧待。”

……那王斌之和沈玉城合謀出了一個計謀,但是形勢緊迫,出現了一個漏洞,沈貴妃和張問都是馬上就注意到了這個漏洞:沈玉城和女道士魚玄機的真實關係。

不到十日,玄月就得到了南方來的回信,她遂馬上稟報張問,其中的信息有幾條:女道士魚玄機出家之前是個江南歌妓,一直住在杭州城,從未有人聽說過她和蘇州的沈家有半點關係;沈玉城不好色,基本沒去過青樓;沈玉城和蘇州的王家是朋友關係和生意合作伙伴,魚玄機曾經和王斌之有過交往,上清觀的出資人便是王斌之;魚玄機確實有高超的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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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問看罷,心裡立刻有底了。顯然魚玄機和沈玉城原本毫無關係,這回出面完全是給王斌之的面子。

段五 閣臣段二九 憐憫段四九 道法段三七 開門段二 平衡段二一 入侵段十一 皇子段二四 死敵段三 玉瑕段十 賣身段六六 輕騎段六|四 活糧段三十 龍脈段二四 問道段二十 杭州段二八 老寨段六八 放糧段三十 奶孃段三五 銃聲段二六 流言段二八 隱患段二十 沏茶段二三 臘梅段五二 督府段四八 整軍段三七 解字段五四 聯姻段二六 流言段七 客人段二八 禁城段三二 仗義段七 畫具段五 姊妹段六一 棋牌段二三 稅使段十七 替身段四八 海棠段三三 告老段五五 十日段二四 奸案段十 辭呈段三六 封閉段五十 機關段三八 尋找段七 布子段四一 密檔段三 反思段八二 敗績段五二 志賢段二八 隱患段四十 信王段三六 活着段五 閣臣段四七 悠揚段三六 封閉段十八 遺詔段四六 派系段二五 民變段十四 出行段六三 辮子段十三 路軌段三五 銃聲段三八 尋找段四二 春雨段七八 大劍段八四 小雪段五十 機關即將包月上架通知段二六 流言段三六 封閉段七九 血案段七四 星光段二四 官廳段五一 話別段十一 誘敵段七 出關段十七 麻將段二五 借刀段二六 亂局段二四 死敵段五六 魂魄段十九 使團段八 應泰段三五 祥瑞段一 機遇段二九 憐憫段二一 問罪段二二 左安段五一 話別段二 家事段五 姊妹段十三 劉鋌段十六 日記段七七 牢籠段七三 日月請假段二一 紅紙段六八 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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