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空氣裡的化工味
“陸書記，縣委常委會定在早上9點，常委們都到了，現在回去恐怕也來不及了，怎麼辦？”
“這樣，你先送孫璐回家，她要好好休息休息，順便通知錢書記常委會推遲半小時。
孫璐坐着縣委的專車回到了湘州，送走孫璐之後，陸青雲在機場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江東，任何地方的出租車都是瞭解當地民情最好的平臺，陸青雲自然知道這些，這次湊巧有機會打出租車，正好可以摸一摸江東百姓對政府施政的評價。
陸青雲坐在後排，有意遮擋着自己的臉，問道：“師傅，我是從北京來的，請問江東有什麼名勝古蹟嗎？”
中國任何一座縣城，廣播、電視、報紙都配備齊全，江東縣也不例外，每天六點半開始的《江東新聞》，前十分鐘的報道肯定是江東縣四套班子領導的活動情況，搞得和新聞聯播一模一樣。有人調侃，新聞聯播不變的主題是：前十分鐘領導人都很忙，中間十分鐘全國人民都很幸福，後面十分鐘全世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江東新聞》也不能免俗，新聞一開始報道的一般都是陸青雲每天的工作情況，出席了什麼會議，參加了什麼活動，發佈了什麼指示等等。
有一段時間，陸青雲也特別煩，自己和透明人一樣完全沒了隱私，所以示意縣電視臺減少報道自己的頻率，可是後來發現，自己上鏡的次數少了，下面的議論就多了。有人說他失勢了連宣傳部都管不了了，還有甚者說他被“雙規”了，正在接受組織調查，這種話傳到陸青雲的耳朵裡，前幾次可以一笑了之，次數錯了，陸青雲漸漸感到了壓力，只能又慢慢的恢復了原樣，和歷任江東縣委書記一樣，每天都會在《江東新聞》上出現個三四分鐘。筆`￥`癡`￥`中`￥`文
所以陸青雲有意遮擋着自己的面容，免得的哥認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江東不像湘州是旅遊城市，江東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從吳越爭霸開始就是古戰場，因此名勝古蹟並不多，古鎮倒是有幾個，只是破敗得厲害，也看不出什麼花樣精。”
“這樣啊，那江東和湘州相比，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的哥想也不想，說：“江東人就是命賤，要錢不要命，江東到處是污染企業，空氣裡總有一股化工味就是江東的特色，只要你在江東住上幾天，就會知道江東的經濟完全是靠犧牲環境撐起來的，根本沒有可持續發展的可能。”
陸青雲覺得的哥出口成章，說得也十分流暢，問道：“師傅，我看你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像一個文化人啊。”
的哥笑笑，趁着等紅綠燈的間隙，搖了搖後視鏡，在鏡子裡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陸青雲，說道：“的哥嘛，什麼都懂一些，只是江東的污染太嚴重了，江東幾乎人人都知道，但是一直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政府追求的是GDP，老百姓追求的是鈔票，這兩者都要靠經濟的發展，不延續污染，江東經濟恐怕要退回解放前了。”
“是啊，是啊，你說得對，政府有政府的無奈，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苦衷。”
的哥用了最短的時間把車開到了縣委大院，下車的時候的哥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找個朋友。”陸青雲輕描淡寫的回答。
的哥心裡有些疑惑，突然覺得這人看着十分眼熟，好像總在電視裡晃來晃去，但就是想不起是誰。
陸青雲邁着流星大步走進了縣委大院，直接來到了會議室，大家一看陸青雲來了，錢峰、楊剛都起身相迎，而周鴻漸依舊端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對陸青雲的到來只是點了點頭，沈永春和李光磊欠起了半個身子，保持了似站非站的姿態，顯得十分滑稽。陸青雲示意大家都坐下，沈永春和李光磊才結束了那尷尬的姿勢，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三種對陸青雲的態度表明了三種政治立場，錢峰和楊剛是陸青雲的人，當然熱絡的很，周鴻漸端坐在那裡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就是和你陸青雲不對付，沈永春和李光磊的態度就有些微妙了。李光磊一直是常委中的中間派，誰都不依靠也誰都不得罪，靜觀其變，伺機而動是他的策略，沈永春因爲陸青雲對他升任常務副縣長的承諾，所以對周鴻漸有些疏遠，畢竟有奶的纔是娘。
大家落座之後，陸青雲說：“同志們，我們現在開會，這次會議主要討論常務副縣長的人選問題。”
“常務副縣長的人選？這不是由市委來定的嗎，我們操哪門子心，越俎代庖可不符合組織原則。”
“周縣長，市委對於江東班子的配備，尤其是縣委常委的組成人員並不想多加干涉，只要縣委提出的人選符合幹部任免的條件、程序，官聲民碑都不錯，市委將給江東更大的自主權。”
周鴻漸說得沒錯，江東縣四套班子的人員組成都由市委組織部來定，然後上市委常委會票決。其中縣委書記的人選還要上省委常委會，也就是要省委書記點頭才行，至於縣長、人大主任，政協主席，市委就可以定。在實際操作中，縣委書記往往對縣四套班子的副職具有建議權，除了三個正職以外，理論上另外的班子成員都可以由縣委書記說了算。
聽到陸青雲說市委將在人事權上對江東進一步鬆綁，周鴻漸保持了沉默，陸青雲繼續說：“孫立國已經解除‘雙規’，被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了，而常務副縣長一職已空缺多日，所以今天我們開會討論一下人選問題，形成決議眷上報市委，爭取任命早日下來，也可以減輕一些周縣長肩上的壓力。”
周鴻漸的眉角微微一翹，心想，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連書記辦公會都不開，直接就上常委會，這陸青雲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想到這裡，周鴻漸打起了精神，擺正了自己的身體，時刻準備防範陸青雲給自己設陷阱。
“常務副縣長雖然是縣委常委，但主要工作還是協助縣長分管縣政府的常務工作，真要說起來是縣政府的人，既然如此，周縣長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說來聽聽。”
周鴻漸覺得陸青雲這句話說得還實在，而常務副縣長的人選，早就在了他的心裡，那就是分管工業的副縣長肖繁，上次之所以沒有推出肖繁，而讓楊剛佔了大便宜，也是爲了留着肖繁來爭奪常務副縣長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