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她一眼說：“除了我以外，還有萬師傅跟一個叫阿榮的新兵。 ”
我跟袁秀解釋道：“剛纔你在外頭敲門，來應門的是阿榮。”
“那會兒屋子裡正着燒水，我看着爐子，實在走不開。”
說話間，我猛然想起敲門聲距離現在已經隔開好一會兒了。
我注視着袁秀，心道那麼......她一直都在等着？
瞧見她嘴脣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我還是先一步開口問道：“袁秀，那你豈不是在這裡等了很久了？”
“外頭很冷的啊。”
我望着她，嘆了口氣語氣溫和地道。
她飛快地瞥了我一眼，接着低下頭道：“沒事的，我就是送點吃的給你，總要送到。”
我望着她道：“袁秀，下回要是你還來找我的話......哪怕應門的是阿榮，你也不用躲開的。”
我想了想又道：“阿榮人不錯的，還有那位萬師傅也是，你都不用害怕。”
想到這裡，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都是陌生人，她怎麼不怕我呢？
呃......是不是易容後看着還是有點那什麼......
“不要在外頭等，天兒太冷了，你在外面等着實在太遭罪了。”
聽着我接連說了幾句關心的話，袁秀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她望着我點了點頭，我也回報以友好的微笑。
我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問道：“袁秀，你爺爺是這裡的花匠師傅......他肯讓你晚上出門麼？”
袁秀望着我，頓了頓才道：“小林，我爺爺現在不在。”
“他去了哪兒？”
袁秀看着我回答道：“哦，他從暖房取了兩盆花，幫忙去送了......我一個人在家，所以......正好可以出來啊！”
我皺了皺眉，看樣子我猜得沒錯。
我心道要是花匠在，袁秀肯定不能這麼晚出門，她是趁着她爺爺離開，偷偷溜出來的。
我暗自想着：花匠那麼晚還得給宅院裡頭住着的人送花草，莫不是女帝那邊要的？
她若是開了口，宅院裡的人肯定是怠慢不得的！
袁秀跟我說了幾句話，回頭張望了一眼。
我看向她道：“時辰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謝謝你幫我們送吃的。”
“我還在等萬師傅回來，不方便走開，改天有機會，我跟你去看看宅院的花圃。”
之前我看着袁秀掘走了樹下的草藥，心道花圃那邊肯定有些藥草，就跟在宮中的時候一樣。
那會兒青芷在花圃種下的也不僅僅是觀賞的花木，還有藥用的呢！
我覺得跟袁秀提出來，她應該不會拒絕的。
果然，袁秀一聽就點頭了，她看着我再次露出笑容，笑得很可愛，很高興的樣子。
我在西門正對的小路上，看着她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她還回頭看了一眼，我衝着她揮揮手。
......等我拎着籃子回到小院內，被叫去問話的阿榮依舊沒回來。
院子不大，但是冬夜裡瞧着冷冷清清的。
我很長時間裡沒有類似的體會了。
哪怕是在肅州城東宅院的時候，至少也有宇文家的底下人跟我住在同一個地方的。
那會兒有元寶，還有他妹妹阿黛......院子裡都沒這麼冷清。
等出了肅州就是一路北上，沿途不是住熱鬧的客棧就是跟傲嬌少年一起在深山中趕路的時刻。
算來算去，我也幾乎很少有能獨處的經歷。
眼下我住的地方，外頭守衛森嚴，尋常人壓根就進不來。
比起前院，這裡更加嚴防死守的就是另一處地方了。
我努力忽略一些事情，不想去多想，心中則開始盤算接下來要做的任務。
我想我跟着萬師傅，還有阿榮一起幫忙，估計分攤到我頭上的事情並不會太多。
當務之急，我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幫萬師傅清除一下體內的餘毒。
萬師傅兩天湯藥喝下後，估計也沒有什麼大礙了。
接着便是我在宅院裡幫忙做點雜事。
小院裡停放的兩輛馬車都得整修，萬師傅等工具買齊需要的東西都買來之後，一定會盡快動手的。
......我在小院內做了一堆事，包括將庫房的空地清掃了一遍。
阿榮動手將庫房內的雜物跟工具都整理過，我就負責在他離開的時候打掃了。
費了點時間，看着煥然一新的庫房，我眼神一轉，看向門外的院子。
外頭沒有響起腳步聲，我心道今晚住的地方還沒確定，不如也趕在這個時候去辦。
整個院子我都已經看過，包括這裡的雜物間跟空房間。
先前跟阿榮說話的時候，聽他的意思，就打算安置在上一任住在這裡的人......原先留下的牀鋪。
我走去那間屋子的時候，伸手拍打留在鋪上的被褥。
看着被子倒是挺新的，好幾牀被子放在那邊，大約是安排工匠住處的侍從送來的吧！
我想了想，決定今晚還是等他倆安置之後，一個人去放小爐子的那間屋子睡覺。
我決定先回去收拾一個角落出來，到時候再取一牀被子帶過去。
炭火盆就留給阿榮還有萬師傅用了。
我思量停當，很快動起手來。
一旦做事，效率還是很高的，一切只能臨時將就一下。
我集中了幾張凳子放在偏屋的角落，勉強拼湊成了一處臨時睡覺的地方。
我本來就沒指望要睡得多舒坦。
想想在山中先鋒營的時候，我睡在帳篷裡的地上也就那麼湊活着過了，何況跟着萬師傅在這裡停留......或許也只有幾天的時間呢！
爐火還燃着，雖然沒點炭火盆，屋子的角落裡也比外頭好得多了。
我走到臨時安置的“牀鋪”邊，裹着被子依靠着牆角。
這會兒只有我一個人在，我沒那麼多顧忌。
漸漸地，一天緊繃着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我靠在牆邊，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侍從在前方帶路，阿榮忐忑不安的跟在後頭。
越走越遠，他覺得有點奇怪，這條路經過的......似乎不是白天侍從帶着他走過的那些地方。
他看向前方的背影，心中思量着......忍不住想上前問問。
沒料侍從忽然間轉過頭看向他，語氣冷淡地道：“你跟緊一點，不要跟丟了。”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阿榮只得繼續跟着侍從往前走。
一路走着，直到拐進一處看上去十分偏僻的小院，比起先前安置工匠師傅住的地方都偏。
阿榮心中嘀咕，下一刻侍從停下腳步道：“女官在那邊等着，你進去就是。”
他指了指方向，阿榮順着他指明的地方看去。
整座小院只有那一間屋子是點着燈火的，阿榮心道女官應該就在那邊了。
等他走近門邊的時候，出於禮貌，還擡手敲了敲門。
稍後，裡頭出來一個人，然而並不是侍從說的女官，倒是另一位跟他打扮得差不多的侍從。
他看着阿榮，上下打量一番後道：“你就是從先鋒營調來的工匠？”
阿榮心中打鼓，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不是工匠，我也不是先鋒營調來的。”
他停頓了一下後接續道：“先鋒營過來的一共有兩個人，一個是工匠師傅，姓萬，另一個跟我一樣也是新兵，叫小林。”
侍從眼神閃了閃，看着他又問：“你既然不是工匠，怎麼到的這裡？”
阿榮心中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想來宅院裡的人未必知道他一個新兵的來歷，眼下顧大人......還有那名跟自己見過面的女官都不在，或許是別人好奇想問問。
阿榮想了想，語氣認真地道：“我是一線營地調來的，爲的是昨晚夜襲的事情。”
“顧大人找我來問話的，問完之後是陛下問，兩邊都問好了，我就被派去幫忙工匠做事了。”
他將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了，幾句話的事情，至於細節，對方肯定不會關心的。
侍從聽言後思索，接着語氣淡淡地道：“原來是這樣。”
“我問你......跟你一樣分派去幫忙工匠做事的另一個人，現在留在住的院子裡？”
阿榮點頭道：“是啊，小林在那邊，先前有人送了吃的過來，一吃完，我就被帶到這裡來了。”
侍從再次打量他。
阿榮又道：“工匠師傅還沒回來，去街上買東西了，修整馬車要用的工具。”
“這麼說，眼下那邊的院子只有一個人在？”
“是，只有小林一個人在。”
說話間，阿榮視線移向屋內靠牆放着的桌子，上頭還有幾盤子點心，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還嚥了咽口水。
侍從循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稍後看向他笑道：“你是不是沒吃飽？”
阿榮的樣子看着實在是太明顯了。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是沒吃飽，晚上送來的吃的，只有幾個饅頭，我跟小林都不夠吃。”
“想着萬師傅還沒回來，還得留下一個給萬師傅，所以......”
侍從聽完後，望着他語帶嘲諷地道：“你倆倒是好心，自顧不暇還想着別人！”
這句話阿榮聽在耳朵裡，覺得有點難受，但是想想白天遇到的那名侍從，他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裡的人啊，可能很多都勢利眼的。
阿榮低下頭心中默默地想着：既然分到一塊兒做事，當然是同伴，就得互相照應着！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他們不明白？
侍從看着他又說：“大人暫時有事走不開，這樣吧，你先過去坐坐，順帶吃着，在這裡耐心等着就是。”
侍從視線朝着窗外掠過，稍後道：“等大人辦完事情，自然會來的，你不要亂跑。”
阿榮再次看了一眼那邊桌上放着的點心，忽然間鼓起勇氣問道：“等大人問完話，我能不能帶幾塊點心走，我想給小林帶去！”
侍從聽言皺眉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阿榮低頭嘆了口氣，侍從催促了一句道：“既然沒吃飽，就趁着大人來之前先吃，萬一來了，問你話的時候，你可就沒功夫吃了。”
侍從退出屋外，關門的時候朝着桌邊的阿榮看了一眼，隨後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走到院外，對着一直站在樹下的另一名侍從比劃了一下手勢。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回程的路上，天氣更冷了。
一入夜，北地風吹來，掠過街頭......讓人忍不住哆嗦。
萬師傅跟在後頭，縮了縮脖子。
前頭行走的兩個人，一個跟他相似，也是一副很怕冷的模樣，然而另一個侍從，看着完全不懼寒冷的樣子。
萬師傅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就他知道的......除非是練過功夫的那些人，大冬天的耐受力才比一般人要強些。
否則就是那些北地的異族人了......說起來他們似乎也很耐寒。
前頭行走的侍從年紀不大，樣貌也跟異族人扯不上任何關係。
心中有了點懷疑，萬師傅再打量他背影的時候就帶着點探究的眼神。
仔細看來，的確有些可疑的地方。
那人行走的步伐看上去也是分外輕盈，跟軍中會功夫的人類似。
萬師傅心道莫不是最近爲了安全起見，陛下調集來的侍從也有不少是會功夫的，或者......
他低頭思量，不知不覺腳步就放慢了一下。
前頭的那名侍從敏銳地轉回頭，盯着萬師傅看了一眼，隨後出聲道：“萬師傅，您跟上啊！”
“咱們已經晚了，再晚怕是要被守衛攔在外頭了。”
萬師傅趕緊應答了一聲，他手裡提了最輕的一個袋子，裝的都是些小物件。
最重的袋子此刻在那名侍從的身上。
原先是雜役揹着的，但是侍從跟雜役說話投緣，幫他背了一程路。
這會兒萬師傅注意他的樣子，果然看出了幾分端倪。
侍從揹着的那個裝工具的袋子，原本該是份量最重的，都是實打實的工具......但是看他走路的樣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負重若輕......萬師傅幾乎能肯定自己沒有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