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泫停頓了一下，語氣帶了幾分笑道，”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已經不在清思殿。“
跪在地上的人恭敬道：”是，奴婢聽說了，恭喜貴君。“
”至於第二條路，則是給你一筆銀子，出宮去，保你接下來生活無憂，只要離開國都城遠遠的就好。“
”事成之後，你可以選。“
”多謝貴君。“
卉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正要接過蘇泫遞來的東西，後者略略往後一收，她接了個空！
卉擡起頭驚愕的看着蘇泫，後者低聲道：“開弓沒有回頭路，你要想清楚了，我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
他語調頓了頓，嘴角多了絲嘲諷的笑容道：“你也知道我的規矩。”
“我是最不喜歡不聽話的人，上一回。。。。。。”
卉跪倒在地咬了咬牙道：“這一次絕對不會讓貴君失望的。“
”奴婢發誓。”
“很好，在浣衣局呆了這麼久，也該學乖了。”
。。。。。。足足在林中呆了大半個時辰，我這會子覺得手腳快要凍僵了。
好不容易等着那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離開，林中恢復了寂靜，我也還是等到蒙面人先動，纔敢從草裡站起身來。
忍不住抱怨的看了他一眼，慢慢走過去沒好氣的望着他道：“你倒是小心，還整這個。“
我指了指被他取下的那塊蒙在臉上的黑布。
”你夜半帶我到這裡，就爲了看這場戲麼？“
”我沒想到你功夫這麼好。藏得這麼深，真是如假包換的心機男啊。“
我站在那裡，面色不善的瞧着小四。見他笑着搖了搖頭，不由得怒道：“是我說錯了麼？”
我走近他一步，仔細打量穿着夜行衣的他道：“真看不出來。”
我知道大半夜引着我來的人應該不是疤臉男，從見到他背影的剎那，就發覺了。
可是小四，我之前無論如何都沒有將他跟宮內的爭鬥聯繫在一起過。
他給我的感覺，是個熱心伸出援手相助我的人。是到這宮裡來之後的第一個朋友。
因爲他的特殊性，我甚至都沒有想過對他有太多的防備，事實上。他也一直都是恪守了我的秘密的。
從幫我傳遞東西，到送來給我的禮物。
想到這裡，我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再看他的時候。眼神中多了幾分思量。
我總覺得。最開始小四給我的印象跟現在，有那麼一些差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低頭思索着，小四伸手在樹幹上輕輕敲了一下，對着我比了一個手勢。
我從思緒中抽離，看着他道：“這裡說話是不方便，聽說浣衣局的人每日起的都比別處要早。”
”就這麼呆在林子裡，要說話到幾時？還是先離開。“
小四會意的衝我點頭。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你等等！“我出言喊住他道，”剛纔那個女孩子。是浣衣局的人，沒錯吧？“
小四點了點頭。
”那蘇泫找她，你見到他們之間傳遞的那個包裹，該不是蘇泫要她。。。。。。”
小四再一次點了點頭。
“目標是誰？難道是賀衍之？”我睜大眼睛問道。
這一回，小四搖了搖頭。
我愣怔的看着他，遲疑道：”莫非是。。。。。。女帝？“
。。。。。。此刻的蓬萊閣主樓，房中溫暖的燈火下，他輕輕接過了傳遞到手中的葉瓣。
女帝的視線早就從葉瓣移到了那隻手上，心中感慨，怎麼會有人連手都生得這麼美，簡直是造物的恩寵。
他垂下眼簾，蹙眉看了看，搖頭道：”未曾見過。“
女帝屬於沒話找話，本就沒指望他看到過這種奇怪的東西，也只是想找個藉口多說兩句話，聞言不甚在意的道：”拿去太醫院給看了，他們還沒有結論，說是要對照醫書冊子上冷僻的藥材再看看。“
榻上的人露出一絲倦怠的神情，女帝知道這是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她依依不捨的道：”等你好些了，跟我一起去湖上泛舟可好？“
”你好好休息，我這就走了。“
榻上之人脣角動了動，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
。。。。。。墨言等在檐下，見到女帝喜氣洋洋的出來，整個人神清氣爽，趕緊上前。
他恭謹有禮地道：“恭送陛下。”
晨曦中，女帝心情極佳的走出了蓬萊閣，想了想，帶着侍從過橋往偏門去了。
墨言折返回屋內，將等在外頭時候收到的線報，呈了上去。
”公子，夜裡蘇泫去過浣衣局。“
榻上之人烏黑深沉的眸子盯着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紙上的字，低聲問墨言道：“她走的哪扇門？”
她？墨言一愣，反應過來道：“您說陛下啊，我見她過橋往偏門去了。”
下一秒，墨言驚愕的見到那張紙條化爲齏粉。
“公子！”墨言來不及阻止他動用內力，忍不住喊了一聲。
”明日你出宮一趟。“
。。。。。。”小四，“我算算時辰到了該回去花圃的時候，只能嘆氣道，”你曉得我有很多問題呢，只是今日來不及說了，改天我去小院找你好不好？“
小四帶着我原路返回，半道上果然遇見巡夜的人前來，這算是黎明前換崗的最後一撥人了。
我隱藏在樹叢間，看着隊伍從眼前經過，側頭望着小四道：”你真是厲害，難道你沒事都在夜裡遊蕩麼？“
”怎麼會對巡衛隊的路線瞭如指掌。。。。。。到這般熟稔的程度，我對你刮目相看。“
小四看了我一眼，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番。
我瞪大眼睛道：”你胡說的吧，他們的路線是你排的？你撒謊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啊，真是的。“
小四咧開嘴角，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模樣。
我撇了撇嘴看他一眼，纔不信他有這般神通，否則怎會委屈自個兒在疤臉男手下當差呢，我自然是不信他說的話。
樹林邊的岔路口，我跟他是分屬兩條路的，東西正好相反。
我在黎明之前到了蓬萊閣的偏門，跟蹤加上潛伏，凍了大半夜，還看了一場不明不白的戲，此刻累得只想要找個地方好好睡一會兒。
算算時辰，我還能回小屋休息一下，再去找青芷。
眼見拐一個彎就要到了蓬萊閣偏門，我還是頗爲謹慎的躲在隱蔽處，察看門口的動靜。
我在樹叢間躲了片刻，沒有瞧見異狀，剛要出來，忽然見到蓬萊閣的偏門被推開了，女帝帶着貼身侍衛匆忙出來。
東方不過晨曦微露，心臟卻似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我停在原地，見到那兩個身影走遠了，還是沒能。。。。。。挪動腳步！
。。。。。。國都城小院內，樹下坐着的白先生正靜坐聽着自個兒新收的”高徒“練嗓子。
一曲唱閉，藍衣人回眸對着白先生的方向，微風拂過他的臉頰，兩人相視而笑。
“我雖不知你進宮要做什麼，但憑你的程度，我已經挑不出毛病了。”
藍衣人笑意盈盈道：“這算是通過了？”
“不錯。”
白先生在小院呆了一天，對方始終禮貌有加，除了那個很不友善的老頭偶爾回來晃一圈蹭個飯的時候比較彆扭之外，對着眼前的藍衣人，他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卸下了防備。
不光是這樣，碰上這麼有天賦的人，白先生還從心底生出幾分惋惜來。
要是對方真的是他的弟子，就是他從藝以來碰上的最有造詣的弟子了。
套用內行的話——祖師爺賞飯吃，可惜了！
想到這裡，白先生迅速掠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藍衣人猜出他心事，抱歉地笑道：“還得留先生在小院內住幾日，切莫見怪，等我出宮之後，便會即刻送先生回去。”
。。。。。。我想不起這是第幾回走神了，青芷喊了我兩遍，我才反應過來。
最初的時候，青芷還抱怨了兩句，可是我一上午都不在狀態，終於惹得她走過來端詳我道：“小菱，你到底怎麼了？”
我心中亂得像是一鍋粥，只好擡起頭看着她勉強笑道：“昨夜沒睡好。”
“我說呢，還以爲丟了魂，你看你剛纔移植的花，蘭花都放錯了盆。”
“啊，”我低頭一看，果然被青芷說中了。
賀衍之定稿的花盆，修造處成品一出，就送到了花圃，我們幾個人一上午忙活的不外乎這點事。
“你手上的花，要送去麟德殿的，當心一些。”
連花圃內的另一個人，寶善搬着花走過來的時候，都忍不住頻頻往我這邊打量。
壓下心頭的煩悶，我強迫自個兒集中精神忙完手上的事。
青芷看着我，欲言又止，尋了個理由，派寶善去蘇洵新搬的地方，他們剛剛轉移，這會兒住所內還缺裝飾，青芷特意關照寶善要用紙筆一一記錄下來。
除開留在院內醉心刺繡的谷蘭，此刻的花圃，又只剩我跟青芷兩個人了。
“小菱，你有什麼話跟我說？”
青芷走近我，低聲問道。
“姐姐，”我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着青芷道，“要說蘇泫在這宮中，除了賀衍之跟他之外，還有誰也跟他不對勁的？”